还珠楼主_大侠狄龙子





风尘,除暴安良,救助民间疾苦,平时化装贫女在外救人,前三月无意之中遇到方、钱二人,偶然仗义拔刀,杀了两个恶霸贪官,救出好些无辜人民,觉着异派中也有天良未丧的人,不可一例而论,见事已完,虽未出手露面,对这两人不由生出好感,本想借故点醒,劝其改邪归正,偏巧二人要赴一个紧急的约会,走得大急,上官红事前不曾想到对方走得这快,本身也正急于回山,就此错过。
  照着彼时师训,又是只诛首恶,教化徒党,与人为善,迫令归正,不许随便妄杀,见虞南绮擒到二贼,本来就想问明来历底细再行发落,后又认出便是三月前遇那两人。
  这时,正邪双方仇恨越深,青城派的道观又为敌人所毁,还伤了师徒四人。长人纪登的大弟子尤盛,因有一个师弟被几个异派凶人围攻,寡不敌众,身受重伤,差一点没有送命,便有方岳在内,心中恨极,欲为报仇,扬手一剑刚朝二人挥去,吃上官红一手将剑接过,放起二人,故意笑说:“功可折罪,现已释放。”令速逃走。
  二人本来就觉异派凶人没有结果,那等淫凶为恶也看不惯,无奈出身穷苦,从小便被一妖道收作道童,业已上了贼船,无法自拔,正派中人又是对头,投身无路,一个不巧便是进退两难,两头都不是人,老是迟疑不决。二人同门同师,同一心意,交情极厚,常在一起,天性又都方正好义,虽在异派门下,非但从未自动为恶,有时并还釜底抽薪,暗中化解,背了师长同门做些除暴安良的事,近年邪正之分看得越清,心也越发忧疑,只打不起个主意。当日见一些极恶穷凶的师长同门伤亡殆尽,自己又被擒住,方党性命不保,不料以前无心为善。”竟收到这样后果,惊喜交集之下,觉着死生吉凶之机全在于此,如将机会失去,再和这些凶人余孽合流,早晚还是同归于尽。心念一动,同声请求立誓改邪归正,只求正派中人收归门下。
  纪登听上官红一说,首先答应。二人心想,起初只说身是异派,邪正双方宛如水火,如往投奔,徒自取辱,不能如愿,还要身败名裂,想不到对方竟是这样宽宏大量,与人为善,当此力竭势穷之时,为有一善可取,便得将功折罪,如早投奔过来,岂不早好?
  连这一次差点送命的惊险都不会有了。心中大喜,感激涕零,跟着便经纪登指定,拜在陶钧门下。先在金鞭崖隐居,不久青城派师徒随同嵩山二老移居海外,二人均有家室儿女,功力又差,没有跟去。
  后来留山的人越少,二人先已听说旧日同党恨他叛师投敌,想要暗害他的全家,三次峨眉斗剑之后,异派群凶虽然瓦解冰消,余孽未尽,终恐死灰复燃,金鞭崖风景虽好,不宜耕种,为避仇敌耳目,始而只是暂时隐避,躬耕自给。后见当地风景气候和出产都是极好,日久相安,旧日同门又都离去,欲往海外从师,虽是去否听便,相隔太远,又不舍得妻室儿女,于是谢绝同门好意,就在当地住了下来。因是左近盛产海棠,花时灿如云锦,后又成了村落,取名海棠湾。所种梯田虽在山下,为避隆冬风雪,人家都是住在那长满海棠的山口以内,非但风景最好,地势也极险秘,三面均有危峰峭壁,绝壑高崖,相隔环绕,无路可通,由前山往金鞭崖已是山高路险,脚力稍差的人休想走到,如往海棠湾,还要先往金鞭崖,再由一条小径绕将过来,只此一条险径可通前山,所以终年不见一个生人。
  这班隐居深山的土人,生活无忧,每当大雪封山、隆冬严寒之时,海棠湾虽是四山环拱中的一片盆地幽谷,气候较金鞭崖酷寒之处要好得多。当年雪势大大,也是二尺多深,农闲无事,家家均有盖藏,男女老少各自结伴,设法行乐,内有一家最善酿酒,便在山口边上开了一座酒铺,名为酒店,照样一面青帘挑在那银花灿烂的寒树古木之间,实则所有酒客都是自己人,借此消遣说笑,有的连酒菜也是自己带去。
  村人均以方、钱二人为首,遇事集众商议,耕猎所得,也按人力平均分配,每到交冬木落,天寒地冻,又遇风雨霜雪,不能出外打猎时,全村男女老少俱都聚在村人所建公堂之内。那是一大间上下两层的竹楼,约有亩许方圆,后半是一大山洞,内里放着许多兵器和纺织器具、磨盘之类,四面生有壁炉,温暖如春。平日议有公约,一过九月,天好出去打猎樵采,遇到风雨大雪、天阴雾重,便同聚在公堂之内。女的纺纱织布,男的打造农具,磨制食粮、麻油、豆腐之类,做上半日,再各随所喜,或是练武打拳,或是下棋吹打萧鼓,或是准备年货和开春出山贩卖之物,早晚并有两次休息,有的去往洞中暖房浴池分班沐浴,有的约些伴侣饮酒说笑。起初本在公堂之中饮酒,后因内有几个量大的人饮时太久,妨碍别人做事,恰巧离年将近,一时乘兴,便由内中一个名叫赵四公公的,就所居前房开了这家酒铺,本意取乐,使那酒量好的人免得拘束,根本没有取利之念,不是农闲无事或是春秋佳日、夏夜纳凉,经人提议,也不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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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回(1)  积雪似撑空 野店荒村歼巨熟憝  余波浑不静 青山红树起遥思
 
  这日早起,主人因觉天气太冷,转眼便是小年夜,大家无事,近来村人因他家酒好,均托代制,年下所用熏腊之物、猪羊野味也都制全,都愿尝新,内有几个酒量相等又最投机的酒友,昨日曾经约好来此同饮,这样寒天,必早赶来,刚把火盆添旺,又将隔夜做好的腊肉野味、各种酒莱分别切好配齐,正和家里人说:“今天你看,人来必多。好在谁家都办有吃的东西,中午饭不够用还可回家去拿,否则还许不够呢。你看生意多好?”赵妻方埋怨道:“都是你爱多事,无缘无故开什酒店,又不真个卖钱,一时高兴,却成了常例,好些人都往这里来,都是至亲至友,一个忙不过来,招呼不到还得罪人,何苦来呢?”
  四公公还未及答,先是方岳夫妇带了一子一女入门来讨酒吃,跟着又来了两个好量的村人。全村的人亲如骨肉,也不分什宾主,吃完照例记账,到时再用物产作酬,银钱向无人用。
  刚刚坐定,由主人夫妇端上酒菜;十面曹操褚文乐和风流道士邰凡、麻姑爪销魂娘子何艳玉,男女三贼忽同赶到。为了山路奇险,别无通路,后有强敌,又不敢返身回去,在乱山风雪中窜了半夜,好容易天明风止,遥望前途,四外都是危峰峭壁,一白如银,休说道路,连樵径均未见到一条,朝阳起后,一看途向,知离前山越远,昨夜惊急大甚,慌不择路,已窜到乱山深处,想要觅路绕回,无奈所经之处到处都是绝壑危崖,下临无地,深不可测,冰雪又极深厚,险滑非常,照着沿途暗中观查,除却回到金鞭崖一面更无道路,天气酷寒,休说人兽踪迹,连树林中的冻雀都未见有一只飞呜,一眼望过去静荡荡的,除却通体积雪的峰峦崖(山就)而外,见不到一个生物,先想寻人间路决无指望,又不敢往回走,只得仗着一身轻功硬走过去,本未想到前面谷中还有村落,走着走着,忽然发现雪中现出好些脚印,跟着又发现好些梯田,虽然被雪堆满,仍可看出,心中一喜,知道前面有了人家,女贼又正口渴,再赶几步,峰回路转,前面山口忽有一楼炊烟冒起,还未赶到,便望见口内好些人家,并有青帘挑出,以为这里既有酒铺,必是游人往来之区,哪知厉害,忙同赶进。
  方、钱二人均已年老,无故不愿多事,村人在他二人领头之下,虽都学过武艺,一则均不甚精,性情又都善良。三贼行辈均低,只有一贼昔年见过方岳两面,彼时还是一个小道童,相隔年久,形貌早变,谁也看不出来,下余男女二人更是素昧平生;如其老实安分一点,假装游山迷路往买饮食,非但无事,主人见有生客上门,只要高兴厚待,白吃上路都在意中;偏是生来骄狂凶做,无意之中见此酒铺,也不想深山之中,大雪寒天,怎会有此酒菜精美、炉火温暖的整齐酒店?进门便喊酒保,口气骄横,旁若无人。
  方岳早已看出三贼身带兵器,这样冰雪寒天,一清早来此买醉,当地离开前山险阻远隔,怎会来此?一个手上还有血迹,用布包扎,本就疑心不是什好路道,再听这等口气,更加留意,但是还未发作。二贼偏不知趣,始而呼五喝六,随意大声喧嚣,跟着由外面进来一群酒客。
  二贼不知这里山野之人平日相亲相爱,共同力作,从未受过外人轻侮,见对方都是一身自制的老布衣服,穿着朴素,酒量甚豪,宾主双方也极亲热,不等招呼,便将酒菜大量端上,见有生人,都带着惊奇的眼光看上一眼,有两个似还在低声议论,心已不快,一问店家,又说都是当地村人,昨日约好来此饮酒,越发心存轻视,又知这类山中居民虽然多半穷苦,有那得天独厚,或在山中发现珍奇药材荒金,秘不告人,暗中运往山外买卖的,却比城市中的小富翁还要殷实。
  可笑贼道褚文乐,那么心深机警的人,坐了些时,还在留神访听,因为这班村人衣冠古拙朴素,差不多一式打扮,男女笑语,亲如一家,也无什么嫌忌,认为隐居山中的富民,首先盘算酒足饭饱之后,借一题目翻脸、将人斫翻几个,拷问威逼,顺手牵羊,捞他一票,旁边坐着三个克星,竟丝毫不曾看出。另外二贼先未想到抢人,被贼道暗中一提,也觉出这里必有油水,全动了心,因欺山民老实,各用黑话暗语公然议论如何下手之法,一面并朝店家和旁坐的村人设词探询,这一来,全被方岳父子三人听去,本就不能幸免,正说之间,忽然瞥见门帘起处,进来一个村姑,三贼眼前,当时一亮。
  原来那村姑年约十七八岁,虽是一身荆钗布裙,但生得长身玉立,肌肤雪映,一双秀目黑白分明,顾盼之间美艳非常,虽和别的妇女一样,下面一双大脚,却比谁都要显得整齐干净,青鞋白袜仿佛刚刚穿上,俏生生立在地上,别具一种清丽朴素的丰神,进门瞥见座有生人,只朝三贼瞟了一眼,便大大方方转向主人说笑,要讨酒吃,看意思,似往东首老少三人的桌上走去,口中还喊了一声“伯爹”,不知怎的中途折转,退到近门一张空桌坐下,同时便有两个少年村人离座走去。
  三贼只顾看那村姑,也不想想,这样深的积雪,别人进门,脚上多少也沾一点残雪碎冰,有的并在外面台阶上将所套草鞋脱去,或是踏上几脚去掉雪污,方始走进。这村姑进门以前并无声息,当地人家又是因势利建,分住两崖上下,每家都有一片竹林菜园果树之类,相隔最近的也有好几丈,高低相差尚不在内,对方脚上怎会干净得一尘不染?
  贪心正盛,色心又起,竟昏了心,正在评头品足。
  贼道商计,一个美女分不过来,最好少时仔细搜寻,也许美貌女子不止一个。邰贼讨好淫妇,便说:“那倒不必。我们急于出山,没有多少工夫,你要这个,我还是和小妹子算一对,只请她恩爱一点好了。”女贼笑说:“大雪深山,昨夜强敌是死对头,明已认出褚兄,竟未追来,不知闹的什鬼?我此时心神不定,连在这里打油飞都觉不必,到了山下,由你两人快活不是一样?真要爱这丫头,带走好了,这样猴急作什?”
  褚贼方答:“本来也是带走。”猛一回顾,旁边桌上本坐着一对老年夫妇,不知何时离开,东首那个老汉却坐在自己身后,正朝当面冷笑,这一对面,方始看出那老汉年纪虽似在七十以上,非但精神健朗,鹤发童颜,身腰笔挺,一双上覆寿眉的双目更是炯炯有光,英气逼人,一望而知不是寻常人物,心方一动,忽又听同党微“噫”了一声,再侧脸一看,原来另外五六张桌子上的酒客,不知何故相继走去,有的挑帘走出,有的竟走往里间,桌上酒食尚多,均不似吃完神气。为了村人欢喜热闹,常在当地欢会,门外风景又好,赵家全屋建在半山坡上,本就宽大,见人来越多便容不下,还要分出多半坐到外面,遇到风雨暴作或起云雾、冰雪酷寒之时,便觉讨厌,后经公议,由村人合力,将全屋重新建过,除做临时酒铺外,并作四时佳景宴会行乐之地,当日不是正式聚会,越显屋大人少,方才还坐了六七桌,忽然散尽,连两店主夫妇也不知何往,全屋除东首老汉父子女三人未走、老的并还移坐身后外,只剩村姑一人坐在门口独酌,面上微带一丝冷笑。
  三贼俱都机警,猛想起自己怎的这样粗心大意,这等荒山野境,怎会有这酒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