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大侠狄龙子
肥沃土地,以前原是贼党存藏运散之地,照例在川湘一带劫了商客,运往贼巢放上一半年,重行搭配,再由老贼父子装着经商,去往四川各州府县销售,换来银钱,再办川中货物,溯江而下,回往江南贩卖,有时也在川江中杀人越货,行事却极谨细,这次偶然听人说起淑华居孀,隐居小三峡,拥有不少遗产,满门孤弱,容易下手。狗子更看上淑华美貌,如非老贼作事干净小心,已早下手强奸,日间小贼把常升推入江心已受埋怨,说是万一不死,被人救起便是后患。小贼在席上听老贼重提前事,心中不快,顶撞了几句,闻得后舱主仆二人似在对饮说笑,心痒难搔,偷偷掩来,想看淑华酒醉也未,正赶秋棠劝主人饮食,并夸自己如何好法,才未生疑,正想再听下去,玉堃又在前面呼唤。
狗子知道乃父平日笑里藏刀,非到时机骤然发难,事前不肯现出丝毫形迹,日前又曾约定,非到老王坝老巢不许稍露口风,以防激出变故,人财两失,话甚有理不敢不听,停得一停,老贼又在呼唤,气得咬牙切齿,暗中咒骂了几句,方始归座。秋棠灵巧,和淑华问答本是假话,一听老贼呼唤,探头一看,狗子刚往回走,忙告淑华:“狗子在外偷听,刚被老贼喊走,说话务要留意,再待一会,船到老王坝,便装酒醉怕热,去往船头吹风,狗于必要跟出。无事便罢,稍见不妙,主母投水,我和小畜生拼命,免得被他按在房里,死活都难。”
淑华已然吃饱,酒也吃了两分,素来上脸,玉颊红晕,越显娇艳,胆也壮了不少,闻言忽被提醒,暗忖:“贼党人多,我一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只被堵在房中,插翅难飞,看起来,投水寻死并不容易,如装酒醉吹吹风,老贼父子必定疑心,就放自己出走,投水时难免被抓住,如何能死?”越想越急,正和秋棠商量,要死就去投水,否则决死不成。秋棠明知所说有理,终觉途中所见到的一只小船或许是个救星,生机尚未绝望,再三劝解。淑华正自迟疑,船已靠岸,暗忖:“后舱门小地窄,好些可虑,不如就势走往前舱,相机而行。”为防万一求死不得,又暗藏了一把利刀在衣袖内。
这时满天阴云,星月无光,江面上一片沉黑,只有风水相激之声,岸上两边危崖高矗,当中现出一条狭谷,宽只数尺,只临江不满五丈方圆一片石坝,黑暗异常。四个船家分头收篷放板,抛锚系船,忙碌异常。老贼父子正在交头耳语,瞥见秋棠扶了淑华,装醉走出,大出意料,狗子正要上前,吃老贼摇手止住。秋棠见狗子面有怒容,猛想起方才递酒时曾听狗子说:“此酒吃了必醉。”必是内有迷药,见人不曾睡倒,生了疑心,又见岸上黑暗阴森不见一人,也无丝毫响动,心渐失望,不禁着起急来,心想:“事已至此,方才好谋亲耳听到,决无差错,老贼想夺家产,狗子一死,也许不会伤害主母,我先与小畜生拼命报仇再说。”念头一转,故意笑嘻嘻对狗子说道:“相公你到这里来,我有要紧话说,包你喜欢。”说罢便往船头走去。
狗子原意,酒中下有蒙药,又加上好些春药,淑华人一醉倒,手到成功,及见走出,心疑秋棠闹鬼,又见淑华春生玉颊,灯光之下越发动人,想要上前调戏,软的不行便来硬干,不料被老贼阻住,正在气忿,想要发作,及听秋棠这等说法,想起方才所听好话,一时色迷心窍,误认秋棠为他尽力,不知如何措词,说得淑华回心转意,连忙跟了出去。
也是狗子该遭恶报,老贼那么深沉机警,因船头上众贼党正在忙乱,外加人多,个个勇武,秋棠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女,做梦也没想到敢和狗子拼命,并未阻止,等到瞥见秋棠站在船边和狗子耳语,人往外拥,心中微动,方要开口,耳听一声娇叱,船头人影连晃,叶咚一响,群贼纷纷惊呼,狗子己被秋棠抱紧,坠入江中,随流而去。老贼只此一子,惊慌忙乱中,一面嘶声急喊,便往外跑,忽听船旁水响。淑华在后,瞥见一条黑影由篷顶穿入水中。二人一个惊急过度,一个快意非常,全未留神。
淑华原与秋棠约定,不到万分危急,或是自己无法求死,才与狗子拼命,初意秋棠少女,不过一时义愤,没料到小小年纪这等忠勇胆大,抢先发难,变出非常,当时呆一呆,耳听老贼在船头上急得乱跳,忽然想起秋棠为主报仇,死得可怜,此时舱中无人,好容易有此机会,再不投水,老贼只此独子,不问狗子能否救上,必遭毒手。想到这里,强忍悲愤,轻悄悄走往后艄,见船已泊定,后艄空无一人,江流甚急,觉着贼党此时即便追到,只一举步便赴江流,怎么也来得及,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正为秋棠伤心,耳听船头人语喧哗和老贼哭喊跳足,声甚惨厉,听那口气,似说狗于近年体弱多病,不会水性,无论哪位弟兄将他救上,愿出万金重赏等语。同时又听外咚叶咚接连两响。忽想起这班江贼多通水性,万一跳到水里,被他救上如何是好?心正寻思,想等江贼抢往下流救人,赶出一段,再行投水自杀,瞥见船老大赶进前舱,不知那贼是嫌江面黑暗来取火把,又听口中连声呼哨,误当来擒自己,心中一慌,忙往江中扑去,刚一转身,猛觉腰间一紧,自己被人抱住,不禁悲愤填膺,急得周身乱抖,刚惊呼得半声,待要拼命猛挣,忽听耳旁低喝:“我非贼党,不必害怕。”耳音甚熟,百忙中回头一看,正是那卖花少女,不禁惊喜交集,出于意外,忙即住口,人已离地而起,被少女挟住,纵往船篷之上。
走了几步,少女便自蹲下身子,背上淑华,觑准右岸离水较近之处纵将过去,由暗影中顺着一条又陡又峭的崖坡直上,到了崖顶,将人放下,附耳说道:“地势我早看好,这等黑天,贼党决看不见,方才那贼更是粗心,因为老贼怪叫,你喊那一声许未听出,即便想起,也必当你投水。可惜事前不及通知,害得那忠义“广头自灌一肚子江水,便宜小贼落个全尸。方才船一靠岸,我哥哥乘着后艄水贼离开,便先纵上篷顶,见小贼被人掐住头颈扑人江中顺水冲去,和我打一招呼,令救姊姊,等他回来再和这班狗强盗算账,随即入水救人。我哥哥有名的金钩小白龙,必能将人追上,那两个水贼休想活命。
我们原是途中救起一人,发现狗贼阴谋诡计,装着卖花,看你为人如何,因是无心相遇,老王坝地理不熟,从未到过,连向多人打听,只知当地山形险恶,下有伏礁,水流太急,容易翻船,山径甚是荒凉,并无人烟,以为贼党想择隐僻之处下手,舟中只两女子,老贼志在谋财,得人而不害命,何须如此费事?还在奇怪,没想到贼巢在此,等船靠岸,才听出他们黑活,狗强盗人数虚实虽还不知,看老贼是他们头领,贼党水性武功全都有限,即便人多,也易打发。不过天下事往往难料,我兄妹二人遇见这类狼心狗肺的恶贼,照例斩草除根,你如在船,恐怕顾不过来。这里居高临下,天又黑暗,便于查看,我把话说完便须杀贼,你可守在此地。如获全胜不必说了;万一贼党人多,一时杀他不完,我兄妹定必人水诱敌,也许隐藏起来,你只将身卧倒,贼党必认为人早入水,决想不到会在崖上藏伏。少时残余贼党必回巢穴,船上至多留一二人看守,我兄妹也必赶回将其杀死,把你主仆用原船送走,到了城镇也不必报案,我兄妹自会约人赶来,将其一网打尽。你那老家人常升已被我们救起,如不是他,还不会跟下来呢,请你放心好了。”淑华不等话完,早跪拜下去,吃少女一把拉起,匆匆说完前言,未容发问,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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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4) 劫后喜逢君 共吐平生隐痛 舟中成敌国 惊回弱女余生
淑华伏身崖上,朝下偷看,见少女刚到崖下,便听老贼惊呼:“寻那婆娘!”立有一贼党由船头赶往后艄,归报,“人已不见,多半乘乱投水。”话未说完,那面带刀疤的船老大本在连声吹哨,又取了一技火箭点燃,化为一串流星,朝暗谷那面高空中射去,闻言大怒道:“好好一只肥羊,让她死去,我们白费许多心机,岂不冤枉?”贼党不服,说:“我在船头有事,你还入舱去点火把,如何也不留神,却来怪我?”
老贼人财两失,狗子又被秋棠扑人水内,凶多吉少,平日任多阴险深沉;也急得心神皆颤,周身乱抖,正在哭喊暴跳,见二贼争执,面上一惊,忙即上前劝解,说道:
“老兄弟,我知你要我妹子。我们这班弟兄,只你一人最好,必是为你没出息的侄儿日前和你纠缠,争这婆娘,你疑心我父子暗中闹鬼,心中不快,才不肯下手救他。我老大哥说话算数,明人不做暗事,照你日前所说二人共娶一个老婆,好些碍难,那婆娘也必不肯答应,索性给你一个爽快,如能把我儿子连这婆娘一齐救上,将人归你,再把我的家财分你一半;如单把我儿子救上,照样酬谢,决不食言。你看如何?”
船老大不等话完,早把衣服脱下,哈哈笑道:“老大哥,你足智多谋,样样都好,只是一有你那宝贝儿子在场,便不再顾弟兄义气。你儿子要那婆娘,和我明说也好,偏要闹鬼。实不相瞒,到了地头,除非公平享受,我也能够快活几天,谁也不想过什么太平日子。早这么说,你那儿子不早救起来了么?”
淑华闻言正气得乱抖,暗骂:“狗贼!狼心狗肺!”忽听远处人语喧哗,那条暗谷和临江一带地形深险,格外传声,听去十分清楚,料有贼党到来,定晴回看,一伙盗党各持火把油松,正顺着谷径蜿蜒飞驰而来,远望过去宛如一条火龙,方想卖花少女共只兄妹二人,来了这多贼党,如何抵敌?心正发慌愁急。
这回老贼陈玉堃见船老大还在说之不已,急得不住打拱作揖道:“好兄弟,你是长辈,如何与侄儿吃醋?小畜生落水已久,江流太急,有话回来再说。只把人救起,全部依你如何?”船老大狞笑道:“我这是为色所迷,这多年来,凡是和你倔强的人,休说像我这样临场挟制,稍微顶几句嘴,至多三月,不是无故失踪,便是暴病而亡。先前还当偶然,年月一多,我在暗中留意,才看出一些破绽。实不相瞒,此行各凭天命,能够两个一起救回,我自有主意,带了我的心上人一走便感盛情,别的酬谢我也不要。万一只救一个,如是女的,不特分文不要,连我原存的金银也全奉送,从此不再相见。我明人不做暗事,如将你那宝贝儿子救上,活的是无话说,照约行事,万一落水时久,或是被那”=头掐死,却休怪我不肯出力。”
老贼连受同党挟制讥嘲,不特不怒,反而躬身屈节,连赔小心,忙说:“我只此一子,救他活命,是我恩人,便保得全尸,也有重谢。”船老大耳听同党喧哗之声渐近,方始笑答:“你不要急,不管死活,照他落水还不过盏茶光景,这里尽是乱流,我一下去,任他淌出多远,也必追上。”说完,鞋袜已然脱下,站在船旁,双手一伸,正待往水中窜去,忽然厉声怒吼,仰跌在地。老贼和另一贼党低头一看,原来船老大不知何故,齐脚碗被什么东西截断,成了秃桩,满船鲜血,人已痛晕过去。
老贼长衣已早脱下,见状先颇惊惶,抢往舱中,拿起一把钢刀,探头往外一看,另一贼党正在咒骂呼喊,水面上依旧是静荡荡的,只有江波打船“发发”之声,别无迹兆,方才因船老大满脸厉气,神态强横,老贼固不必说,旁立同党全都没有留神脚底,竟不知船老大的双足怎会齐脚腕截断;浪花照!日飞舞,一个接一个往船上打来,别无异状。
老贼先料水中来了强敌,将刀拿起,不敢就出,及见无事,岸上十余个盗党又呼哨蜂拥而来,纷纷赶上,心胆一壮,忙即迎出,告知前事,正说船老大如何无礼以及无故受伤,敌人不见踪影,准备选几个会水性的搜敌救人。
船老大忽然痛醒过来,见双足全断,方才又将老贼得罪,似知难干活命,一时横心,当着群贼,历数老贼罪状:“他本领有限,全仗诡计多端,一面勾结死党,拥他为首,一面施展阴谋毒计,排除异己,暗害同党弟兄。我早已看破,惟恐老贼阴毒,没有拿着真凭实据,一个不巧反受其害。这次为一婆娘,看出他居心险诈。禽兽不如。那婆娘还是他的妹子,照例嫁我才是正理,为了溺爱狗子,竟想任其逆伦犯上,强奸人家,逼为儿媳。方才逼我下水救他儿子,并无敌人,不知用什方法将我双腿断去。自来免死狐悲,物伤其类,你们想想,以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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