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人传
〃这是〃黑堡〃规矩!〃
〃前辈可知道〃黑堡〃主人是谁?〃
〃这个……江湖中恐无人知道。〃
〃这场火如何起的?〃
〃怪火!〃
朱昶一震道:〃怪火?〃
〃不错,不知纵火者是谁?〃
朱昶暗忖,莫非胖大娘为了救自己而自行纵火焚屋?那她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论彼此交情,值得她如此做吗?
心念之中,又道:〃前辈如何知道的?〃
〃从方才对方的谈话中得悉,纵火者既非〃黑堡〃的人,岂非怪人!〃〃前辈可知道有否什么人罹难?〃
〃这倒不清楚!〃
〃前辈怎知晚辈的遭遇?〃
〃对方口中的白衣书生,舍你而谁?〃
朱昶点了点头,〃悟灵子〃接着又道:〃目前百里之内,都有〃黑堡〃的人在搜捕你,你好大胆,竟敢公然现身……〃〃谢前辈盛德!〃
〃不必,这也是有缘!〃
提到〃有缘〃二字,朱昶想到了〃天玄子〃,的确是有缘,自己在数天之中,碰上了〃武林三子〃之二,〃武林三子〃是当代奇人,一般武林人想一见而不可能,不知这老僧的〃有缘〃二字之内,是否另有文章?
当下不期然的道:〃是的,有缘!〃
〃小施主艺出何门?〃
〃家学!〃
〃哦!令尊如何称呼?〃
〃这……恕晚辈不便奉告!〃
〃既有隐衷,不说也罢,小施主既然承认有缘,可肯随缘?〃〃随缘?〃
〃是的!〃
〃请前辈明说?〃
〃悟灵子〃顿了一顿,一字一字的道:〃以你的夙根质秉,可成天下第一高手!〃
第二章 劫难重重
朱昶一听,知道话已转入正题,对方的目的,与〃天玄子〃如此一辙,当下也不点破,微微一笑道:〃天下也有第一高手吗?〃〃悟灵子〃正色道:〃当然,武学深如瀚海,谁人能称第一,不过这所谓第一,是泛指在某一时期当中,有杰出的修为,冠盖此一时期的一般高手而言。〃朱昶心中窃笑,这解释虽不无道理,但勉强之至,父亲也不是被誉为〃第一高手〃吗,何以隐世避仇?那仇家岂非在第一高手之上,抑或仇家才是第一高手?所谓第一也者,不是自大便是武林同道所封,即以当今〃黑堡〃主人而论,他是第几?
心虽如此想,口里却道:〃前辈言之有理!〃〃悟灵子〃莞尔道:〃那么小施主想成为当代第一高手吗?〃〃晚辈不敢存此奢望。〃
〃并非奢望,只要你肯!〃
〃前辈之意……〃
〃小施主碰上老衲,亦算一段奇缘!〃
朱昶心内暗忖:〃武林三子〃之中,以为首的〃空空子〃造诣最高,文事武功,诸般杂学,都有超人修为,其余二子,未必比父亲强出多少,凭〃悟灵子〃能调教出第一高手吗?但对方是一番好意,不能使对方难堪。
心念之中,委婉的道:〃前辈盛德,晚辈心领了!〃〃你……不愿?〃
〃非不愿也,是不能也!〃
〃却是为何?〃
〃武林人最严门户之别!〃
〃这个嘛?……老衲无门户之见,名份也免!〃朱昶业已打定了主意,毅然道:〃晚辈秉承庭训,不敢殒越,只有辜负前辈一番美意了。〃〃悟灵子〃老脸微露失望之色,深深看了朱昶几眼,道:〃小施主不再考虑了吗?〃〃恕晚辈失礼,歉难从命!〃
〃小施主可知武林天下将大乱吗?〃
〃这个……是指〃黑堡〃而言吗?〃
〃尤有甚者!〃
〃恕晚辈不敏!〃
〃小施主,天降奇材,必有大用,中原武林,迭经劫运,而能维一脉不绝,衰而又振,端赖许多不世出的奇材,以天下为己任,小施主肯为苍生献身否?〃朱昶慨然道:〃如有机会,晚辈自当竭尽绵薄!〃〃何不从老衲之议?〃
〃这点请恕晚辈方命!〃
〃悟灵子〃低宣了一声佛号,道:〃佛家最重缘,老衲持此旨以待缘,暂时别过了,不过,有一言奉告,小施主的行踪,宜极端隐密,以免为狐鼠所乘!〃朱昶深深一揖,道:〃敬谢前辈关怀!〃
〃如此别过了……〃
〃前辈请!〃
〃悟灵子〃依依地再度注视了朱昶一眼,飘然而去。
朱昶松了一口气,目送〃悟灵子〃身影自视线中消失,然征望了望地形,立即弹身穿林而去。
出了那片森林,眼前是绵亘不尽的青山峻岭。
他有一种倦鸟归巢的喜悦,在这重峦叠翠深处,便是他的家。
一时兴至,不禁开口吟唱:
〃归山深浅去,须尽邱壑美。英学武陵人,暂游桃源里。〃吟声余韵未歇,眼一花,一条人影拦在身前。
朱昶一惊止步,只见那人影头到脚一身黑,黑布抹额,打了一个英雄结,黑色劲装,黑色风氅,薄底黑布鞋。不由脱口叫了一声:〃黑武士!〃满腔怨毒,冲胸而起,星目中射出了煞芒,右手不自禁地按上了剑把。
那名〃黑武士〃阴森森地道:〃小子,无人能在〃死牌〃之下逃生!〃朱昶〃刷!〃地拔出铁剑,咬牙切齿的道:〃我杀尽你们这批犬牙!〃〃黑武士〃也拔出佩剑,不屑的道:〃小子,别说梦话了,现在先交待来路,本武士好覆命?〃〃你不配!〃
〃很好,你是自决还是要本武士动手?〃
〃你在狂吠!〃
〃老子劈碎你……〃
剑光如幕,以疾风迅雷之势,罩向朱昶,一出手便知不是弱者。朱昶怨毒已深,咬着嘴,挥铁剑相迎。
〃呛呛呛!〃一阵暴响,剑气横溢,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黑武士〃检视剑身,锋缘现出三个缺口,面上狰狞之色更浓,栗喝道:〃好小子,原来仗着剑利!〃朱昶半话不吭,运剑主攻。
双方展开了一场殊死之斗,场面惊人至极。
转眼过了十招,竟无分轩轾,朱昶暗惊对方不过一名堡中武士,竟有这高的剑术造诣,难怪〃黑堡〃只手遮天,自己侈言毁灭〃黑堡〃,确实是痴人说梦。
心念未已,另两名〃黑武士〃幽灵般出现。
朱昶暗道一声:〃糟!〃施展出家传独门杀手……
〃呀!〃的一声惨哼,那名〃黑武士〃连退三步,砰然跌坐地面,左胸上方裂开了半尺长一道口子,鲜血如泉而涌。
另两名〃黑武士〃双双暴喝一声,一左一右,仗剑攻上。
朱昶又是一记绝招划了出去。
〃呀!〃
两武士之一,手中剑倒垂,踉跄后退,另一名登时傻了眼。
朱昶恨到极处,略不稍停,铁剑指向那名楞住的〃黑武士〃。
〃锵!〃
〃黑武士〃连退三步。
朱昶大喝一声:〃纳命!〃出手又是一绝招。
〃哇!〃惨号破空而起,那名〃黑武士〃栽了下去,登时气绝。朱昶杀念大炽,回剑挥向那名重伤坐地不起的,又是半声惨响,又一名〃黑武士〃了帐。
那名受了轻伤的,转身便遁……
朱昶施展的绝招,最耗真力,他年方弱冠,根基不深,这一连续施展,真力几乎耗竭,以剑拄地,喘息不止,眼看那名〃黑武士〃脱走,却已无力追杀。
〃回来!〃
一声暴喝,起自身侧,朱昶转头一望,惊魂出了窍,一名黑袍老者,率四名〃黑武士〃,不知何时到了现场,那老者雷公嘴、凸眼、塌鼻,一脸阴刁气,看装束,他是〃黑武士〃中的头目之流。
那名业已奔出十来丈的〃黑武士〃,闻声住势,回身走回,显得十分畏缩。
雷公嘴老者扫了朱昶一眼,嘴角浮起一丝狞笑。
朱昶暗地着急,自己连施绝招,耗了真力,一时岂能复原,更遑论对付这五名新来高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就是其中之一,也可能无法周旋三招。
逃离的〃黑武士〃,回到现场,一脸死灰之色,抱剑向雷公嘴施了一礼,道:〃见过王头目!〃〃免!〃
〃这点子功力出乎卑属等意料……〃
〃住口,怯敌而逃,可知犯了堡规第几条?〃〃卑属知罪,尚望头目……〃
〃说,第几条?〃
那名〃黑武士〃单膝一曲,半跪在地,语不成声的道:〃第……第五条!〃雷公嘴冷酷的道:〃第五条怎么说?〃
〃黑武士〃额上汗珠滚而落,垂下头去,颤声道:〃请头目……〃〃要我包庇你吗?〃
〃不敢!〃
〃那你念出条文?〃
〃怯敌……而逃者……死!〃
〃很好,你看着办吧?〃
〃头目……〃
雷公嘴向近身的一名〃黑武士〃一偏头,那名〃黑武士〃飘身上步,举剑向跪地的同伴后心刺去……
〃哇!〃那名犯规者伏地而亡。
执法的〃黑武士〃就同伴身上拭了拭剑上血渍,退回原位,像没事人一般。
朱昶看得头皮发炸,他两次见识了〃黑堡〃的残酷作风,的确是毫无人性,对自己人尚且如此,对外人就不用提了。
雷公嘴一挥手,道:〃此地没事了,你们带死者先回头!〃〃是!〃
四名〃黑武士〃齐齐应了一声,由其中三人挟起三具尸体疾奔而离。
朱昶大感意外,雷公嘴遣走手下,说:〃没事了!〃是什么意思?
雷公嘴这才向朱昶一抱拳,道:〃朱少侠,幸会!〃朱昶一怔,他怎知道自己姓朱?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答是好。
雷公嘴哈哈一笑,又道:〃区区王中巨,忝为〃黑武士〃头目,令尊令堂好?〃朱昶心生戒意,心念一转,道:〃在下不姓朱!〃王中巨再次打了一个哈哈道:〃少侠何以不敢承认?〃朱昶心头一紧,道:〃阁下此言何所根据?〃〃少侠连诛三名〃黑武士〃,所施展的不是〃一剑追魂〃吗?〃朱昶闻言色变,强自镇定道:〃天下武学百变不离其完,容或有相似之处……〃王中巨意味深长的一笑道:〃朱少侠,〃一剑追魂〃乃被誉为天下第一高手的〃剑圣朱鸣嵩〃所独创,剑圣从未收徒,是以区区能断定少侠的身份!〃〃阁下也许错了?〃
〃那岂非笑话,〃神眼王中巨〃会走了眼!〃朱昶自觉功力已恢复了些,如能再拖些时间,就可以背城借一,好在对方业已遣走了手下,当下故作轻松的一笑道:〃阁下当知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少侠神韵与剑圣十分相似,这又何说?〃
〃在下倒是头一次听说。〃
〃朱少侠……〃
〃阁下认定在下姓朱?〃
〃这不会错的,区区生平最仰慕的便是剑圣,只恨人微名贱,无缘拜见,幸逢少侠,能为引介吗?〃朱昶深知父亲为了避仇而三易居所,岂会被一个陌生人几句话说动,一摇头道:〃阁下误会了,在下该如何解释呢?〃〃神眼王中巨〃表现得颇有耐心,锲而不舍的道:〃少侠是以区区身在〃黑堡〃而不屑吗?〃〃阁下完全误会了,在下并非〃剑圣〃之子!〃〃那少侠的来路是什么?〃
〃这一点恕未便奉告!〃
〃神眼王中巨〃脸色陡地一沉,阴森森的道:〃姓朱的,王某人并非可欺之辈!〃朱昶暗笑对方终于不耐而露出了本来面目,一试功力,业已恢复了九成,当下豪气复生,冷冷的道:〃阁下在自说自话!〃〃神眼王中巨〃狰狞面目全现,阴恻恻的道:〃小子,你真是不识抬举!〃朱昶反唇相讥道:〃抬举也轮不到阁下!〃
〃小子,你最先不自量力,包庇本堡追捕的绛衣女子,而后抗拒〃死牌〃,现在又毁了三名武士,你知道你将如何死法?〃朱昶星目一瞪,道:〃阁下认为该如何死法?〃〃寸磔寸剐,然后骨肉拿去喂狗!〃
〃放屁!〃
〃你就睁着眼看!〃
〃呛!〃的一声,〃神眼王中巨〃佩剑出鞘。
杀机再度弥漫在这无人的荒野。
朱昶运集全身功力于剑身,希望背城借一,以绝招一举克敌。
〃神眼王中巨〃凸出的双目,射出栗人寒芒,手中剑徐徐上扬,从他那神态架式,显然把朱昶当成劲敌,丝毫也不敢托大。
朱昶有自知之明,如果不能一举克敌,后果便难料了,是以更加凝重。
气氛在刹那间紧张到了极限。
〃呀!〃
两声暴喝同时传出,几乎不差先后。
剑刃交击,其声刺耳,剑气四溢,有裂空声。
人影霍然而分,朱昶连退二步,自觉逆气上窜,呼吸不匀。〃神眼王中巨〃左肩头挂上了彩,鲜血长流,但可看出是皮肉之伤。
朱昶大是骇然,这破釜沉舟的一击,竟然只使对方轻伤。
王中巨狞笑一声,道:〃小子,果然有一手,可惜火候太差,这一剑如是〃剑圣朱鸣嵩〃使出,老夫再多几条命也报销了。
这是实话,朱昶虽是家学渊源,但年纪小,功力不足,再奇奥的招式也得打折扣。
朱昶暗自着急,自觉内力又已消耗过半,但表面上他力持镇定,不使对方看出自己的弱点。
王中巨连欺数步,到了原先出手的距离,大喝一声,采取主攻。
朱昶咬紧牙关,勉聚残存真力,仍是那招〃一剑追魂〃,以攻为守。
〃嗯!〃
闷哼声中,朱昶连打了几个踉跄,铁剑几乎脱手。
〃神眼王中巨〃怪笑一声道:〃小子,原来也不过如此!〃〃刷!〃又是一剑攻出。
朱昶业已无力封挡,一挪步,向侧方横闪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