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宋青书
青书听他话语虽壮,但声音却已微微颤抖,显然底气不足,心中好笑,当即摇头笑道:“老头儿,我不杀你。只消你回答我两个问题,我便不杀你。”
齐格冷笑两声,却不说话。
青书见他这般作为,倒也不怒,只淡淡道:“你和华山掌门的对话刚刚被我听得一清二楚…嘿嘿,四品上骑都尉…如此看来,鲜于通是朝廷中人,是毫无疑问的了。只是,你口中的王爷,可是汝阳王?还有,鲜于通是他派来的,还是惠宗皇帝派来的齐格不料青书竟隐在暗处将他与鲜于通的对话听得一干二净,自家还浑然不觉,一时间心中骇然,半晌说不出话。沉默良久,他开口道:“既然你都听见了,查清也是迟早之事。我便与你说了。只是……”说到这里,他忽地一顿。
青书道:“只是什么?”
齐格吞了一口唾沫,嗫嚅道:“只是,你得放我一命。”他先前以为蒙汉不两立,自家必死无疑,故而想在死前装一把英雄,充一充好汉,所以说出豪言壮语。而现今却是暴露本性。他武功好歹不弱,但却殊无骨气。这话一出,青书顿时大为鄙夷。齐格又道:“你是绝代高手,武功比鹿先生他们还高,一言既出,便不会反悔,我要你亲口允诺不能杀我,才能同你说。”
青书眉头一皱,瞧这齐格虎口老茧密布。显然功夫甚深,抑且神情凶狠乖厉,显然手上人命不少,他是蒙古人,所杀的自然便是汉人,想到此处,青书原有杀意,只打算着套出秘密之后,便一爪抓断齐格咽喉。但却不料这老狐狸精明之极。一开口就把话说满。自己若是答应他不杀,言而有信。便只能不杀。但若是不允诺,这齐格势必誓死不言。
沉吟再三。终是觉得这老人年纪甚大,我不杀之,天必取之。
青书缓缓道:“好,我答应你。不杀你便是。”
齐格面上一喜,忙道:“少侠是天下有数的高手,自要说话算话。”青书嗤笑一声,颇是鄙夷此人。继而肃声道:“我所说的话。自然一定践诺。”
齐格得此一诺,心中大定。他早年闯荡江湖。深通汉语,能活到现在,自是老于世故,对于汉人高手的心性摸得极为透彻,知道这群人个个心高气傲,尤其是臻于巅峰者,都是自重身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地人物。既然如此,自家性命无忧矣。
他挣扎了一下,示意青书松开他扣住他喉咙的手。青书冷道:“你就这样说,声音要低,否则引来他人,我立马杀你!”
齐格一个激灵,赔笑道:“晓得,晓得。”
他收束心神,半晌才道:“鲜于通原名叫做博尔忽,是成吉思汗帐下木华黎将军的后裔,但自幼体弱,弓马骑射都自不行,便为家族长辈所嫌,被送往汝阳王府中,作为世子伴读。”
青书心头一动:“汝阳王!果然如此。”
齐格道:“那时候老王爷还在世,便延请了还是落魄书生的脱脱丞相作为西席,教授世子学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约莫着过了四年,脱脱不知何故,被赶出王府。老王爷好似极为震怒,没过一年,又将博尔忽给赶出府去。那一年,博尔忽十四岁。”
“接下来的事,好像便顺理成章了。博尔忽改名鲜于通,拜入华山派门下,而后六七年时光,他学成紫霞神功,获掌门大弟子身份,取得问鼎掌门之位的资格。而就在同一年,老王爷病故了。世子即位,连发七道密令召回博尔忽,而后密谈一日一夜。我身份低微,自是不知他俩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博尔忽出王府之后,竟接了惠宗陛下的一道圣旨,然后便隐匿草野之中,而至于今。”
说完这一大段话,老人似乎颇感疲累,长长的吁出一口气。青书眉头暗皱,蓦地低喝道:“你跟我打什么哑谜!脱脱被赶出王府?鲜于通接了圣旨?”手上一紧,便要加大力道。
齐格微微慌乱,忙赌咒发誓:“天地可鉴,齐格若有半句虚言,定教死在刀枪之下,永世不得超生!”
青书知这等人最忌讳拿生死大事来赌咒,听他这般说,不由沉默下来。他仔仔细细将齐格说出地话捋了一遍,蓦地问道:“脱脱是什么时候担任丞相一职的?”
齐格想了想,道:“是在离开王府后的第九年上,至今已有二十七年。”青书默默推算了时间,摇了摇头,只觉心尖缠着一团乱麻,不由微微后悔将刘伯温派出对付成昆,只想道:“若刘伯温在此,定能解此难题。”
松开齐格咽喉,挥了挥手,将三个盒子拂到他手中,冷哼道:“滚!”已然隐身黑暗之中。
齐格自始至终都未看到这位高手的真实面目,心中不由暗暗切齿,咒骂着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他知敌不过人家,恨恨的一转身,便要大步往山下走去。
才踏出一步,却听哈哈清笑,一道灰影从天而降,一只快捷无伦的手蓦地探到他喉间,喀嚓一声,这枯老的脖颈顷刻间便被扭断。
齐格瞪大双眼,一句“你不守诺言”还憋在喉间,整个人便已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青书心中一喜,大步走出,但见一个儒生卓然立在月光之下,悠悠然拭去手上沾上的鲜血,嘴角噙笑。
这人缁衣儒巾,俊采风流,不是那刘伯温是谁?
刘伯温施施然的走上两步,大大方方的一施礼,笑道:“公子别来无恙否?”
青书扶起刘伯温,笑道:“先生莫非冀青书有恙乎?”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大笑。
刘伯温是刚刚赶到的,在门外听了一段话,屏气敛息,他博采众长,九阴真经中的“销声匿迹”绝学他亦有涉猎,青书虽然神而明之,但那时他在专心致志听着齐格叙述事情始末,而刘伯温的悄悄赶至,却是有备而来,以有心对无意,自然没让青书发现。
却说刘伯温其人,专攻天文地理,星相医卜之道,鬼谷子之学尤精。自古以来,学这孤云虚侵,阴阳变化之道的,都绝不是什么好苗子。但这些东西一旦学成,则有翻江倒海,毁天灭地之能。肃清宇内,平定四海,若无这等人相助,道路不知道要艰辛凡几。
诸如汉之张良,蜀之诸葛武侯,唐之李药师,皆为此等绝世之材。刘伯温参修阴阳造化,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尝自比前代先贤,自认丝毫不弱,在他人看来虽是狂妄,但就事论事,他还真有这个本事。
但刘伯温却还有一个毛病,就是他的确很狂,自居有丞相之才,抑且目空一切,这种傲气,往往便不能为君主所容。他也深知自己这毛病,但却是改之不去,是以游荡江湖之间,迟迟未择明主而侍,皆因于此。各方割地豪强虽都可说是礼贤下士,但若一取得天下,自己这毛病再一犯,是生是死,就极难说地定了。
然而青书却恰恰能容忍他这个毛病,如何不教刘伯温鼎立助之?
刘伯温笑道:“公子在华山,可有何发现么?”
青书将这几天在华山的所见所闻,以及刚刚齐格所言,都统统叙述一遍,刘伯温听得眉头皱起,沉吟半晌,忽而叹道:“若适才手下稍软,这时逼供,却是要容易许多。”
第一百七十一章 … 天下
将齐格的尸体埋在五丈外的岩壁之下,这一处岩壁前方乃是三株松树,有大树挡着,这块地便自然显得隐蔽了。好好一块宝地用来作那齐格的葬身之所,倒也不枉了他了。青书拿起那根人参笑道:“这可是件宝贝,吃了它,抵个三四年功力,不在话下。”
这支人参莹白如玉,长须四散,手足俱全,还隐隐透出红光,显然有起死回生之效。
刘伯温静静注视着那一块翻新的土地,抬手举起一块大石,压在上头,觉得似乎还不能把这翻新的土给遮住,便又取了一块过来压上,听得这话,笑道:“公子纯阳无极功已近圆满,食之不定便臻于至善。”
青书洒然笑道:“这玩意好歹是给蒙人丞相的,咱们杀了人也就罢了,还取其宝,未免显得不厚道吧。”
刘伯温摇头失笑道:“成大事者,全然为己谋划,能增进实力,为何不要?”
青书忙摆手道:“脱脱乃是英雄好汉,即便他是普通人,既是他人物事,我便不能取之。此乃为人处世原则,是断然不能毁掉的。”
刘伯温瞪大双眼,半晌方才笑道:“公子,基现今算是明白了,为何我遍观天下豪杰,都不能屈身事之,却偏偏心甘情愿、抑且踏踏实实为公子谋划,其间缘由,今日算是明白了青书笑道:“先生不是说,若两月之后。我仍无意于天下,你便……”
刘伯温断然道:“今日基见公子,便已知公子已起此心。”说到此处,他微微一笑道:“我自幼勤修韬略,于那阴谋阳谋,诡诈之道,都是了然于心。故而私下揣测。知自身傲气,多会为君主所忌。^初时人家倚仗于你,自不会多加得罪。而只待一取天下,分封功臣,只怕第一个要杀的,便是我刘基。”
青书一怔,刘伯温看他一眼,笑道:“公子,你还记得咱俩是何时遇见地么?”
青书心中默算。一会儿道:“是三年前的十一月初,西子湖畔,我泛舟江上,你江边摆摊。”
刘伯温点点头道:“是啊,一晃便已三年。有幸得遇公子,实乃刘基平生之幸。”说着他微微笑道:“公子江心泛舟,我一眼望见,心中便觉特异。这立冬之初,杭州虽不甚冷,但常人却也无道理挑这时跑到江上去吹冷风。《易经》云:龙跃于渊,似乎便就是这个道理。但凡卓然特出的人物,都会与众不同的吧!”
青书静静站立,抚掌笑道:“谬承金赞,愧不敢当。哈哈,当时先生打着一副算命招牌,立在青书身前之时,我直以为是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郎中一类人物。”说着又笑道:“青书素无识英辩雄之能。故而不辨先生龙凤之姿,愧哉,愧哉。”
刘伯温忍不住好笑道:“其时公子方当登岸,基好奇心起。趋而问卦,倒是冒昧了。哈哈。”
青书随意的掸了掸袖子,也是抬头笑道:“无慧眼在身,不识板荡英雄,反倒出手冒犯,见谅,见谅!”
刘伯温再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公子!咱们也别这么文驺驺的说来说去啦!”
青书含笑不语。刘伯温见他眸子一片清明,蓦地叹道:“想来。这便是公子地气度所在吧。我曾中过元人的进士,见过惠宗皇帝,不过冢中枯骨,不值一提;也曾面谒过张士诚、徐寿辉等人,但这些人要么就是无才之辈,要么便崖岸自高、刚愎自用,要么便城府极深、心胸狭窄,屈身而事,只怕结局只有两个,一是兵败身死,一是事成祭旗
两人边说边走,一边观赏着这山色青青,一边阔论着天下大势。
刘基苦笑道:“圣人常言防微杜渐,便是从微小处做起,以杜绝大祸发生。会兵败身死者,自然忽略不计,而余下这些人之中,或是不乏枭雄之姿,帝王之才,但只怕都是过河拆桥之辈,一旦天下太平,只怕第一个便拿你祭旗。”说到这里,他神色陡然一敛,变得庄重起来:“为谋者,须先为己谋,再为君谋。若自身都难以保全,何谈助主公于尔虞我诈,刀光剑影中卓然而起?”
青书默然。
刘伯温又展颜笑道:“说到此处,似乎将事情给说的繁复了。刘基行于天下,游走江湖,自荐于诸多豪杰之前,不过为求一舒胸中所学,破尽天下甲兵,一展抱负尔!当然,若不能苟全性命,我便是躬耕田垄,也好过头断血流。”
他蓦地对着青书笑道:“公子,伯温惧死,唯此而已。”
青书心中默默道:“史上的刘伯温,似乎是被朱元璋强行请出,而后方才大展惊艳之才。但以他武功,又岂是朱元璋可强行请出来的?定然是耐不住心中寂寞,身怀屠龙之术,眼前亦有大龙,却偏偏不能屠之,这份痛苦,想必是极为难熬的。但……天下平定之后,他还是不得善终。”
想到此处,青书神色陡然坚定,肃声道:“我若得天下,终一生一世,定然不负先生!”
说着竖起一只手,抬头望着繁星漫天的夜空,一字一句道:“皇天在上,宋青书于此立誓。他年若得天下,誓不负刘基!”
此一话出,刘伯温眼神大亮,但却静静看着青书,蓦地问道:“公子,你不解心结了?”
青书眼神清亮,似笑非笑的道:“我有心结么?”
刘伯温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却不说话。青书却是懒懒伸开双臂,舒展腰肢,仰天打个哈哈,漫不经心的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一直以为那系铃人乃是沈家那位老兄,实则不然。我心中之铃,除我自己,孰能系之?”
说着干脆便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将那三个盒子扔到一旁,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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