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宋青书
莫声谷哈哈大笑,走出房来,一套拳脚打开,山奔海立,虎虎生威,一时三刻不到,便使完一套拳,而后五指箕张,又使一套掌法,堂堂正正,大开大阖。
一声长啸,六人各有所悟,各有所得。张三丰却是听得青书气息缓而慢,深而长,显然修为大涨,心中喜悦之余,又听他蓦地急吸两口长气,呼吸紊乱起来。张三丰心头不由一跳,他怎地躺在地上?走上两步,伸手搭在青书脉上。
张三丰悚然而惊,这孩子,莫不是受了重伤?
百脉俱损,或枯或荣,俱在一念之间。
一手搭在青书脉上,精纯到极点地真气输入青书体内,这道真气与青书体内内力同出一脉,本是极是相合,疗伤势必事半功倍。但这时青书体内真气乱撞,不受指挥,张三丰真气方入他体内,便是被反震的身子一晃。
望着紧皱眉头昏迷着的宋青书,张三丰眼中渐渐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这孩子的“纯阳无极功”大圆满了?那……谁能伤他到这种地步?
张三丰抬起头来,深深看了一眼将他送来地两人,一人缁衣儒衫,眉目疏朗,长须飘飘,步伐轻而沉稳,目光润而湛然,显然是个了不得地高手。咦,他看起来,很是面熟,不知在何处见过。眼睛移到黄衫女子身上,饶是张三丰百年修为,也是忍不住惊艳了一把,细细查之,却见她眼神温润,气息悠长,若非张三丰百年内功,几不可闻。这个女子,也是一流高手!
缁衣的儒生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道:“晚辈刘基,见过张真人。”黄衫女子也是福了一福道:“古墓传人,问张真人万安。”
前边的刘基在张三丰看来,倒还无所谓。后边出场地这位黄衫女子,四字“古墓传人”,却不由的令张三丰侧目看之,想到光明顶上见到地两位,他不由开口问道:“你是杨大侠地传人?”
杨汐晴直视张三丰和蔼眼神,微微笑道:“小女子诚然姓杨,双名汐晴。潮汐之汐,晴空之晴。”
张三丰念叨了两句,笑道:“原来是神雕侠后人……汐晴,汐晴。好名字,好名字。”话锋一转,伸手一指躺着的宋青书,问道:“我这青书孩儿……”
刘伯温道:“公子他强悟双推势,百脉俱损,昏迷至今,已有三日。”
张三丰一惊,说道:“他竟练了太极十三势么?”刘伯温更是惊讶,道:“难道不是真人传与公子的么?”张三丰一拂长袖,斥道:“胡闹,胡闹。这孩子也忒胆大了,还没学会走就想学跑,他修成化势了么?云势浑成,他又有几分火候?”瞧他模样,竟是破天荒的动了怒。
刘伯温唯唯诺诺,杨汐晴却道:“青书他说他已融成化势,云势连绵,也被他悟通,唯余双推势交汇阴阳,始终不得其解。”
张三丰又是一惊,问道:“你所言可是真的?”
杨汐晴点点头道:“是啊。”她天真烂漫,几番出手虽辣,却都是听他人安排。这时面对这天下第一的高手,便纯然没有刘伯温的惴惴之感。
张三丰摇头苦笑,叹道:“这孩子修成这等武功,也不知是福是祸。”伸袖一揽,将青书抱起,往小木屋中走去。刘伯温和杨汐晴随他而来。张三丰将青书放在床上,对刘伯温道:“刘先生,你帮我扶好他,五心向天。”刘伯温忙上前去,将青书扶成盘膝而坐,五心向天的姿势。
张三丰点点头道:“多谢。”刘伯温被这一声谢给叫得不知所措,往日里地随机应变,机智巧辩都全然不见,只挠着头呆呆立在一旁。
张三丰双手抵在青书背上,深吸一口气,阖上双目,输入自己锤炼了百年地精纯真气。
两道精纯内力四处游走,将青书散乱在各处经脉的真气收拢起来,恍如两道巨大洪流,轰然刷下,将青书地奇经百脉都梳理了一遍。
宋青书微微呻吟一声,显然颇为痛苦。杨汐晴目露担心之色,欲要上前,却被刘伯温拦住。
刘伯温想得不错,青书的“纯阳无极功”修炼到这个地步,如今走火入魔,“纯阳无极功”平日里温温润润,可一旦失控起来,却如洪水猛兽,唯有修炼同源同脉内功的张三丰能制得住他。
放眼天下,内力上压过青书的人,已然不多。若求无失,还是到武当山求张三丰相求来得保险。
张三丰行功三刻,内力到处,青书体内真气如逢春风,顷刻融入张三丰两道内力之中。这两道内力从大椎穴起,经任督二脉,入奇经八脉,而后又返任脉,由上而下,纳入青书丹田。
看着徒孙紧皱的眉头,张三丰拭去额头的微微汗渍,叹道:“他内伤好了大半,但经脉创伤却非一时可好,还需静养半月。”说着侧目望向刘伯温,目光如电,沉声道:“光明顶上,老道所见者,可是足下?”
第一百九十八章 … 远桥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万物之宗,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居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清脆的朗朗读书声,悠悠回响在武当后山的小木屋里,却是一部张三丰亲手所书的《道德经》。
一遍一遍,从第一句的“道可道,非常道。”到最后一句“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身着淡色黄衫的女子在字里行间,将愿景翻来覆去的读了无数遍。
张三丰背负双手,立于门外,衣襟悄悄在风中摆动,眼前床边的女子,仿和当年在少室山拔剑起舞的她,完全重合。当年,她也是这样穿着一身淡色黄衫呢。
这一夜的内力疗伤,固然是让张三丰颇感疲累,但他心忧徒孙,却并未小睡片刻,想到青书神志受创,道心失守,却不如让人读道家典籍与他听,在句句经典的浩如烟海的书山之中,只消有一句话能提点到他,那他的伤势,也就基本全部恢复了。
杨汐晴遂为此读书之人。刘伯温则下山安排一应事物。
每日清晨前来送饭的小道童老远就听出不对来了,似乎不对啊,这全然不是祖师爷的声音啊,听起来清脆悦耳。如一串铃铛一样响个不停。是个女子的声音吧。想到这里,道童眼中迷惑之色一闪而过,带着好奇心,提着饭篮一路而上。
不多时便到了后山,道童儿见到祖师爷负手而立,站在小木屋门口定定出神,一阵阵悠扬的读书之声从屋中传出,久久不散。
道童儿地到来,如何瞒得过张三丰,他深深叹一口气。转身拂袖道:“你去唤掌门上山来。我有话对他说。”
道童儿将盛有饭菜地篮子放下,偷偷往木屋里瞥了一眼。张三丰如何不知他这些小动作,也只是付之一笑罢了。
仅仅是一个背影。道童便瞬间失神。呆呆愣愣的就要下山。张三丰摇头一笑,叹道:“小心山路湿滑。”
道童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张三丰却及时扶住他,颇为揶揄的瞧了他一眼。道童心中发虚。飞快的往山下跑去,就要去唤宋远桥上山。
张三丰微微摇头,默神一查,耗损的内力已回复的七七八八了。当今之世,纯阳无极功修为之深,莫有及张三丰者也。
………………………………分割线……宋远桥自修太极功以来,功力日深,内气愈厚。融融泄泄。纯阳无极功已近圆满之境。武当九阳他稍嫌霸道,修为虽不及纯阳功深厚。但两门神功相辅相成,他丹田氤氲紫气,如何又弱得了。
每日五更天时,他便起得床来,静坐蒲团之上,打坐炼气。而后天微亮时,登上金顶,吞吐罡气。而后回房小坐片刻,修习儒家养身之道,一口浩然正气浑浑然,泊泊然。至午时时,在于练功房中乘盛阳之势,修纯阳之气,半个时辰之后,方能用饭。再申时三刻,又登金顶之上,不观晚霞阵阵,只随意而坐,一呼一吸,合于自然。于是内气不知不觉间,日益精进。太极之理与天地相合,宋远桥此举微合于天地化生之道,每日里内力进益虽不甚大,却胜在持久,七年来日复一日,功力较之之前,委实深厚了一倍有余。
放眼天下,能做他对手的人,实在不多了。
张三丰虽是暗赞这徒儿武功愈高,已不下当年叱咤江湖的阳顶天。但看在眼里,却是大自叹息,这般以苦修神功以求忘却痛苦,又岂是解脱之道?心中不放,纵你如何跳脱,始终挣扎不出这副桎梏。
今日清晨,他方从金顶下来,沾了一身露水,正要换衣,却听得院落大门被人叩响,道童恭恭敬敬的道:“掌门大老爷,祖师爷有请上山。”
宋远桥一愣,师傅平时才召了自己上山一次,怎地又有吩咐么?
换好衣服,轻叹一声,对着铜镜好生整理一番,方才上山。却不是他太修边幅,而是有段时间张三丰实在看不过他颓废模样,将他召上后山,狠狠的训了一顿。说你这模样,谁看了都说是大街上地乞丐,哪里是堂堂武当的掌门?我武当派的脸面,都给你丢得尽了。
这些话,宋远桥知道是师傅一片苦心,刺激自己,也不过付诸一笑。然而张三丰最后一句却给他极大触动。他还记得当时师傅淡然地脸色陡然痛惜起来:“莫不是我才创下数十年的武当,就要败在你的手里么?”
张三丰说地虽轻,却令宋远桥再不敢怠慢片刻,每日勤于事务,精修武功,兢兢业业,武当虽不说是做了什么威震天下的大事,却也蒸蒸日上。
腰间地长剑,他是半刻都不敢放下的。这是武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训令,纵然莫声谷拳脚尤要精于剑术,但也是不敢让张三丰赐下的长剑离身片刻。便是睡觉时,也是将剑置于床边触手可及处。
宋远桥步履节奏分明,一步一步,沿着山路轻轻走着。
身为武当掌门,声望隆于江湖庙堂之上,在一般江湖人看来,几乎是神话般的人物。但他又何尝不是一个普通人?何尝不冀望着一家团圆,和和美美?
但是,他是武当掌门,是宋远桥,便注定了这一生,对于武当,他要付出的比对于妻、子要多的太多。
自己没有时间陪伴妻儿,年轻时候闯荡江湖,肆意豪情;中年的时候担当掌门,战战兢兢。便是儿子提早出世地时候,他也在紫霄宫中接客,还是张翠山一把拉住给宋远桥通报消息地道童,问明情况,偷偷离席,连夜下山,在山下不由分说的便扯了一名稳婆上山。
宋远桥依旧淡定从容地笑着,拱手致意,可谁知道他心中到底有多焦急?送走客人之后,他快步赶回院中,婴儿的啼哭之声,妇人的私语之声,已经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放不下身段赶来的原因,很简单,也很让人忍不住想骂娘。
客既远至,便不能失了礼数,教他卷入我武当门内之事。
礼数……
武当七侠都是暗自不满,心中只道,礼数,咱们江湖中人,讲那么多礼数作甚?
你生个儿子,也是武当门内之事……?
他何尝不是负疚在心?但是,身为武当掌门,他有他一贯以来的原则,坚持着众人所不理解的所谓礼数,也只会一肩承担下去。
江湖人皆称,武当宋掌门待人谦和有礼,有君子之风,门下弟子亦皆是名门子弟,武当天下大派,与少林并驾齐驱,果不虚传。
但谁知道呢,这样一个名声的背后,这样的一个微笑背后,有着怎样的辛苦?
自宋远桥担任掌门以来,二十二年,除去儿子失踪之后的那几月,着实是未敢有一刻懈怠。
一头青丝,已化作两鬓斑白。
看起来谦和冲淡、脸上常常挂着微笑的宋大侠,其实,心里很苦,很苦。
宋远桥步履看似不快,却是快极。不到片刻便近山顶。他心中也有一个疑惑,这个女子的声音,从何而来?咦,刚才还是《道德经》,现在又是《庄子》了。
这些典籍,他都能倒背如流。自小张三丰便传授于他,要他熟记于心。便是张翠山的道学根基,都是由宋远桥一手扎下。
但到后来,宋远桥却是偏向儒家的,更多一些。而张翠山,则依旧徘徊着,道或非道。
故而翠山之学,与三丰最近。张三丰尤喜张翠山,有此原因。
宋远桥依旧迈着步子,一起一落之间,便是丈余。比之之前那个道童,快了不知凡几。
张三丰见到这个正恭恭敬敬一丝不苟施礼的徒儿,轻叹一声,扶起他,叹道:“远桥,真苦了你了。”
宋远桥道:“不苦,不苦的。”话音未落,眼神已不自觉的被小木屋中摇摇晃晃走出的青衫男子所吸引。
这是发自血脉,发自骨髓的颤栗。
青衫的男子,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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