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宋青书
白观纵声长笑,步法展开退后三丈,横剑施礼道:“大师,承让了。”
慧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默然半晌,叹道:“白掌门剑法高绝,请。”一摆手,延请白观入林。
青书看得暗自点头:“这两人功夫原在伯仲之间,若生死相博,沈振鸿或者能存活,似这等单挑,白观仗兵器之利,赢得也不光彩。”
转回吩咐张无忌与邓愈寺外等候,携了苏若雨手随着在慧鸿和白观身后屏息潜行。走了约莫三刻钟,前方木屋禅房赫然入眼,屋前花团锦簇,清幽非常。
第两百四十五章 … 红叶
手持锡金禅杖的慧鸿步履沉稳,踩在长满油油青草的红泥地上,半点声息也无。白观好整以暇的跟在他身后,眼神盯着前头那一方竹舍,禅静幽深。慧鸿步子一顿,扬声道:“红叶师兄,慧鸿求见!”
竹舍畔的小木屋中走出一人,身形颇高,却极为瘦削,白观瞧他唇红齿白,模样俊俏,不由暗赞一声。
却见这和尚恭恭敬敬的对慧鸿躬身合十施礼:“渡远参见方丈掌门。”
慧鸿伸手扶他起来,和声问道:“你师傅呢?”
渡远抬起头来,扫了一眼慧鸿身后的白观,轻声道:“师傅前日禅定入境,约莫要十日光景,吩咐弟子说不见外客。”
白观瞧他眼神幽邃深远,有莹润之态,不由暗暗心惊:“这小和尚的内功境界可不低。”
慧鸿回头与白观对视一眼,面有难色。白观微笑道:“方丈大师无须为难,我在华山时,便听过禅宗高僧大德之于入定,便好比神龟之于龟壳,其间妙处便在于浑无滞涩、出入自如、不落窠臼,红叶禅师即能禅定十日不醒,便定能旦夕如常。在下不才,且勉力一试,唤红叶大师出来。”
这话未免有骂红叶和尚王八的嫌疑,慧鸿方要说话,白观却已不待他同意,深吸一口长气,嘬口清啸。啸声先而清越,不断拔高,好似雄鹰翔空,鲸鸣瀚海,后却慢慢汇拢,渐趋浑厚,滚滚如雷,绽如霹雳。
这一声啸长且厚,气息绵绵不绝,先天神功霸烈雄长的特性显露无余,昔年王重阳倚之于华山论剑中独拨头筹。夺得天下第一尊位,其威能可见一斑。这十年间白观勤修先天神功,通览道藏,又得知父亲真实死因,心性不复当年偏激,趋于平和。颇有道法自然的恬然心境,修炼起来自然事半功倍,虽不至于到王重阳那等最上乘的大成境界,但也修到了“神而明之”的高妙法门。
渡远脸上惊色一闪,随即便转为古井不波的木然神色,瞧他足尖一动,微微倾斜陷进土里,显然已潜运内劲与之相抗。
青书携了苏若雨素手在不远处一株树上听得津津有味,嘿然不语。他早知白观近年来进益颇大。若有长剑在手,张无忌也不是他百招之敌,但却没料到内气竟然养益到这般境地。便是自己与之全力相博,也要二十招才能拿下。
约莫啸了一炷香左右。白观非但不歇。反而隐蕴有勃然生机。脱去霸烈之气。愈发醇厚。
“哪个死不要脸地癞皮狗在门口乱叫?扰了老子睡觉。小心和尚把你给炖了!”一个轻飘飘、懒洋洋地声音悠悠然传出竹舍禅房。赫然超乎于雄厚啸声之上。
红影飘忽。纵出禅房。映入眼帘地是一个全身裹在大红色袈裟里头地和尚。光溜溜地秃头油亮油亮。五官反倒被众人忽略。但见他刷刷刷十几掌劈头盖脸地打向白观。出手快不可言。白观还来不及愕然。只本能地以华山地破玉拳招架。
前三掌平平无奇。不过是少林韦陀掌中最寻常地招式。然而自第四掌起。白观便挡得吃力起来。不得不换过三花掌法招架。第七掌上。白观被对方内劲震得闷哼一声。旋身后退。伸拳展足。卸去他三分掌力。又换鹰蛇生死博抵挡。挡了不到四掌。那身着红色袈裟地贼和尚掌力陡变雄奇。忽蕴降龙大力。白观再抵敌不住。接了两掌。口中鲜血沁出。
他内腑已然微微受创。先天功自发自动地开始疗伤。还没喘足一口气。便见对方蒲扇大小地手掌又扇将过来。白观再不敢保留。当即使出先天功中所载地五行雷电手与之相抗。霸烈内劲迅猛狂飙。那和尚冷笑一声。掌力又重上两分。却打得悄无声息。两人双掌一对。白观身不由己。连连后退七八步。方才拿桩站住。
却听那和尚笑嘻嘻地道:“你掌上功夫还差地远!和尚可还有压箱底功夫没使出来。你便不行了。”白观深深吸一口气。平复下胸口翻腾气血。方才缓缓道:“是红叶大师么?”
“你倒不笨。”红叶悠悠道。
白观也不理他奚落,单刀直入的问道:“敝师弟蔡子峰月前谒见大师,却未回山,大师可否见告我蔡师弟下落?”
红叶道:“什么蔡子峰,和尚没听过,莫来烦我。你吵我睡觉,我打你十二掌,大家扯平,谁也不欠谁。”说完便往禅房里走,正眼都不去瞥僵在那里的慧鸿。
白观见他又要回去,不由一急,伸手要去拦他,胸口却忽然有如针刺般剧痛,痛得他蜷下腰去。
红叶大步流星,哈哈笑道:“方丈师弟,天林那老和尚只说不许老子出寺,和尚我逛逛九莲山总行吧?”言语未落,便要纵身闪走。
白观大叫道:“红叶大师,在下还有话说……”
红叶哼道:“你打得过和尚,和尚便同你说话,否则小心老子炖了你!”说罢便提气纵起。纵到半途,忽然气为之闭,一只瘦硬手掌从天而降,之前竟是半点征兆也无。
饶是红叶身经百战,经验老道,也是忍不住大吃一惊,慌忙抬掌一架,纵到半空的身子已重重跌下。
“红叶,朕忽然起意,想同你说说话儿,说不得只好先打赢再说了。”玄色绸袍的宋青书轻飘飘地纵下,一手挥舞折扇,一手微微上抬,神色淡然,漫不经心。
慧鸿瞧见这人,心头纵有百般滋味,也只得恭恭敬敬的跪下,口呼万岁。白观与渡远俱是一怔,渡远见方丈如此,心里顿时如明镜一般,登时跪下行礼。白观怔了好一会儿,终是神色复杂的屈膝行礼。
唯有红叶一人昂然而立,神色倨傲。渡远偷眼瞧去,已见师傅负在身后地手微微颤抖,显然受到不小震荡。
“诸位免礼。”青书折扇一挥,颇为感慨的轻叹一声,他哪里料得到在场诸人竟是行此礼数。
红叶大大咧咧的道:“慧鸿,出家人跪天跪地跪师傅跪佛祖,来的是天是地,还是哪位佛陀?”
青书悠悠笑道:“我本不欲诸人行此大礼,因此行以江湖身份来,不必以我为九五至尊。然则这一跪倒是跪出了些端倪,红叶,慧鸿方丈等三位已表立场,做我大靖良民,你是要做反贼呢,还是窝在九莲山做一只乖乖的缩头乌龟?”他这话含沙射影,听得红叶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待得最后一句,却是令其大怒:“姓宋的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哪根葱了?来来来,咱们打一场,见过真章再说!”
青书一合折扇,抛给渡远,哈哈笑道:“怕你不成?”骈指挥出三道指力,凌厉如刀,嗖嗖嗖凌然有破空之声。
红叶冷笑一声,喝声:“哞!”握拳横击三下,登时将那三道指力打散,而后顺势直进,拳势如滚滚长江一泻千里,连绵不绝,宋青书连连叫好,随手拆招,出手忽快忽慢,顷刻间便过了三十余招。
“看这招法,当年这贼和尚还藏了拙,可须好生应对。”青书心中暗道,手上不敢丝毫怠慢,刷刷刷数掌劈出,一掌快过一掌,更挟有无俦大力,红叶不敢硬接,只得闪身稍避锋芒。
红叶又喝一声:“嗡!”招式一变,右手横肘侧击,威猛无俦,左手合十胸前,竖掌如刀直直劈下,一道至烈刀气汹涌而出,竟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燃木刀法”。
青书左手在红叶肘上轻轻一托,红叶那迅猛绝伦的一肘便击不下去。那道至烈刀气袭来,青书也不去挡,只化左掌为爪,顺势抓住红叶肘尖,而后身子滴溜溜的一转,竟是将红叶百十斤地身子掷将出去。而这转身之间,恰恰间不容发避过那一道刀气。
这一掷虽没造成什么大伤害,但也让红叶大失面子,便听他低吼一声,又揉身上前,喝声:“呗!”招法又是一变,双手五指箕张,蒲扇一般左拍右拍,指尖更嗤嗤有声,劲气四溢。
青书见他忽出怪招,奇妙之至,躲闪不及,被他指力在衣摆处射出一个小孔。当即也是招式一变,伸腿上撩侧踢,快如旋风,登时将红叶劲气打乱。
武学中所谓“手是两扇门,全凭脚踢人”,本是最浅显的道理,红叶那蒲扇般的手五指箕张,正是起到“门”的作用。但高手比斗是最是凶险,又哪里有人会想到这个,故而红叶当年斗司马弥卿时,使这法子,一度占到上风,熟料今日却被宋青书一通乱脚踢的无还手之力。
第两百四十六章 … 灰袍
斗到如今已是九十三招,红叶已使出生平绝技,正是化自易筋经内功中的“六字真言诀”,这六字真言,禅门又称六字大明咒,小可安神定气,宁心颂之能驱除外邪,少生疾病;大可伏魔降妖,衍化出种种不可思议的金刚大能。
这并不是夸张,古今皆有不少高僧居士皆诚心颂之,不信佛祖,但信自身,端的受益无穷。便是评书里那神通广大的孙猴子,遇上了如来佛的六字真言,也是被压在五指山下半点动弹不得。
这套功诀经红叶使出,威力至大至猛,暗合禅宗勇猛精进之意,掌劈肘击指点拳捶,奇招妙式,时而堂堂正正,时而诡谲无方,或工整或刁钻,奇正相生,极强极壮。
论声势而言,一板一眼见招拆招的宋青书不免逊色许多,但他出招收招,伸拳展足,无一不合太极,道法自然,多一分力不免失之耗损,少一分力又难免力道不及,如此纤合度,内劲不溢,有卸势借势之巧妙,却无造势揽势之强横,自然无甚声势。
两人翻翻滚滚,又斗了两百来招,竟是不分胜负,宋青书心中愈惊:“司马弥卿都败在我手,这红叶莫不是近来得了奇遇,竟似是也摸到阴阳大道门槛了。”
此时红叶已将“六字真言诀”招式都使了一遍,劈面一爪卸开宋青书掌势,深吸一口气,双掌内圈,猛然推出,一字一字的大喝道:“嗡!嘛!呢!呗!咪!!”声道沉雄浑厚,如春雷乍响耳边,让人心襟动摇,不能自已。
青书闻声一惊,手上招数不变,依旧是“太极十三势”松松垮垮的架子,内里却是阴阳大道左右互博的道家妙术。右手潜运单鞭劲力,左手则先向内屈,再向外翻,而后侧拳横捶,炮劲轰出,有崔云裂石之威。
红叶双掌与他一鞭一捶相碰。巨响腾空,如浪击礁岩、石崩山崖,轰隆隆不绝于耳,却是两人内力摩擦之声。
武当内功势如抱球,养一口丹田之气,故而内功有成的武当弟子,无不如圆球入体,似张三丰、宋远桥、俞莲舟、宋青书这四位功深似海的高手,更有一粒金丹吞入腹之说。金丹何状?自是圆乎乎滴溜溜的球状也。
太极之势自发自动。故而圆球轮转,与红叶“六字真言诀”中蕴含的易筋经佛门大力相撞,本是敌不住往内而缩的。但这一缩一涨无巧不巧又合了天生万物的自然之道,事不离阴阳,如是而已。
红叶功力绝深,半只脚更业已跨入“阴阳”大道地门槛,与于此一道懵懵懂懂的宋青书一般修为,却终究忽略至简大道,败下阵来。
青书这一颗圆球也似地浩瀚内劲便如磨盘一般。将红叶辛辛苦苦积攒起来地易筋经内力一点一滴地榨去。这易筋经内力固结无比。便是北冥神功也难能撼动。却终究被宋青书化自天地阴阳大道地纯阳内功给点滴蒸发。
红叶仿佛置身蒸笼一般。全身大汗淋漓。一颗光溜溜地脑袋愈发油亮。好似全身地油脂都给煮了出来。裹住全身地大红袈裟湿地透彻。绷紧地环扣一跳。整匹袈裟便松散开来。跌落地上滚开。竟足有两丈之长。
袈裟落地。便露出里边长身灰袍。亦是湿地透了。红叶浑身不住冒着热气。白雾袅袅腾腾。汇成浓浓雾柱。仿佛孤云出岫。笔直擎苍。
如此这般。持续了约莫四刻光景。红叶面色转为枯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额头上豆大汗珠不住滴下。眼中透出浓浓怨毒。又过片刻。他丹田中最后一丝易筋经内力被榨干。“啵”地一声大响。两人双掌陡分。红叶猛地大叫一声。仰天向后栽倒。
青书额头亦是微微沁汗。心知这局胜得侥幸。若非那电光火石间契合天地大道。只怕便会敌不住红叶龙象大力。被挤作一团难看之极血肉模糊地肉饼。
胜负之机。原只在一线之间。便如当日与司马弥卿之战。若非临头灵光一闪。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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