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宋青书
胜负之机。原只在一线之间。便如当日与司马弥卿之战。若非临头灵光一闪。打了司马弥卿一个措手不及。死地也只会是宋青书。
江湖草莽,二三流人物比斗,往往要斗个十数招、百来招才分得出胜负,而第一流地高手比斗,却往往是关键一招定胜负,如鹿杖客的玄冥神掌,张无忌的擘天掌,不发则已,一发定分生死,你死我活。而至绝顶境界者,如宋青书、红叶、司马弥卿等三数人,则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更需有灵思泉涌,平和心境,博大襟怀,法、术、势兼而有之。
至于张三丰这等绝代宗师,比得则是修为境界上地高下,以及胸襟气度。
宋青书此刻是深有体会,如若自己与张三丰生死相斗,内力招式自己是一点不差,但输得绝对是自己,而且一输便是永不翻身之局。
打个比方,如果今日是宋青书与张三丰斗到比拼内力的境地,宋青书傻乎乎老老实实的运力相攻,而张三丰则以阴阳大道避实就虚,以逸待劳,而后将他内力榨个干干净净,你说谁赢?当然,宋青书永远不会和他太师傅动手,张三丰也绝对不会下此辣手。
红叶气息微弱,经此一役,他虽未死,却是再没丝毫真气,全身经脉俱酥,便是要重修内功也难。
苏若雨看得惊心动魄,见夫君胜了,慌忙小跑过来挽住他手。青书抚着她柔滑小手,嘴角挂着淡淡微笑。青书默默看着他,忽然道:“当年成昆练得内功,是易筋经罢?”
红叶虚弱的哼哼道:“你倒是小心眼,这种小事都记得。”
青书淡然道:“朱元璋也是你给收容了吧,这七年来想必给他练了身好功夫。”
红叶摆过头去,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渡远神态漠然的看着师傅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眼神中隐有疯狂的快意。慧鸿和白观则是面面相觑,他们先前观两大绝顶高手决战,看得如痴如醉,不能自拔,现在方才醒悟过来。但又不知该做什么,是去是留。
“葵花宝典呢,司马弥卿临终前托我保管。”青书忽而开
红叶哈哈一笑,挣扎着撑起身子,道:“小子,你想从我手中骗到秘籍。也无需用此拙劣手段吧?”
青书叹道:“他光明正大的死于我手,我又何必去练他的功夫?”
“胡说!你打赢我都算侥幸,怎能赢他?”
“我赢他也是侥幸,赢你也算侥幸,但那又如何?我功夫本不下于你,你承认么?”
红叶狐疑的点点头。
青书道:“你方才显现出来地功夫,也绝不弱于司马弥卿,又作甚心心念念他的葵花宝典?”
红叶瞪大双眼,断然道:“不可能!我连败在他手下十三次。没一次赢过……”
“没一次赢他,下一次便不能赢么?”
红叶默然。
青书见他不语,叹一口气道:“何况。这葵花宝典须去势的太监才能练,我贵为九五,练这玩意作甚?红叶,瞧你神情,想必还不知道吧?”
此话一出,红叶脸上陡然掠过不可思议之色,半晌方才哈哈狂笑:“枉我苦心孤诣钻研十数年之久,没料到却是他娘地一堆废纸!好!好!司马弥卿,你死了也要摆我一道啊!”
青书淡淡道:“只怕他未必想摆你一道。这功夫他原本便打算传给深宫里的太监,又何须多写个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葵花宝典第一句“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原是没有写上。
笑傲里岳肃、蔡子峰来南少林偷偷记下上下两部葵花宝典,回山却发现左练又练都不得其法,若不是少了开头最难那关,又怎会如此?而渡远之所以能练成“辟邪剑法”,只怕是联想到了那位创立葵花宝典的太监高手,故而加上一句“欲练神功。引刀自宫”八字,不意却得以功夫大进,称雄武林。
而日月神教因这一部宝典兴兵华山,夺得之后,却不见有多少人能习练,直到任我行这一辈时,方才有才智卓绝之辈得知创始之人乃是一位太监,便又加上一句“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辟邪剑谱”上写的是“欲练神功。引刀自宫”,而魔教所得葵花宝典上记载的是“欲练神功。必先自宫”。
其间出入,原是发现这一秘密的人不同所造成。
而至于后来渡远为何要练这剑谱,却是不知缘由了。想到这里,青书不由多看了渡远两眼。
红叶笑得急了,咳嗽起来,又是一口鲜血喷出。青书急忙微笑着搀他起来,笑叹道:“红叶大师,我尊称你大师,更不以朕自称,皆因当年你留我一命,更以言语惊走司马弥卿,方有我之如今。呵呵,你亦知晓高手比斗,无所谓留情不留情,但所幸未伤你性命,我才能亲口道声谢。”
红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呕出一口鲜血,半晌才恨恨地虚弱道:“你怎么知道的?”
青书转头对渡远笑道:“小和尚,你师傅寻常裹身的袈裟还有么?烦劳给我取一件来。”
渡远当即入室取了一件袈裟,长达两丈,青书取来裹在身上,而后笑道:“红叶大师,你当年所为,我现在要做到也轻而易举,便做来与你瞧瞧。”说罢身形一晃,闪到一旁。
便听他舌绽春雷的大喝一声,众人都觉脑中嗡嗡作响,转头看时,忽见一条黑影自后袭来,当即纷纷让开,便见这黑影一掌直击,正中身裹红色袈裟的宋青书心口,但听得“砰”的一声大响,红影便如断线风筝般射出老远,直如利箭破空,顷刻间便消失在众人视线里头。
苏若雨见到如此情形,不由掩口惊呼:“宋郎!”一声才出口,便听得嘿嘿笑声响在耳边,仿佛有人吹起一般:“你宋郎在这儿呢,没事,没事。”
青书一袭玄衣随风而舞,哈哈笑道:“众位,可看得奇怪?”
慧鸿怔怔道:“这…这怎么可能…”白观则是皱眉思索,神色古怪之极。
这两人当年都曾亲身经历此事,今日再见,不由恍生隔世之感,却百思不得其解。
青书笑道:“我南来途中,曾见一个玩木偶的老板耍的几下好把式,那偶人一会儿在西,再下一刻却在东方,只留了套装束呆在原地。看这把式,我一时好奇,便跟他学了来。那老板给这玩意取了个好名目,唤作金蝉脱壳。红叶大师,你说这招妙也不妙?”
红叶听他语含奚落,目光中尽是嘲讽,不由大怒,脸色青红闪过,叫道:“他娘的,老子就是那个灰袍人!你待怎地?”
青书缓缓道:“没怎样,刚才我已谢过你了。现在也该清算清算总帐了。红叶,我不管你出于何等目地,这等搅乱四方,残杀人命,如今更致刀兵四起,生灵涂炭,引朱元璋那等恶徒在福建兴兵,又不知使唤谁人在岭南抢掠,红叶!你可知道,单只这一条罪,便足够让你死上百次,让南少林毁在旦夕!”
第两百四十七章 … 过往
红叶横眉一挑,冷笑道:“才登上宝座,就迫不及待显威风来啦?若不是天林那死秃驴一道遗诏,***,你以为你真有这本事平定四海?你奶奶个熊的。”这和尚之前谈吐还颇为不俗,此刻却像是市井流氓一般口出秽语,神色间若有癫狂之态。
慧鸿禅师听得红叶言辞,不由大皱眉头,尤是“天林那死秃驴一道遗诏”那话,只听得他神色若惊若怒,连呼佛号不止。白观此时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红叶,古井不波。
青书闻言也不怒,只笑道:“我没那个本事,关你个屁事?你他妈好好做你的和尚,老老实实的敲钟念佛,挑水吃斋,天下谁是谁非,轮得到你来管么!”
好像被戳到了痛处,怒色在红叶脸上漫开,便听他叫道:“老子闭关以来六出少林,搅的天下天翻地覆,这不算本事吗?我搅出来的事端,又怎么轮不到我来管?和尚?他***谁***说和尚就只能吃斋念佛?天林老秃驴一命呜呼了,还留着个慧鸿秃驴看着老子。”说着挣起身来,骂道:“沈振鸿!我传你易筋经神通,禅门六定的法诀也传了三层给你,天林给了你什么?他娘的老子一身神功有哪个不是自悟易筋经里头的?天林不教我功夫也就算了,老子功夫越高,他还越提防,操,你这么尽心尽力重重包围似的看着我,对得起老子么,说的好听,什么每天都来木屋照看我,还不是变着法儿监视,出寺就不是南少林弟子是吧?你当我稀罕么?***…”
骂着骂着,红叶额头渗出汗来,似乎是累了,又一屁股坐下,兀自骂骂咧咧。慧鸿沉默半晌,蓦地走上两步,合十轻声道:“天林恩师给我的,是慈情济世的无畏心、悲天悯人的大胸怀。师兄,宋……皇上方才说的对,你搅乱天下。民不聊生,其罪滔天,你真要南少林毁在你手上么?”
红叶只听他说到一半,脸上便腾起狂怒神色,五官扭作一团,伸掌便向慧鸿推去,惜乎内功被废,筋脉酥软,这一掌浑无力道。慧鸿动也不动,口呼佛号不语。
宋青书嘴角噙笑,似乎在欣赏一场闹剧。苏若雨挽着他的臂弯,眉目间有不忍之色。渡远神色最为复杂,俄尔快意,俄尔悲恸,俄尔痛心,俄尔迷惘。
白观瞧这一代宗匠竟落到这般田地,不由心下惨然,同是武人,他默然生出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红叶愤声怒喝。一掌接着一掌,推向慧鸿腿弯,只想着把他打倒在地,让他跪下来大声哀求自己饶命才好,但打了十几掌,红叶呼呼喘气,终是颓然放手,怔怔望着黄泥地上的油油绿草,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众人都不料他说哭就哭,当真是全无半分征兆,渡远措手不及,快步上前扶起师傅,蓦然间想到什么,双手一松,红叶又软倒在地,好像小孩一样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宋青书叹一口气。道:“红叶。你哭什么?”
红叶冷冷看他一眼。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哼哼两声。道:“你武功和我相当。身份也高。配问我这个问题。跟你说也无妨。”
青书听他到现在还追究这个问题。不由大是好笑。却听红叶道:“和尚我八岁那年家里出了点事。爹妈死翘翘就剩我一个。干吃等死没两天被天林秃驴带回南少林收作入室弟子。他教我武功传我禅法。我别提多感激他了。可过了八年老子艺成之后。准备出山大杀四方。走了没俩月。见识了几个高手。便被天林召回寺中。他娘地。天林那老秃驴当天就宣布南少林隐退江湖。避世不出。掌门印信交接给北少林空见。见了空见那厮。我才知道天外有天这个道理。我才起雄心要和空见好好打一场。天林那死和尚说自此以后南少林僧众俗家行走江湖不得出福州境地。你可知道?我自《华严经》夹层得《易筋经》心法。本有雄心万丈。却被他掰开八瓣天灵盖浇了个透心凉。但那时候老子也认了。谁叫天林是我师傅?然后我便在福州莆田这巴掌大点地地方跑来跑去。散心解闷。直到有天遇到司马弥卿那个死太监。那时候他还在宫里身居要职。来福州城颁旨。我们两个大打一场。在两百三十三招上。老子输给他了。”说到此处。红叶不由露出一丝缅怀地笑意。青书也自微笑聆听。
“后来他没杀我。却点拨我身法内劲。但老子一口气还是难出。等他走后。威逼利诱福州达鲁花赤密奏一折给那个劳什子破皇帝。参了老司马一本。哈哈。隔年他就被贬到洞庭湖去了。这口气出地真他娘地痛快。自此之后。和尚就喜欢上了那种不费半分力气而乱天下地感觉啦。”
青书漠然道:“你刚刚说到地六出少林。是怎么回事?”
红叶漫不经心地缓缓说着。似诉说似缅怀:“虽说整了老司马一通。有他好受。但不打赢他。老子心里总不痛快。于是和尚偷偷地从福建跑到湖南。跟老司马斗了十七八次。来来往往沿途杀了几百人。挑拨周子旺起义这篓子事儿全是老子做地!到二十四年前。终于被天林那秃驴发现了。然后他就幽禁于我。隔一天来瞧一次我。说我违反南北两宗定下地规矩。严惩不够。还需专门看管。于是乎。老子就一呆便是数年之久。直到天林那老和尚病重。看不了我了。我才趁机偷偷跑出去。七天往返三千里。中间还打了一架。端地是痛快。痛快之极!”
“这次天林却没发现。他地病很重。在不能屈尊到咱地小木屋来啦。哈哈。哈哈。”红叶笑着笑着。眼中却怔怔流出泪来。他伸袖抹去泪珠。喃喃道:“他娘地。这算什么!”
“又过了几年,沈师弟突然找上门来,说要我准他出寺,哈哈,寻常我都不理寺务,但合寺以我为大师兄,出寺一事,除去天林那死和尚,便只有和尚我能首肯,啧啧,只此一问,我便晓得,天林又病得走不动了。那老和尚也有今天!那时候我心里很痛快,这样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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