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仙途
按照他的想法,元难的目标是萧重子,很好,让出去便是!只是他一时间忘记了,在冥王宗人眼中,百鬼道人,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也就是在一进一退的空档,元难目光打闪,盯在了李珣脸上:“百鬼?”
李珣终于想到哪里不对。
尤其是他还记得,被他废去的两个七冥星使中,似乎还有一个与元难有些亲戚关系。再后悔都已来不及了,只听元难厉啸一声,大气中海啸鬼泣之声,猛增十倍。
在李珣还是“灵竹”之时,也曾受了元难一击,但那时一方面距离尚远,另一方面在未辨明身分之前,毕竟也有保留。
但此刻情况却是截然不同,元难含怒一击,再无留手,精纯的妖冥元力就如同涛涛海浪,层层迭迭,霎时便累积了三千重!
这样高密度、高纯度、高强度的真息在大气中方一透出,里许方圆的空间,便发出一声濒临崩溃的呻吟,肉眼可见的大气波纹一扫而过,所过之处,以百计的大树连倒塌都来不及,便在空间中崩散解体。
李珣同样呻吟了一声,然而他却不会像那些大树一般等着完蛋!
体内无底冥环,几乎在危机发生的瞬间,便打开了一个通往九幽地域的小小门户。
一点最精纯的九幽地气,恍若一滴缓缓沁出的水珠,从那门户中溢出来,然后滴进了无底冥环深处。
在无底冥环内外流转缠绕的阴火,彷佛是被浇上了一桶油,轰然声中,充溢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李珣手上结了一个妖异的印诀,一点灰白色的气芒,就从他亲密贴合的两根食指指端,缓缓亮起。
以千计的晦暗气机,在狂躁的元气风暴中,依然坚定地缠绕过来,随着气芒的闪烁,集合了越来越多的天地元气,哧哧作响。
气芒牵扯的元气越多,对妖冥元力的干扰也就越大。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两方气机冲突,竟然在近乎不可能情形下,张开一个仅有一尺方圆的真空地带。
李珣身形猛缩,四肢圆抱,身躯在转眼间,竟像是变成了一个圆溜溜的肉球,在刚刚形成的真空中急速滚动起来。
精纯的幽明阴火密布体外,牵扯着越来越多的元气,在规整的妖冥元力冲击下,尽可能地撇去致命的强压,维护着李珣的小命。
“七鬼摄海破”,威力便全在一个“破”字上。
最具杀伤力的爆发过去,元气震荡的余波,也不可能对李珣再造成什么致命伤害。
李珣长笑一声,身形舒展,顺着依然强劲的风压,向后飘退。
只是当他的身形没入幸存的丛林边缘后,笑音忽地便哑了。
元难骂了一声,对李珣安然退走仍心有不甘,但听李珣笑声哑掉,显然伤势不轻,权衡之下,心中也好过了些,转身便向萧重子逃走的方向追去。
哪知道他身形方动,数里之外,水蝶兰娇笑一声,旋展她飞行绝迹的本事,说退就退,竟是干脆利落地退出了战斗,将惕无咎晾在了那里。
无论是元难,还是惕无咎,都没有想到这种变化,四目交投,两人眼中立时就射出了不共戴天的火光来。
自然,萧重子也就没人去追了。
李珣趴在一处河水边上,连吐带呕,至少吐了七八口鲜血,脸色也越发地苍白下去。
七鬼摄海破的杀伤力,第一在爆发,第二就是在摄魂。李珣没被爆发的冲击撕碎,却也无法抵挡占据绝对优势的妖冥元力入侵。
妖冥元力除了不俗的肉体杀伤外,对人的魂魄也有撼动、损毁之用。
李珣被元力渗入体内,虽然护住了灵窍,但在狂暴的冲击下,还是魂魄受震,一时间晕眩恶心等症状持续不退,气机混乱,牵动着体内阴火自相攻伐,难受极了。
幸好,他“幽玄影身”的功法已经大成,两个傀儡知道主子身体虚弱,便将自身精纯的元气源源不断地送来,一人两傀儡真息质性虽截然不同,但有“幽玄印”为介质,可谓水乳交融。
李珣再吐了几口瘀血,总算将伤势稳定下来,恢复了自保之力。
擦去唇角血渍,李珣心中却是出奇的平静。战败的感觉当然不爽,但他并不妄自菲薄。
论修为的浑厚精纯,他与元难这种成名上千年的老怪物,毕竟还有些差距,但这不是关键。关键问题在于,他所用的幽明阴火,与元难丑鬼的“七鬼摄海破”,同属邪派阴气秘法,强上一分,便压过一头,没什么道理好讲。
如果他能用“灵犀诀”这玄门正宗法诀,辅以“青烟竹影”剑诀,双方的差距,也不会是这一边倒的情况!
“下次有机会,给这丑鬼一个狠的!”
刚记下了新仇,那边人影闪动,水蝶兰已现身出来。见面便嗔道:“都怪你,若不是你放走了宋元敕,哪会有这多么麻烦!”
对水蝶兰的指责,李珣早有防备,他极无奈地摊手道:“这是力不能及……”
“少出力,就少分!如果启了宝,你二我八!”
李珣哑然失笑,原来这才是水蝶兰的目的。
就目前而言,李珣是没有心思与她计较这个的,不过表面上当然还要做做样子,他将一块卵石踢进河里,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若是要破禁,你不能出力,又该怎么算?”
卵石入水,激起了一片浪花,那边水蝶兰正要反驳,忽见到李珣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水面,那神情……
这是东南林海随处可见的大河支流,在森林中如网般交错密布,最后统一汇入将林海中分两半的澜沧江。
看着李珣若有所思的样子,水蝶兰也好奇地向河水中瞅了一眼,一望之下,她心中忽地想到了什么,但想法并不成熟。
这时候,李珣挥出一记手刀,遥空将河水斩成两半:“水遁!”
这一个彷佛离题万里的词汇,却让水蝶兰恍然大悟:“萧重子是借着水遁逃走的!不过,地表虽然也是河流密布,但不论是普及性还是安全性,最好的藏身地点……”
“地下暗河!”李珣眼眸中光芒闪动,但他的想法与水蝶兰还有些差别。
“从古刹中火窍的分布来看,东南林海是少有的水火相济之地,在古刹设禁,看似是封禁什么东西,但其中恐怕也有促进水火同流之用。那么,只将目光放在古刹一处,目光未免就有些短浅了!”
这点儿想法,李珣当然不会对水蝶兰讲,事实上,刚刚他忘形之下脱口,已经让他很是懊恼。
此时他只是就事论事地道:“没有人比萧重子更熟悉地下暗河的布局,他躲在里面,没有人能抓住他。可是,他却不知死活的冒头现身,其中应该也有些缘由才对!”
“这也正常!”水蝶兰的见识比李珣高上不止一筹,闻言便道:“《血神子》为魔道顶尖的宝典,初入魔时嗜杀好虐,又爱寻求刺激,非到一定程度,不可超脱。
“那人修到一半儿便被迫中止,反噬之下,恐怕更加难受,现在大概在寻求哪个目标,聊作发泄吧!”
“是这样吗?”李珣虽然有全本的《血神子》,可是出于各种缘由,并没有深入修炼下去,对这个也不太了解,但想想血散人当年的凶名,这理由倒也说得过去。
他脑子转得极快,很快便又想到一个关键。
“满林子都是能一根手指掐死他的高手,这家伙应该憋得很难受吧!如果能找一个饵……”
他目光扫向水蝶兰,但又很快将这个荒唐的念头打了下去。
先不说这与他的目的背道而驰,便是真要动手抓人,他也不认为水蝶兰能拥有和秦婉如相媲美的演技,若是弄巧成拙便糟了……呃,水蝶兰这是什么表情?
“怎么了?”
“那边有人在叫!”水蝶兰敏锐的感官派上了用场,她用下巴点了点那个方向:“是个女人!当然,不是你那个小相好儿。”
对水蝶兰微带些善意的调侃,李珣一时还不怎么在意,只是顺口开了个玩笑:“或许是萧重子忍不住了……”
他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在这一刻,那边大气中传过来细微而真实的波动,便如一根烧红的尖针,戳在他的神经上。
波动中带着血的腥气!
“燃血元息!”
李珣对这一波动实在是再熟悉不过,而此时幽一还在他身边,那么那边的就是……萧重子?
水蝶兰的反应比他还要更快一步,这波动方一传来,她便破空掠去,李珣起步时,她早就没了影子。
由于李珣身上伤势没好,脚下也不快,当他赶到事发地的时候,却只看到水蝶兰一个人站在那里,盯着一边的大树,目光冷峻。
一见便知,她并没有抓到人。
周围是一片颇清爽的草地,此时上面却有脚踏的痕迹,顺着水蝶兰的目光看去,十步外的大树上,被某种奇特的指力蚀开了一个小口,树汁犹在滴下。
李珣凑近了一看,心中便是一奇,这可不像是被燃血元息击中的模样啊。但他当然不能这么说,只是很正常地问了一句:“是他吗?”
水蝶兰扫了他一眼,眸光中的冰寒迅速地消解下去,最后又露出笑容:“你那主意还真不错,恐怕那个被冲昏脑子的家伙,上钩了!只可惜,抛钩的不是你我!”
李珣瞳孔蓦然收缩,这事情还是出了纰漏!他一时间也不知是什么感受。只是顺口问道:“谁?”
“只能说,是个女人!有女儿家的香味儿。”水蝶兰想从那小孔中找出些端倪,可是对方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并没有留下太过明显的证据。
李珣压下心中的纷乱,也凑过去看:“小孔周围树皮碎裂如糜,却又大致保持原状,质性霸道,偏偏在表面颇具阴柔之气。使出来的又是女人……通玄界中,这样的女修不多吧!”
“总有七八十人的!”水蝶兰回答得漫不经心,只是眼眸中寒光闪烁,显出她心中绝不是毫无定见。
两人都在观察这个小孔,身子便凑得很近,李珣这么偏头打量,双方更吐息可闻。
近距离观察,李珣发现,水蝶兰的轮廓虽有些男儿气,但是皮肤肌理细腻,晶莹剔透,十分耐看。且现在眸光凛冽,与刚强的轮廓结合得天衣无缝,又是另一种冷艳的美态。
如果能将这样的美人压在身下……
水蝶兰对他的目光也有所觉,回眸扫了他一眼,眸光冷冽,却又瞬间回春,她笑道:“没办法,我们追下去看看吧!”
李珣知道自己一时不慎,被她生出戒心。然而二人间的戒心也不缺这一点,所以他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点头道:“自然要追下去,不过在这儿耽搁了不少时间,怕是有些麻烦!”
水蝶兰唇角轻勾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无妨,只要对方身上携了香粉,天底下便没有人可以逃脱我的追踪!”
李珣倒是很少听到水蝶兰用这么绝对的语气说话,而且,话中的味道还这么古怪。
难道水蝶兰在杀手之外,还兼职脂粉匠?
水蝶兰确实没说大话,仅仅半个时辰之后,他们便发现了萧重子的踪迹,进而找到了他。
然而,令两人无语的是,此时的萧重子,已经是个死得不能再死的死人!
李珣抿着嘴唇,目光阴冷,紧盯着尸身一动不动。
事实上,将这具连眼睛都干成一层皮膜的尸体,辨识出生前的身分,还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想他与萧重子见面时,那厮虽功力低微,但也是颇有心计之辈。哪知这才过了五日,便死成这副模样!
而且,还顺带着猛抽了他一记耳光!
想到林无忧那将至的嘲笑,李珣想杀人!
水蝶兰用脚尖轻轻捅了一下干尸的大腿,李珣听到了其中细碎的摩擦声,然后,整条大腿,便化成了一堆残灰,里面还滚落出几颗细碎的骨渣,也就是刚刚声音的来源。
李珣觉得,自己这几十年来皱眉的次数,都没有今天多。
以他的见识,自然一眼看出,这萧重子乃是脱阳而亡,而且,是被极阴毒的采补之术,硬生生抽干了所有的元气,以至于肉体崩坏。
如果两人再来晚一步,恐怕他的身体便已风化而去,再留不下一丝痕迹。
如此霸道的采补之术,想来想去,通玄界也独此一家。身边水蝶兰轻吟道:“吞阳蚀元,奼阴刮骨!”
李珣从齿缝中挤出了一个名字:“极乐宗。”
极乐宗,这可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字!
它可以使正道中人脸红之后,咬牙切齿,也能让邪道之士戒慎之余,心向往之。采补秘法、极乐仙丹、甚至妖蛊之术,都是通玄界独步。
水蝶兰所说的吞阳、奼阴,便是极乐宗两位极有名气的女修,号称“极乐双劫”,都是以采补之道闻名。
水蝶兰既然这么说,显然有了证据,李珣也就顺着她的思路询问:“是吞阳劫姝,还是奼阴劫女?”
水蝶兰越在这种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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