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仙途
,而此刻,他也只能苦笑罢了。
又等了一会儿,见已没有了什么变化,他暗叹一声,正要坐起,身上忽地一寒。
完全没理由的,他的目光一下子透过池水,直指正上方。不知何时,九幽潮汐已经退去,而祖师咒灵则再度现身。
李珣心中暗叫一声“苦也”。
他可以感觉到,祖师咒灵已经发现了他,正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冷冷地“注视”下来。
那感觉无论如何,都缺乏友善的意味儿,他只好老老实实地躺下去。
看来,冥火阎罗所说不错,祖师咒灵对化阴池有一种天生的忌讳,虽说对池子里的李珣非常有“意见”,却投鼠忌器,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但可以想象,如果李珣敢从池子里冒出头去,等待他的,将是咒灵疯狂的攻击。
李珣倒也不急,他现在正是胸有成竹。出不去就等吧,等到下次九幽潮汐起来,祖师咒灵自顾不暇之际,他就能够轻松脱身了。
他正好趁这段时间,梳理一下最近的事情……比如,《血神子》的修炼。
化阴池的“失效”,使修炼《血神子》一跃成为最紧迫之事。可是李珣对此还有所忌讳,入魔的感觉,绝不是臆想就能究尽其根的。
以稳妥计,还是等到北边那位修到深处,看看效果再说为好。
然后是冥火阎罗那边……咦?
李珣不自觉扭了扭身子,只觉得背后有些发痒,难道这池里还有虫子?这个念头才升起来,“虫子”便闪电般爬满了他的全身。
那种突然的,从骨髓深处迸发出来的麻痒,让他本能地低叫一声,就要坐起来。
然而,头顶刚出水面,一声尖锐的嘶鸣便贯耳而入,同时,祖师咒灵雾气一般的“身体”在嘶嘶声中翻滚,两种怪音结合,只听得李珣头皮发炸。
脑袋一晕,他又躲了下去。
麻痒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以比刚刚更强烈的势头,轰然来袭。此时李珣已经彻底落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感觉……遍体骨肉血脉,似乎在一瞬轻了许多,倒似是被虫子啃到肚子里去。体内真息运行更是大乱,刚刚还稳如泰山的积郁阴火,此刻却像是突然发了疯,在筋骨五脏之内左冲右突,灼热逼人。
“这他妈的究竟是怎么了?”
李珣发现,如此这么样死得不明不白,还真不如跳出池子,和祖师咒灵拼上一场。他咒骂着想再直起腰来,可令他窒息的事情发生了。
似乎他全身的筋脉都被抽了个干净,力气用到腰部,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身子仅起来半分,便又平躺下去。体内积郁的阴火偏在这时又欢快起来,烧得他恨不能将胸膛撕开,以求得一时清凉。
但也就是在这痛苦之中,李珣脑中猛地一清:“这是……该死的!”
他终于明白了,一切问题还是出在阴火上。这见鬼的该死的混蛋的化阴池,根本就不满足于化去他体内残余的阴火,而是要将他这与阴火紧密结合的载体,整个化销干净啊!
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李珣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细细品尝自己每一寸肌体被抹消的感觉。
酥痒已经变成了万蚁噬心的般的痛楚,久违的痛苦啊,就像少年时那样,在恐惧无力中挣扎,然后,在令人窒息的绝望里,品尝苦涩到极致之后,那一丝丝妖异的甘甜。
他的神智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又从未像现在这样迷乱。他以为自己尝多了死亡前的感觉,但如今他才知道,原来每一次死亡,味道都是不一样的。
“吱”的一声长鸣,在脑中轰然炸响,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飞速地干瘪下去,化阴池正准备抽干他全身的精血,将其中含蕴的阴火,一个个清理干净。
“现在……怎么办?”
他的心口猛然一缩,在这一刻,封闭的空间内,九幽潮汐再度爆发,暴涨的九幽地气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在九幽潮汐的刺激下,化阴池同样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度,与汹涌澎湃的九幽地气相抗衡。
在这一瞬间,李珣惨叫一声,全身的骨头似乎都在此刻崩碎,那陡然拔高的痛苦层次,根本就已经超出了人类所能忍受的极限,使李珣脑中神经崩然断裂。
也是这一瞬间,在李珣的意识最终陷入永恒的沉寂之前,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这声音在急促中,拉成了一根细细的钢丝,猛地弹入半空,又铮然断绝。可是,这声音又成为一把钥匙,在一声微响后,将沉寂在他记忆深处的宝箱打了开来─
生来死去如杯水,翻覆灵机一线间。
将生未生,将死未死之时,是为生死限!幼时明白,长大后,怎么却忘了?
浑沌的意识之中,自生出一线灵明,而也就是这一线灵明,又如一条细细的丝线,扯来了在此时此刻,最有价值的东西,那是一段琅琅上口的法诀。
“血肉皮骨都去尽,大道方自此中来。”
李珣猛地睁开眼睛,入眼却见一雪白掌心,当空印下,正中眉心。
霎时间,他视界中,一片翻滚的血红,身上却不知哪儿来了力气,一股壮气自丹田上冲,裂喉而出─
“鬼先生,我操你祖宗八代!”
颜水月百无聊赖坐在石凳上,看亭外蒙蒙雾气中,那艳得有些妖异的花丛,手指间也将一把新得的玉骨折扇都转出花儿来,就这样持续了小半刻钟,她还是叹了口气!
“唉……”
叹声中,亭外婷婷袅袅走来一位佳人。
她一身素服,面目虽清秀而无艳色,但行止间气度温婉娴美,乍一看去,倒像是阎夫人的姐妹一般,可她一头秀发微微发灰,与其青春面目极不相称。
“水月道友,你这几日,是越发不开心了。如此,等百鬼师弟闭关出来,我可没法向他交代呢!”
颜水月见是来人是腾化谷现任主事、百鬼的师姐阎如,不愿示弱,俏鼻微皱,直起腰板,极潇洒地打开折扇,却又低哼道:
“我管你交不交代,百鬼那厮,无耻透顶,竟然用话把我套在这里……他不出关也就罢了,若是出关,我定要他好看!”
“呀,水月道友气还没消吗?”
阎如性情倒与阎夫人有七八分相似,都是心机深沉,绵里藏针,对颜水月这见事不足的“小孩子”,自然应付裕如。
“百鬼师弟听了这话,一定伤心。你看现在谷外,极乐、冥王、天妖剑宗等西联人马,和我宗弟子不知起了多少冲突,究其本因,还不是因为水月道友你?
“百鬼师弟冒着被师尊训斥的风险,把你藏在谷内,可正是为了你的安全呢!如此情深义重,水月道友可不能视之不见哪!”
她语气迂徐和顺,不紧不慢,又说了这么一通,任是颜水月怎样的火气,也都能磨消大半,闻言只是狂翻白眼,扇子开合几次,到最后想开口时,又忽地说不上话来。
以她的聪慧和推算能力,如何不知百鬼赖皮的行为之后,那份心意。只是这天底下着名的邪道人物,突发如此好心,怎么都让人心中不安,而且,若她那天突发的奇想无误,那百鬼……
她在这边心中思虑,阎如则微微一笑,进得亭来,为她斟上一杯花茶。自百鬼闭关以来,已过去了一个月,阎如受百鬼所托,便是用这种软磨功夫,缚住颜水月手脚,使她安安稳稳地留在腾化谷中。
一边劝茶,阎如一边寻思最近的事态变化。
这段时间,谷内谷外其实都不安稳,谷外固然有西联修士嚣张跋扈,处处惹事,便是谷内,也因为这段时日的憋屈行径而人心浮动,几个知道其中内情的,看颜水月的眼睛都有些古怪。
阎如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也将这些变化,通过特殊管道,向远在鬼门湖的阎夫人禀报了。
阎夫人却不为所动,依然三令五申,让她在此事上完全听从百鬼的安排,且在字里行间,对其所作所为,颇有赞誉。
从这里面,阎如嗅到了些不寻常的气味儿。
她是知道阎夫人对百鬼的一贯态度的。所谓人尽其用,关键就在一个“用”上。
这对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的师徒,彼此之间,“用”的因素都更多一些。
说白了,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阎夫人的心腹,永远都是她们几个贴心的女弟子,而一旦宗门大位到手,数百年后,继位之人,也只会是她们中的一位。
可是现在,情况似乎起了变化。
随着百鬼近年来光芒万丈的表现,阎夫人对他的态度有一个明显的转变,放在平日还看不出来,可一旦到了关键时候,百鬼就显出了可以左右阎夫人判断的影响力……这个,可真让人心里犯嘀咕呢!
亭中两人都心中有事,气氛自然就沉寂下来,最后还是阎如先一步醒过神来,见颜水月仍在发呆,浅浅一笑后,正要说话,亭外雾气忽地一滞,紧接着嗡嗡的杂音便响了起来。
阎如神色一冷,向远方望去。透过灰黯的雾气,她看到了谷中人影攒动,而且,防护阵势也已经启动了。
“终于找到这里来了?”深吸了一口气,阎如站起身来,面庞上柔和的线条,也似乎在这一瞬间刚化了。
一旁的颜水月看到这神情,只道是她准备应敌,却不知,这位心机甚深的女修却是转着另外的念头。
“若是来个棘手的,或许将颜水月交出去,会更好些?”
转脸朝向颜水月,阎如正待吩咐她暂时藏身,耳中忽听到远处的声息大了起来,似乎是众人齐声呼喊,继而又变成了沙沙的杂音,感觉不怎么像是打斗。
很快,被触动的阵势渐渐止息,而那边,也再没有什么响声传来。
阎如被这变故弄得怔了,心中奇怪之下,匆匆打了个招呼,便向发声处赶去。只是才走出亭子没两步,一个人影便自雾霭中缓缓走来,身形渐趋清晰。
“百鬼师弟?”
阎如低叫一声,语句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你不是在谷后闭关吗?怎地从前面……你提的什么?”
“啊,刚刚潜到谷里作乱的蟊贼。”
李珣脸上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将手肘向上提了提,使得阎如和颜水月能够更清楚地看到他手上的“玩意儿”。
没有任何意外的,颜水月尖叫声起。
“哦,抱歉。”李珣扭头看了下,见这人头滴滴答答地掉血,实在不是个样子,耸耸肩,随手将之扔到了花丛里,权当充做肥料,转脸便笑道:“如师姐,这些日子,这小妮子很让你头疼吧!”
阎如还没说话,亭中颜水月已经大声叫道:“恶人、刽子手、妖怪、魔头……”
叫了几声,见李珣和阎如都拿极古怪的目光看过来,她蓦地想到,自己似是有些反应过度。
这里是哪儿?
腾化谷!
眼前是什么人?
幽魂噬影宗的邪修啊!
那些称号,不就是专门形容他们的?她又何必这么煞有其事地喊出来?
小姑娘立时就蔫了。
那直率的心境变化倒是可爱得紧。李珣与阎如相视一笑,由阎如道:“还好,水月道友识见精辟,又通天机算术,有她在,这谷里可不像以前那么沉闷了。”
她笑语嫣嫣,一副从容模样,心中其实也在奇怪:百鬼以前可没这么血腥啊,像这样带着死人头来吓人的无聊举动,更不是他的风格,这是怎么了?
说话间,李珣走得更近了些,阎如已经看清了他的脸,一见之下,她又是一奇。
不知怎么地,李珣脸上肌肤白皙,双颊却晕红如醉酒一般,眼眸中亦红丝密布,倒像是几天没有休息了。可是四目交投时,李珣的眼神分明又清明得很。
想了想,她还是出言以示关心:“百鬼师弟,你练功出岔子了?这感觉……”
“多谢师姐关心,是有点儿小问题,但不碍的。”
李珣这般说法,阎如自然不会再深究下去,她笑了一笑,回眸看了下又在发呆的颜水月,微微凑前身子,低声道:“那人可是来探虚实的?”
“正是。不过,却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这证明销魂妃子便是怀疑这里,也是投鼠忌器,不愿把事做绝。呵,她能有这般心胸,我们自然也要有所回报才是。”
“师弟的意思?”
“让颜水月走吧,该做的事情都做了,留她无用,弄得糟了,反而会引火烧身。”李珣轻描淡写地说话,虽说句句在理,可那态度实在让人开心不起来。
阎如并不意外他会这么说,却很奇怪他说得如此坦白。
但她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她就托辞调整谷中防务,向李珣及颜水月告辞。
才走了两步,她忽又想起一件事来,回头向李珣道:“对了,半月前,新晋客卿李夫人过来找你,我按着你说的,把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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