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仙途
第七集 错体血魔 第三章 入魔
也许,这应算是李珣与罗摩什的第一次对视。
虽然罗摩什不可能直正地捕捉到目标,但是直面这位邪道第一人的眼睛,李珣蓦地发觉,在这一刻,对方的面部似乎整个地消解掉了,能留给他印象的,只有那一双幽深不见底的眼眸……
以及那一条扭曲如妖魅的魔性纹路。
“锵”的一声大响,三面分光镜中,中央那面像是被重拳猛捶了一记,李珣闷哼一声,身体大幅度地后仰,那模样倒像是拳头砸在他脸上!
本来清晰的画面上荡漾起一层层乱纹,夜空、高崖等诸般景物支离破碎,最后只化为一条条细碎的彩光纹路,在银白的底色上流转不休。
“见鬼!这破烂玩意儿!”
水蝶兰大骂一声,彷佛彻底忘掉,先前她还对这“破烂玩意儿”赞不绝口。
一旁李珣晃着脑袋直起身来,刚刚他等于是被罗摩什遥空震了一记,脑袋还有些发晕,但见水蝶兰这忘形态度,却不由失笑。
稍稍吐息一下,定了定心,他决定先抛去罗摩什那歪打正着的推理不谈,而将重点放在眼前的问题上。
再度启动分光镜,以数十万计的庞大气机联机在他的调动之下,重构聚合,从事发地点周边百里处慢慢推进。
分光镜上再度现出清晰的光影,如果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甚至还能见到远方高崖之上,那剧烈震荡的元气狂飙。
再向前推进,图像便开始震荡模糊。
李珣目估了一下距离,同时也长出一口气:“没想象中的那么糟,应该是他有所感应,干脆就将方圆十里之内的元气彻底搅乱,使我们没法就近观察,仅此而已。不过……”
他看向水蝶兰,神情依然凝重:“我送你出去一次,看你能否有所感应,若有,清晰程度如何?注意了,一定要仔细,再仔细!”
李珣极少用这种口气对水蝶兰说话,双方都不适应。
不过水蝶兰还是比较给面子,嗯了一声,倒没有什么反弹。
李珣点点头,开启门户,将她送了出去。左侧的镜面也相应地展现出水蝶兰所在地的景色。
这个试验过程非常短,也就是十几息的工夫,水蝶兰便再度踏入轩中,神色阴沉如水:“确实,虽然并不明显,但如果预先存疑,细细感应一下,确实能发现不少非自然的气机节点。”
“找几个最清晰的,指给我看!”
水蝶兰依言在分光镜上指出了几个位置,李珣一边控制着中枢,一边细细体察那边的气机变化。
这是一个细致活儿,在千百万条气机联线中,想要准确捕捉到特定的几个节点,并找到其中的联系规律,没有过硬的禁法修养,无异于大海捞针。
以李珣之能,也花了足有小半刻钟,才将分光镜在那里所特有的气机结构剥离出来。
而这时,从中央镜面的角度远观过去,阴散人与罗摩什已经进入了高压的对峙状态,悬崖附近的元气几乎被挤迫一空,乍一看去,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大战。
对此情况,李珣自然心中有数,水蝶兰却只能用猜的。
对禁法,水蝶兰造诣不够,看了许久,早已气闷非常,有心想问问情况,偏偏李珣低着脑袋,想了个没完没了。
此时见到阴散人那边局势一触即发,她哪还能忍得住,低哼一声,切齿道:“正好,趁机会还给他一记狠的!”
这个“他”自然就是罗摩什,可惜,这话刚出口,那边李珣便回了句:“你可没机会,他们打不起来的!”
李珣此时已经有了一些头绪,心情似也转好,抬头对水蝶兰笑道:“罗摩什可不是傻子,就凭他能感觉得到分光镜的窥探,便知他对这雾隐轩必然有所认识!而且,你觉得他会以受创之身,和阴散人去拼死拼活?”
话音未落,高崖那边便响起一声大笑,罗摩什瘦长的身形在笑声中腾空而起,直直飞入云端,只眨眼间,便冲上数十里的高空,离开了分光镜的窥测范围。
“果然,这罗老儿应是知道‘分光镜’的存在,故而高来高去……谁能保证他在高空没有后援?”
水蝶兰无语。
而此时悬崖附近元气已经恢复正常,李珣旋即取了个近景,却看到阴散人神情微妙,看着罗摩什离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心中回馈感应来看,阴散人此时颇有些阴郁不乐。莫不是刚刚受了什么刺激?可她与罗摩什交谈的每一句话,李珣都清清楚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啊。
李珣留了一份心,但现在却不是解决心理问题的时候,他透过心神,与阴散人做了一下交流。
分光镜中,阴散人微一点头,身形飞动,转眼便将这高崖抛得远了;在轩中,李珣则及时调整分光镜的视野,锁定阴散人的身形。
“她去干什么?”
“找个没人的地方,布置下禁制。”李珣瞥了水蝶兰一眼,顺口开了个玩笑:“要是某人能争点儿气,我也不至于绕这么个圈子!”
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
也不出他所料,水蝶兰扬起眉毛,脸上似笑非笑,偏偏眼神凌厉如刀,眼见便要翻脸。
可就在李珣准备退让以求自保之时,妖女反倒又像没事人一般,只是轻哼一声,自顾自别过脸去,看阴散人在森林上空飞行。
李珣正奇怪间,水蝶兰悠悠开口:“我还不至于和你的奴才斗气!哼,她现在应该叫我主母吧?对了,你让她去弄什么禁制。”
“还说不斗气……”李珣暗笑水蝶兰欲盖弥彰,脸上则一点儿不显,只是笑道:“布置一个水镜而已,我刚刚已找到症结所在,正好让她去试一试。”
水蝶兰虽然对禁法一窍不通,却依然十分感兴趣:“那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很简单。分光镜确实是件了不起的法宝,不过,它的功能与我们之前想的并不一样。与其说是分光镜明鉴万里,还不如说是这宝镜所照之处,天地间水气便会自发具备水镜功效,再回馈到宝镜之上。
“也就是说,分光镜仅是一个诱因,或者说是一个制造水镜的模子,真正让我们看到当地景致的,还是浮游水气。
“问题就出在这儿,经由分光镜这个诱因或模子,当地的水气变化固然微妙,却仍瞒不过你们这些绝顶高手。若是对禁法有高深造诣的,甚至可以能透过分析这其中的气机转变,从而找到雾隐轩的一些端倪……嘿,危险得紧哪!”
李珣这一描述还是比较清楚的,至少水蝶兰听懂了大半,她皱眉道:“这不就麻烦了?不管是诱因也好,模子也罢,这总是固定的吧?岂不是说,除非将分光镜打碎重造,否则就解决不了问题?”
“啧,你正说到了点子上!”李珣哈哈一笑,拍了拍身边的石桌,扬眉道:“可若是分光镜这般僵化,又怎能安在雾隐轩的中枢所在?
“这宝镜妙就妙在这里,它名虽为‘镜’,其实却是由此间中枢统御的一股精纯元气聚合而成,正是由于诸般气机牵动、构造,经由元气互相作用,才生出这种妙用来。
“也就是说,只要能明白其中构造原理,便能在不损其精妙的前提下,将原来的‘模子’再做改良,去芜存菁。”
在自己最专业的领域,李珣说得有些停不住嘴,也不管水蝶兰能听明白多少,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已看出来了,原先这‘水镜模子’,接近水镜宗的法门,事无巨细,均清晰无比,只是看守门户,自然够了,但用来侦测窥探,隐蔽性上则差了些。而我这里有一个……”
水蝶兰看他颇有点儿大言不惭的味道,心中好笑,便开口截断他的话,冷嘲道:“好嘛,水镜宗的法门你也看不上眼。那你手里的玩意儿,又是哪门哪派的?”
李珣张了张嘴,却突地失了声。
就在水蝶兰以为将他套着的时候,他又摇了摇头,咧嘴一笑:“钟隐!”
这两个字在喉咙间震动,再从牙缝里透出来,倒像是冰窟里嗡嗡的回响。
水蝶兰满肚子的嘲弄语句,被这两个字硬生生给堵了回去,胸口闷得厉害。
李珣似乎和她一样的感觉,因为在说出这两字后,他也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脸色恢复到正常状态,最多就是加上点儿自嘲。
“这玩意儿当年能瞒过妖凤、青鸾外带古音,现在要瞒过罗摩什,也差不多吧!”
水蝶兰没有再抬杠,而是用一种相当奇特的眼神看他。
李珣短时间内,也无法一一分辨出其中的复杂意蕴,只觉得在这样的目光下,他心中特别地烦躁,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一巴掌抽过去,管他后果是什么!
最终这一巴掌还是没出去,他只是在左手上加了把力,将玉辟邪在自己的血肉中挤得更深些。
在隐约的滋滋声中,李珣耸肩道:“不管怎么说,钟隐总还教了我不少玩意儿。更重要的是,若有似无间,总会觉得只有用这些玩意儿,才他妈的能办成事!”
爆出粗口之后,李珣觉得心情舒畅了些,他开始努力将方向引回到现在的事情上。
“由于修为问题,布置这个水镜对我而言,还是有点儿难度。所以我让阴散人去,先由外而内,尝试一下,若是有效,再运用到分光镜上不迟。”
他转移话题的尝试不可谓不努力,只可惜水蝶兰对于钟隐更感兴趣。
她一点儿都不体谅李珣的心情,完全无视前面几句话,直接问道:“钟隐都教了你什么?让我听听,指不定里面有我喜欢的法门呢……你不会吝啬吧?”
李珣也很想把这些话无视掉,不过为了避免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水蝶兰可能的捣乱活动,只有耐着性子道:“也就是三门而已:青烟竹影剑诀、骨络通心之术,还有就是这水镜秘法,你要想学,我也没什么可吝啬的。”
“青烟竹影我知道,水镜也不用提,那个骨络通心是什么玩意儿?”
“是易经换脉、通络骨肉的法门。主要是能让我兼修两宗秘法而免于自损,除此之外,就没……”
话音蓦然断绝,水蝶兰正听得有趣,不禁讶然看来,李珣却顾不得她的反应了。
刚刚无意间说出的“易经换脉、通络骨肉”这八字总纲,便如同八道闪电在夜空中接连劈下,映得他灵台一片光明。
“原来如此!”
他一掌拍在石桌,发出“咚”的一声大响。一边的水蝶兰用看疯子的眼神看他,但这一刻,李珣什么也顾不得了。
在一段时间的缓冲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在皮肉的撕裂声中,努力打开已蜷了数日之久的左手,掌心中的玉辟邪终于再见天日。
因为这几日来用力内握,再加上其本身对血魔之体的强烈排斥和净化,此刻,玉辟邪已经深陷入掌心数分,有小半截都“长”在了血肉中,在其与皮肉交接处,滋滋的血泡涨缩不停,让人看得肉紧。
即使如此,玉饰外观依然光洁如新,在血肉模糊的掌心处,也显得分外刺眼。
水蝶兰对此撇嘴评论:“自讨苦吃!”
李珣冲她一笑,左手仍保持着稳定。他试探性地用右手食指碰了下玉辟邪,旋即被一股斥力弹开,指尖略显焦黑。
水蝶兰冷眼看他施为,却也随时准备再讽刺他几句。
然而,李珣却先一步转过脸来,神情微妙至极:“喂,你有没有试过被人当木偶扯着动弹的滋味儿?”
“啊?”水蝶兰怔了怔才回过味儿来,很快便冷笑回应:“有啊,某人倒是当真健忘,可我还记得很清楚呢!”
她说的自然是数月前被李珣算计的事情,能被她如此“称道”,李珣也应该深感荣幸吧。
不过,李珣仍没什么表示,而是又问一句:“那么,从小到大,几十年上百年,几乎每一步踏出去,都被人看在眼中,算在心里,这又是什么滋味?”
水蝶兰哈地一声笑,傲然道:“且不说天底下有没有这种能耐的家伙,便是有,不是被我杀了,便是还没生出来!”
“哦……那真好啊!”
“呃,你什么意思?”
李珣眸光敛下,看着手心处的玉辟邪,忽而自嘲一笑:“我是说,我这问题问得蠢了。像你这样的大妖魔,纵横八极,几无抗手,天底有几人能扯得动你?嘿,像我这样,就完全不同了!”
水蝶兰自然能看出来,李珣此刻心情低落到极点,甚至于颓丧。只可惜,她不是温柔如水的贤内助,便是想劝慰几句,话到嘴边也变了味道:“是吗?我还以为某人天生就是来算计人的呢?嗯,那又是哪位能比你……”
话说半截,她猛然醒悟。
这一下,打掉了她心中仅有的调笑心思,水蝶兰不自觉用一种类似于牙疼的表情说话:“呃,如果是钟隐的话,那就当我没说,你自认倒霉算了。”
“自认倒霉…?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