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仙途
天下。今日更将当时情状,整个倒了回来,倒让本座有了白云苍狗之叹。”她摆出前辈尊者的架式,似乎真是在叙旧,李珣不愿被她牵着鼻子使唤,只是喏喏谦逊了几声便罢。
明玑却窥准了她话中枝节,一语卡在其中:“秦宗主今日所遇局面,应也是一时大意所致。只是妖凤及其身后的散修盟会势头正劲,又有令堂这一节,却不知秦宗主是否仍准备按原本计划南返呢?”秦婉如知道明玑是把话题引向诸宗合作的方向,却也不刻意纠正,只淡淡道:“家母此时状况不稳,一时间倒急切不得。
我意欲暂留水镜洞天数日,稍事观察。此外,妖凤欺人太甚,只恨我修为粗浅,一时尚抵御不得,所以……”她忽地将话截住,静了一静,方冷笑道:“我也修书一封,请师尊出山,为我主持公道。料那妖凤也不敢再为所欲为!”说话间,她美目顾盼,在二人面上扫过。
李珣看得出来,秦婉如还在拿架子,显然对诸宗会盟一事,仍有所抵触。只是,她拿谁出来不好,偏指望阴散人。
要知道,此时阴散人只怕还在东南林海内照顾婴宁那孩子呢,哪里赶得过来?
李珣强忍着笑,把目光移到别处。云辇内虽算宽敞,但男女有别,可以着眼的地方实在不多,他眼睛转了一圈儿,只能盯着内壁上悬着的挂饰,耳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传入两位美人儿的“闲聊”声。
正在无聊之际,李珣心中忽地微微一动。这没来由的感觉就像是向心湖中投下一颗小石子,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却又不知石子是从哪里飞来,怪异极了。
李珣终究不再是秦婉如口中“年岁尚幼”的小鬼,几十年来的风雨磨砺给了他极为丰富的经验。
在这种情况下,他很快便澄清心境,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动,一点点地盘查附近可能对心境造成影响的因素。
稍等片刻,在视界的极限处,李珣终于发现了变故所在。
那是床榻上的羽侍。
虽然姿势和呼吸没有任何变动,可在定魂蓝星与其气机交换的过程中,比之先前有了极轻微的改变,蓝色的光丝好像比之前少了一些,速率也有所变动。
而明玑与秦婉如仍在闲聊中交涉,并没有发现这边的变化。
李珣皱皱眉头,他对定魂蓝星的运作不算了解,自然也不知什么才算正常,男女之别更使他不能死盯着床榻不放。是以虽是心中疑惑,却只能按下不表。
恰在此时,耳中传入秦婉如的柔软腔调,里面涉及到他:“说起来,我与灵竹道友也算有些缘分。托大一些,还算是长辈,难得相见,不好让道友空手而回……”李珣听出她话中意思,惊讶过后,正准备开口推拒,秦婉如已先一步道:“明心剑宗御剑之道天下独步,且用志惟一,最是精纯。寻常那些法宝对道友而言不过是添乱,可有可无,我这里却有一件小玩意儿,颇适合道友所用。”说着,秦婉如即从袖中取出件小东西递上,乍看像是颗黄铜铃铛,只有龙眼大小,上雕简略的纹饰。秦婉如将其置在掌心,稍一滚动,便发出低低震响。
“此物名为‘扫雪’,可缀在剑柄之后,用心精炼数日,其声息退可守心澄意,进而干扰敌心。没什么杀伤力,只可算是个小玩意儿,聊做纪念却是恰好。”李珣与明玑对视一眼,都有些迷惑。
若是太贵重的宝物,他们自然是不会收的,可这“扫雪铃”论珍奇还称不上,仅是实用而已,正是纪念用的好物事,若再加以拒绝,未免有些不尽人情。
稍一迟疑,明玑略微点头表示同意。李珣得了指示,方躬了躬身,从秦婉如手上接过。铃铛入手,他心中立时一跳,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再行谢过。
秦婉如送出纪念之后,也就顺理成章地送客,明玑也不再多言,扯了下李珣,起身告退。
李珣偷瞥了下二女的脸色,观其神情,其结果似乎还在双方可接受的范围内。
由于要掩饰开小差的举动,在下了云辇之后,李珣也没问明玑详情。倒是明玑叹了口气。
“只阴阳宗一支,仍不足成事,也怪不得秦宗主如此谨慎。撇去西联诸宗,与北盟有利益冲突的宗门,实在少之又少,会盟之事,可以休矣。”李珣小心翼翼地回应道:“这毕竟不是行军打仗,北盟势力虽强,也谈不上各个击破,百兽宗一事后,各宗应该不会给古音以犯事的口实吧。
“这样看来,倒是玄海幽明城那边,群情复杂,难保北盟没有什么动作……”话未说完,肩膀上早挨了一记。这一剑鞘挨得好没来由,李珣睁大眼睛,委屈得很。
明玑用剑鞘压着他的肩膀,似笑非笑:“我总算明白你近些年把功课都用在哪儿了!自家修为还没上去,哪来这么多计较?
就算你是古音肚里的蛔虫,叫人家一个指头弹飞,照样不顶用呢!”李珣哭笑不得,只能摇头道:“蛔虫就算了吧,再说……不是已经有一位了吗?”他有意压低了声音,话中若有所指,所得便是另一记剑鞘。
在他夸张的呼痛声中,明玑的笑容忽地沉淀下去,显露出沉静的一面。
“此事不要再提,我看秦宗主在此事上多有保留,想必有所顾忌。说出来徒增麻烦。”李珣喏喏应声,跟在明玑身后,缓步前行。走了没几步,忽听得声音入耳:“我倒忘了,借你的吞海灵犀还未还你。喏,接着。”从明玑手上接过挂饰,李珣仍在装胡涂:“四师叔用这玩意儿干什么了?昨晚上……”
“昨晚上用它与‘血魔’交了回手,可惜,药不对症。”明玑倒很坦然,三言两语将昨夜的事情描述一遍。
“从前日徐亢等人的死法上来看,血魔应该深浸魔道多年,出手戾气甚重,其燃血元息必受邪祟怨气滋养。
“这‘吞海灵犀’固然比不上‘玉辟邪’那般效用,但也不至于毫无作用……故此,我与释无涯宗主都觉得,昨夜出现的那血魔,与前日的,并非同一个!
“前日那个,修为更加老辣,暴戾之气更重。而昨夜那个,应该降一档次,修为却比前一个来得精纯,啧,哪来这么多魔头!”李珣听得背后冷汗直冒,在一侧强笑道:“那四师叔可知道,当日在星河杀死允星的,又是哪个?”明玑眉头皱得更紧,半晌方道:“不能轻下结论。不过,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想起件事来……”
“什么事?”明玑欲言又止,末了只是笑着摇头道:“算了,你不用管这事,只要记得以后出门在外,万分小心便是了!”听她这么说,李珣自然没法接着问下去,只能闷着头思索,自己究竟哪句话出了楼子。哪知再走了没几步,明玑忽地转过身来,李珣一个失神,差点儿迎头撞上。
急切中,胸口被一只纤长的手掌轻轻按住,李珣借着一点力,停下身子,满脸茫然地看过去,却见明玑神采凛然,分明心中有了决断。
“帮我个忙……厉宗主前面,替我道歉,我有急事,要先行一步。”
“啊?四师叔去哪儿……喂!”李珣真见识到她说做便做的性子,还来不及问个明白,便见她排空直上,向着东方飞射出去,有心想追上,又哪来得及?
在原地怔了半晌,李珣习惯性地想挠挠头,手刚抬起半截,他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捏着“扫雪铃”。心念微动,他勾着手指晃了晃,听着清亮的铃声,脑子里却想着之前秦婉如做的手脚。
在他刚从秦婉如手中接过这铃铛的时候,他清楚地感觉到上面过热的温度,立时明白,秦婉如必定是有什么消息,通过这手段传达出来。
由此回想起妖凤临去时大有深意的感叹,再联系云辇中微妙的变化,李珣感觉到,这其中应该有秘密等待他去挖掘。
有意思!
手指探入内壁,敏感的指尖初一接触,便知道里面确有文章。李珣不动声色,目光四面一扫,重将铃铛收入袖中。甚至还有闲情就近找了个水镜宗修士问路,才施施然向目的地行去。
向厉斗量等人解释,并向明惑报备之事可以不提,等到诸事齐备之时,天光又暗了下去。
此时,与会宗门大多已经回返,水镜洞天周围便显得十分清净。
由于正道九宗还要商议一些事项,李珣一行人只能继续逗留下去。不过,因为正道九宗弟子相处和睦,水镜先生干脆在洞天内划拨了几处住所,将诸宗弟子一古脑儿送了进去。
李珣不管其它人如何兴奋,他在有了新住所的第一时间,便随便找了个理由,将自己埋在屋子里,继续研究“扫雪铃”中的秘密。
仓促中,秦婉如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所以李珣也没花多少时间,便找到铃中机关,抠住铃壁内的铁珠,轻轻扯动,便有一块只有绿豆大小,似是碎玉的残片掉出来。
怪不得铃声有些杂音,原来是这东西搞怪。
李珣笑着摇摇头,拈起碎玉,稍一透入真息,便知这是块类似于记录玉简的玩意儿。秦婉如在其中留下一条信息:“宗门不稳,婵玉为内鬼,师尊分身乏术,故借师弟之剑一用。”接下来,便是阴阳宗内部相互联络的方式,秦婉如希望李珣在一月之内,能以此将那个叫婵玉的内鬼引出来,一剑斩了。
“哼,阴重华分身乏术,难道我就清闲了?”李珣对阴阳宗内鬼什么的不感兴趣,倒是对信息中那句“分身乏术”颇为在意。
看这意思,大概是秦婉如认为阴散人应来水镜宗保护姐妹徒儿,没时间去管宗门的闲事。
只是,这决断的语气,味道怎么这么怪呢?
想了半天不得要领,李珣只能转念去想那个“婵玉”,如果他记忆不错的话,此人应是阴阳宗元老一流,在秦婉如抢夺宗主之位时,似乎也是出过死力的……不过,想想星玑剑宗的毕宿之类,李珣倒也能理解。
婵玉、羽侍、秦婉如、古音、妖凤,甚至还加上阴散人,这些名字在他脑海中来回流动,渐渐地似乎有一条线索将其勾连在一处,只是恍惚间好像还缺了一节,以至于越想越胡涂。
正想着,外面忽然又是一阵骚乱。李珣撇撇嘴,口中嘟哝着“多事之秋”,顺手将玉片捏成粉碎,再起身出门。
其实,说是骚乱未免有些过头了,不过就是几个修士在那里嚷嚷“祭炼法宝”之类,李珣听了半晌,才明白,是某个千帆城的大匠师借了水镜洞天内一口寒泉泉眼,正在炼制某件法宝。
千帆城打造法宝的手段,向为此界翘楚,平日里极少现于人前,却不知为何一反常态,弄得如此高调。
不过,李珣对此兴趣缺缺,摇摇头,正要回去歇息,忽听到后面有人唤他:“灵竹师弟。”声音比较陌生,李珣愕然回头,入目的也是一张不怎么熟悉的面孔。此时,他的博闻强记才发挥了效用,只一愕的工夫,他便记起来人的身分:“季涯师兄,好久不见。”来人正是不夜城的得意弟子,三代首席季涯。
李珣与他有过数面之缘,最近的一次,就是在不夜城举宗内迁之时,两人虽交情泛泛,却还算谈得来。
看季涯行色匆匆,不像偶然遇上,倒像是专门来寻人的。李珣的脑子瞬间就跳到“那位”身上,旋又暗中发笑,摇头否决。
片刻之间,季涯来到近前,与他把臂笑道:“灵竹师弟,真是让我找得好苦。”
“呃?”没想到向来沉稳的季涯会如此急切,李珣一时间怔住。
季涯略有些不好意思,缓了缓劲,正要说话,却见周围人声不少,又有些迟疑。
李珣察言观色,知他有难处,便笑道:“不如我们到屋里去说。季涯师兄有事,只要小弟力所能及的,必当效力。”他这虽是套话,却也动听。季涯感激地点点头,与李珣走到屋内。他也是有养气修为的,初时的急切过后,也知道自己颇为失态,趁进屋喝口茶的功夫,也慢慢调适过来,再开口时,便平静许多。
“我刚刚太过急切,失了常态,还请师弟见谅。只是此事于我太过重要,所以……”李珣忙道无妨,心中却在猜测季涯会提出什么难题来。
哪知对方再饮一口茶后,却蹦出这么一句话来:“我记得师弟你说过,当年你初见上人时,上人曾赠你一颗虹影珠,可是如此?”
“不错,确有此事。此珠珍贵无比,又曾救我于大难之中,上人的恩情,我一直记着。”李珣在这事上倒不含糊,说出的话不似以往,起码有八九分真实。
季涯闻言,身子一紧,勉强才压住腔调,小心翼翼地问下去:“那虹影珠,师弟可还带在身上?”
“嗯,如此至宝,怎能不随身携带,确实在我身上。”季涯脸上已掩不住喜色,他深吸一口气,放下茶杯,用希冀的目光看过来,甚至连声音都略微有些打颤:“那,师弟可否将此珠借我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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