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仙途
“而近日来借散修盟会的威胁,短时间内,拢进去此界大半邪宗,正如你所说,利益纠葛何其多,如何能得长久?宗门加入与否,有何关碍?
“你还说大势倾颓,那更是危言耸听。西联非但长久不可期,便是这段时间,他们大部分人马,都在玄海之上,与正道九宗对峙,还要分出力量,警戒散修盟会,便是有对我宗不利的心思,难道还能再分兵前来,灭我宗道统?
“至于百鬼之事,更是可笑。所谓西联提议者,不过就是冥王宗而已,近年来,其与本宗的仇怨,绝不只是关联在百鬼身上,如此说法,不过是让本宗自毁长城,与百鬼交恶。以后西联星散,他再反噬一口,我宗内外交困,如何能挡?”
她言语比碧水君更加流利,便是其中有似是而非之处,也尽给遮掩过去。
碧水君分明听到其中含糊之处,可要开口辩驳,却又被她抢在前面:“西联为何要吸纳本宗?还不是因为本宗九幽祖师,与玄海幽明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宗门之内留有许多关于此地的记载。哼,玄海幽明城之宝藏确实引人垂涎,可那毕竟还有个限数。若是依你所言,并入西联,以本宗如今的实力,你可有能耐,从罗摩什、七修尊者等人嘴边分得一杯羹?”
碧水君终于卡在话间,森然道道:“我既为宗主,自然倾力为宗门谋利……”
“你就算倾尽全力,又有何用?刚刚可也是你说的,我宗实力大不如前,早非当时邪宗第一的威势。此界强者为尊,你碧水君能排老几?
“而魅魔宗有罗摩什、天妖剑宗有七修尊者、毒隐宗制毒炼丹天下独步,此三宗方为西联之魁首。至于其它,战魔宗好勇斗狠、只是充作打手;大千光极城有金甲十万,却远在西北,此来仅是凑数。
“落羽宗根基虚缈、随波逐流;至于冥王、极乐之流,更不过是因人成事,依附其上;便是传闻要加入的一斗米教、无心宗,也均是泛泛而已,在这里面,你碧水君又算什么东西?
“而在此之前呢?若我宗当真并入西联,首先便要送去宗门典籍,再派人出力,能否寻到玄海幽明城旧址,还在两可之间。就算最终寻到,还要与正道九宗、散修盟会大战连场,侥幸得胜,才可谈及宝藏分配之事……
“件件折算,到头来,除了依着他们的意思,逼走百鬼之外,碧水,你敢向此地同门保证,本宗得益几何?”
四周略静,继而嗡嗡的议论越发地响了,碧水君和阎夫人针锋相对的言语交锋,固然称得上精彩,却使得宗门弟子越发无所适从。
当然,宗主的归属从来不在普通弟子的意向之中。
阎夫人所说的话,最大的效果,便是打消碧水君咄咄逼人的态势,稳固己方阵营。
而真正的归属,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至于实力……
李珣将目光移向南方的天空。
要知道,在纯净、纯粹到极点的阴气大潮中,纵然是最顶尖的高手,想完全隐匿其格格不入的气息,也是件麻烦事。
就在刚才,李珣利用幽明气的适应性,以及对生机脉动的敏感,捕捉到了十四个强弱不一的反应。
不过,他很清楚,这绝不是真实的数目。
至少还有一到两个修为绝顶的人物,游移在阴气潮汐的起落间隔中,以此干扰他的感应。
这应该就是碧水君的外援了。
根据他们生机脉动的不同特点,应该是各宗高手的集合。虽只有十几个人,但若突然闯入,以精锐武力擒杀首脑,慑服余众,也确实有翻覆乾坤的可能。
可是,就算碧水君再怎么霸道,他所希望的,应还是利用这些人背后涵盖通玄界大半邪宗的巨大势力,不战而屈人之兵。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和冥火阎罗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只可惜,“不谋而合”的结果便是激烈至不可调和的冲突。
他稍一思索,扶着冥火阎罗的手臂轻轻抖动两下,利用宗门秘信之法,通过体内阴火起伏频率的变化,将一个很简单的意思传达出去:“南方,十五人左右,高手。”
冥火阎罗瞥来一眼,脸面又侧向另一边的阴馑,稍停,阴老太婆便开口说话。
“碧水啊,老太婆活不过今日,旁的也不管了。可我记得,你刚才说,西联要派人前来观礼,什么意思?”
此时,碧水君的情绪已恢复常态,闻言冷冷响应:“自然是观我继任宗主之典礼。”
不理他话中的自负,阴馑嘿嘿冷笑:“好啊,你要在此日继任宗主也没什么,可这鬼灵返生的日子,宗门向来是谢绝外客,你却反其道而行之,专门请人过来。还有那些威风的话……老太婆品着,你这味儿不对啊!”
拐杖与地面撞击,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阴馑已差不多全秃的眉毛倒竖起来,竟然也有几分凛然之威。
“遮莫西联的意思,非此即彼─若你碧水当不成宗主,他们反手便把本宗给灭掉?那么,南边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鼠辈,便是你请来的货色?”
在拐杖触地的刹那,李珣脚下微麻。他稍一怔,心中便已通透明白。
他另一只手背在后面,利用无所不在的阴气大潮的掩护,不动声色地移开了某处禁法关窍。
细微的气机变化由湖岸某处开始,飞速向远方延伸,不过三五息的工夫,一股巨力,便撞击在鬼门湖周边的触发机关上。
阴馑那边尾音未绝,李珣小指一抽,远方的气机变化回馈回来。稍迟半刻,南方天际便是一阵隆隆震荡,夜空中闪过数道颜色各异的弧光,美丽至极。
由于方圆千里均弥漫着巨量的阴气,宗门所有修士的耳目感应都较平时增进许多,早在震荡初始之际,这边的高手便都有所感应。扭脸去看时,正好见到这惊人的场面,一时间为之哗然。
这时候,冥火阎罗开口了。
相对于碧水君的金石铿锵、还有阎夫人的流利圆润,病痨鬼的嗓音可是低哑虚弱到了极致,似乎所有的力气,都在瞬间展现的神威之后,消散干净:“碧水,这便是你请来的客人?”
碧水君面色僵冷,显然也被此突发事件弄乱了心神。
而冥火阎罗根本不给他细细思索的机会,语音不停,可语气却是出人意料的柔和。
“宗门易主,是为宗门生死存亡之事,多用分儿心思是不错。可若将宗门生死操之人手,何以当得宗门之主?”
话语中,鬼门湖上空,点点星光飞溅,那些高手在禁制发动之后,以为事情生变,当机立断,向鬼门湖中心突进,一连攻破三道禁制,几乎掀动了半个天空,转眼间,已逼近湖心岛不足二十里。
外敌?
外援?
立场分明的双方,在此剧烈的矛盾中,都陷入了茫然。
碧水君的思路也被这意外打乱,局势急转直下,可却恰恰符合他所做的最极限的设想。
他的面孔涨起了阵阵潮红,素来阴郁的眼睛也在兴奋与不安中,光芒闪耀。
他屏住呼吸,培养胸中血气,在窒息的压迫下,他再上前一步,厉声道:“宗门之事,我一身当之,如何做不得宗门之主!”
“你想当然了。宗门之事,自有一二铁则,不可触动。我现在便能对你说……”
冥火阎罗的声音依然低弱,他似乎承受不了碧水君极具冲击力的眼神,眯起眼睛,枯干的手掌却轻拍李珣前臂上,口中的声音相当含糊:“不能授人以柄,不能予人口实……”
“退后!”
突如其来的叱喝,将冥火阎罗的言语拦腰打断,却拦不住从他身边暴起的血虹。
凄厉的血色,把凶杀暴戾赤祼祼地摆在了桌面上。
这才是宗主争位的实质!
碧水君的反应已经是相当迅速了,早在听出冥火阎罗话意不善的时候,他便提起十二万分的注意,一见冥火身边百鬼杀出,想也不想猛地后移。
后面,有己方的长老,五名长老连手合击,就算是眼前杀来的是血魔,也要掂量掂量。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血影妖身的绝世神速!
碧水君眼前一花,倾泻而来的血光虹影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到他再回神的时候,哧啦啦的怪音已在脑后响起,凶猛的冲击直贯入脑,把他撞得前扑出去。
耳边分明响起一声轻咦。
在受到撞击的刹那,碧水君周身蓦然暴起一圈青白色的火焰。
火光并不刺眼,闪耀时便好似同色的玉石,并自发旋出七个层级,中间以火链相接,环绕周身,恍若宝塔。
受撞时溅射的火星,便是塔上缀饰的风铃,似要吹散,又挂缀其上,摇荡不休。
“好一个‘曜魅环’。”阴馑重顿拐杖,老脸上是说不出的诡异阴森,“罗摩什倒是好大方!”
听到阴馑的言语,李珣才知道,方才是一件宝物挡住了他势在必得的杀手。
感觉中,这曜什么环的应与“玉辟邪”在同等层次,虽不如后者可辟邪毒,可在防御力上,却是远胜。
这般设计,分明已和冥火阎罗想到了一块儿去。
况且……
就是一耽搁的工夫,湖岸边沿,低辈弟子群中,忽地弹射起一个人影,瞬间跨越湖面,扑向小岛。
看方位,正是刚才大呼碧水君“退后”的家伙。
李珣瞥去一眼,立知此人修为不俗,能在弥漫阴气的鬼门湖中发挥这等实力,其水平恐怕比碧水君还要高出一筹。
如此身上法宝护命、身外高手保驾,想的也真是周全。
岛上反应最快的是阎夫人。
见有人从湖对岸冲来,她低叱一声,袍袖摆动中,身形扶摇直上,将来人挡住,也为李珣争取时间。
她一动,小岛上其它人也要动手,可此时彼此气机交缠,反而投鼠忌器,动弹不得。
于是,在短暂的时间里,小岛上空,只有四个身影闪动交锋。不过,两处战场,都有些一边倒的倾向。
交手只一合,阎夫人不知中了什么道儿,身子晃动,差点被来人摔下去。自然也就挡不住对方的去势,只能追在后面,落后至少三个身位,且有被愈拉愈大的趋势。
不过此时,碧水君也在经受着李珣狂风暴雨般的冲击。
血影妖身的速度尽情展开,燃血元息的霸道阴毒也发得淋漓尽致。只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宝塔状的火焰屏障便被无间断地冲击上千次。
因为拥有“玉辟邪”,李珣对这类防护型法宝颇有认识。
他没有使用集中力量,攻击一点的手段,而是利用出神入化的真息操控技巧,或撞或刺、或割或削,偶尔配合扯动撕裂的手法,几乎把火塔屏障当成面团来蹂躏。
碧水君的反应根本跟不上。
他也想过反击,可是刚举手,便是近百次冲击降临,瞬间打消掉他所有的自尊和信心。
碧水君就像海潮中的一片树叶,似乎永远浮在水面上,却随时有可能被巨浪砸成粉碎。
终于,在连续数十声铮铮尖鸣之后,火塔屏障的外形首度扭曲,而这变故立刻被李珣捕捉到。
就着火光偏移的机会,李珣嘬口厉啸,回身一记肘击,像是捣出去的利铲,噌声中,将突出的尖角切落。
箍在上臂的“曜魅环”刹那间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碧水君惨哼一声,本能地架起手臂。
阴火迸发,与濒临崩溃的火塔屏障,挡住了李珣甩手一击。
碧水君身形再次后退,精巧华丽的火焰之塔则在退避过程中化作无规则燃烧的火团,再被李珣探手一搅,便彻底消散。
与之同时,后面的“保镖”和阎夫人一前一后,扑了过来。
百忙中,李珣回眸望去。
“保镖”穿着一身低辈弟子的祭袍,也学阎夫人一般,将风帽罩紧,遮住脸面,颇有些神秘莫测的味道。
他的身法也很符合气质,似是被风吹动,飘忽不定,偏能处处卡在人前,永远比身后的人快出一线。
一眼的印象就是这些了,李珣再将注意力放回到自己的目标上。碧水君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与李珣目光相接,全凭着长年积累的傲气,才没有就此崩溃。
此刻,“保镖”距离李珣已不足四丈。可这段距离,对他而言,几乎就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了解形势,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
李珣身形稍顿,随即再度化虹飞动,碧水君死咬牙根,竟然不退反进,瘦高的身躯便如同一柄利剑,劈刺下去。
李珣血红的瞳孔中杀意凝聚,正待出手,忽地眼前发花,碧水君的身影一分为三。
与之同时,眼前的虚空也如波浪般扭动,模糊的人影变成长蛇怪影,扑面而来。
影像不只是干扰视力,而且干扰他的气机感应。受此影响,李珣即将出手的杀着不得不稍缓,纯凭借本能的灵觉,略偏角度,撞了上去。
他穿过的是一片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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