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仙途
正想着,高处,古音拾缀裙袂,步虚蹈空。缓缓降下。或许是阳光更好,她的脸色比刚才好很多,颇显得红润健康。天风吹荡,衣带飘飞,监盈如舞飞天,不类凡俗。
抬眼看她光彩焕发的容颜,一时无语。却没想到,古音只与幽离说了一句,便将清澈目光,直视过来,停驻在李珣脸上,久久不动。
李珣面皮下,血脉微跳,态度却颇为冷淡。
气氛刹那间变得诡异起来。
一旁幽离怪眼翻动,冰刃般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打个来回,忽尔笑道:“难得古宗主的好胆色,却不知此时,古宗主身边的保命玩意还在吗?”
笑声中,周边大气蓦地停止流动,其中灌满了来自幽离身上的杀气。李殉毫不怀疑,只要古音稍给出一星半点的机会,幽离便会立下杀手,将这祸害从世上除去。
可惜,古音不会露出这种破绽。
幽离话音方落,耳边就响起一声清越笛音,音虽短促而余韵不绝,已经是最明显不过的宜告。
幽离身体微微前倾,似乎什么都没听到,古音距他不过几尺。以两人修为的差距和身体状况。他完全有可能将古音一击致命,就算办不到,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而对幽离教毫未受影响的杀意,古音从容依旧。她笑容不变,只是抬起一只手,在虚空中划了个圆,圈起一片水光。
“水镜之术……打什么哑谜?”
李珣正奇怪之时,便见水镜上面,人影闪动,清楚地显出十余名修士正在高空飞行,观其御气法门,倒是幽宗一脉。
影像一出。空气中的杀机陡然更埔数分,幽离便如一只行将扑食的猎豹,瞳孔中散出的。都是惨绿的幽光。不过,在杀气最浓烈的时候,幽离反而笑了起来,笑声中,杀气散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时间耽搁得太久了,就此告辞。他日有闲,百鬼你不妨去离恨天做客。我以上宾之礼相待。”
幽离极是爽利,说走便走,冷眼警了古音一记,他身子晃了晃,就不见踪迹。
“又是这招……”
李珣简直是无奈了。
之前冥火与幽离合谋,运出宗门典籍,应该是为复九幽噬界”留的后手,却哪料古音隐身在旁,己经盯上这波人马。
幽离投鼠忌器,就此罢手也是情理中事。
只是,此事与妖凤母女之事同出一辙,古音来来回回使用,难道就不烦么。
古音容色不变,似乎刚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只微笑道:“先生大名,仰幕己久,今日在封界内,终于见识先生的手段,幸何如之。”
李珣眼皮乱跳,古音在唇上涂了蜜汁,想必肚皮下也放了利剑了吧。他实在不愿与这女人虚虚实实地交手,便冷道:“古宗主当前,不敢言大。而且,某家也不觉得,与古宗主作对,是什么幸事。”
“妾身与先生之感相仿佛。”
古音的自称真是礼貌到了极处,她莞尔笑道:“与先生作对,绝不是我的木意,况且,先生在其它方面,麻烦也不小。
“我南来时,听闻天垣翁己举全宗之力,一路南下,来寻先生晦气,同时也发出“化星剑帖”,昭示四方。共除血魔。而此界跃跃欲动者,不乏其人。观其举动,誓要将先生除之而后快。”
“哦,是吗?”
听古音透露的信息,李珣面上不以为意,心中却转得飞快。
星巩剑宗木身倒没什么,只要小心不被其禁法困住,就算三个天垣翁齐上,也拦不住他。倒是“化星剑帖”十分讨厌,揪着他血魔的身分不放。难道是让他在此界变成过街老鼠?
古音告诉他这个消息,又是什么打算?
李珣打量古音,古音却像他之前所做的那样,目光瞥向远方某处,继而轻笑道:“有些人确实讨厌得很……百鬼先生,若有空闲。可否同车而行,妾身有事请教。”
见她姿态放得如此之低,李珣的警戒心立时又提升了级别,稍一思索,便冷拒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幽魂噬影宗毕竟还有香火缘分,古宗主一手策划火宗之举,与我本就是两样人,想必也谈不到一块去,何必到最后闹得不开心。”
“道不同……先生此言,倒是实话。不过,若说先生与我是两样人,妾身却不敢苟同。”
她脸上笑盈盈的,可眸光中却冷彻入骨。李珣毫不示弱,与之对视,半晌亦无胜负。
最终,仍是古音柔声续道:“先生是不以为然么?可是你我都是活在仇恨中的人。先生的心思。别人不知,我却能设身自处,了解一二。”
古音的语气柔和之至,然而落在李珣耳中,却如惊雷炸响,也亏得他是掩饰情绪惯了的,只是眉头微皱,没露出太多破绽。
稍一定神,他正待组织言语反击,古音第二次发出邀请:“这里耳目太多,不是深谈之所。若先生不嫌弃,不如登车再叙,如何?”
李珣并未轻动,只是盯着古音的脸,估摸她的心思。
对李珣这不礼貌的行为,古音仍是笑吟吟的,只仲手虚引,做足了姿态。
李珣真想甩头就走,离这女人越远越好,可是这念头方起,便被掐灭。他现在越发明白了,占音也许是天下有数的智者,可她更是此界独一无二的疯子。
若是拂了她的面子,天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迟疑片刻,李珣终于还是低了头,他哼了一声,当先跳空飞上,古音也不多言,静静地跟在他身边。
李珣升上云端,一眼便看到古音的云车座驾,同时也看到,正在云车上荡脚丫玩的林无忧。小姑娘百无聊赖的表情十分动人,可是,只要记起她在鬼门湖中被禁锢元神,行尸走肉的模样,李珣心底便是阵阵发寒。
“百鬼先生,请!”
古音再次伸手,请李珣登车。
李珣正要迈步。忽地记起,这云车怕是不方便吧……眼前的云车正是他在星河外与古音的那辆。那时坐两人己经够拥挤的了,更何况还要加一个林无忧?
虽是这么想,李珣却不能迟疑。以免落了风度。当他趋前时,林无忧生出感应,抬头见了古音,嘻嘻笑道:“表姐,你回来啦。”
小姑娘己尽复往日之灵动,然而这没肝没肺的模样,似乎对妖凤与古音的决裂没一点概念,甚至对青鸾身陨,都没什么感堂。
古音的反应也很平静,只是淡淡地道:“怎么还没跑掉,那算了,挤一挤吧。”
随着她的话音,云车侧沿挡板打开,李珣皱了皱启,还是登上车去,端坐一旁,古音也跟上来,挨着他坐下。
两人的姿势都端正得很,却仍不免肢体接触。李珣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肢体相接处透过来,立知古音的状态绝不如她表现的那么良好。
“喃。”
无忧小妮子吐气开声,双脚一跳,也落在车里。就站在两人身前。云车狭长,总算还有立脚的地方,只是前方的视野完全被挡住,显得十分局促。
云车微震,开始缓慢的加速,四周自动生成气流屏障,挡住高空大风。李珣偏头。见两侧云气倒流甚速,不过,与当日往返星河、北海的速度相比,又不算什么。
当日,云车是魔罗喉拉动,如今魔罗喉已死,拉车的又是何人?
李珣脚掌轻击车板。感觉着其下的暗格,倒是生出些好奇之心。
“喂,百鬼道士,听说你和明心灵竹是死对头?”
林无忧百无顾忌的声音把他从走神的状态扯回来。李珣抬眼看她,想表现出冷漠的样子,可是想到她的不幸,那张冷脸便摆不出来,只能抽动唇角,淡淡回应:“宿敌而己。还算不上你死我活。”
一侧,古音俏脸微向外撇,似乎是微笑起来。李珣用余光扫她一眼,冷声道:“古宗主请我上车,我也上来了。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古音侧过脸来,似笑非笑,正要说话,前面林无忧已经不依不饶地叫道:“表姐妹等会啦,我还没问完呢!”
“哦,那还真抱歉呢。”古音温和地笑起来,便在李珣以为她会继续沉默下去时,她忽地纤指飞动,在林无忧反应过来之前,点在她眉心处。
在李珣惊讶的目光下,无忧晶亮的眼眸瞬间黯淡下来,身子亦软软跪倒,上身倾伏在古音腿上。
若不明就里,乍看倒似是承欢膝下的孩童,又似是懒洋洋发困的爱宠,一派派和乐融融,然而从李珣的角度看过去,恰好见到无忧木然的面庞,以及大睁的幽寂空洞的眼睛,其中没有半点生气。
他抿住嘴唇,按住心中翻涌的情绪,摇头道:“古宗主何必与她较真,她还是个孩子。”
古音闻言笑出声来:“虽说此界无年岁可言,可是这“孩子”一词由先生说出来,也实在有趣。”
“你知道我有多大?”这句话在李珣胸口盘旋数周,还是给压了回去。
观他冷硬的表情,古音无声一笑,伸出手,在无忧柔顺的秀发上轻抚而过,像是抚摸心爱的宠物。
如是数遍,便在李珣以为她走神了的时候,古音方轻声道:“一着废棋,临收官之时,忽成绝妙,满盘皆活……说起来,如此事情,便是我,也遇得不多呢。”
李珣知道她是指林无忧之事,本还以为她在自夸,但观其神情,又觉得不像。只能应付道:“古宗主神机妙算,我自愧不如。”
他有口无心的模样,自然瞒不过人。古音唇角微勾,低语道:“是么,我却不信。先生应该有这种感觉吧,看着自己布下的伏线越藏越深,深到自己都无法触及的地方,突然有一天,有机会扯动它,一转眼,就是天翻地覆。”
李珣眉头几乎打了死结。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此时的古音。并非是与他说话,而是透过他。与另一个无法触及的影子交谈。
字音流动间,起伏波荡,几如幻梦……
他心中不安,咳了一声,打断这妖异的气氛,淡淡地道:“古宗主要交心,换别人去,本人担待不起。”
古音倒也不生气,反而失笑道:“交心?算是吧。可是话说到这儿。倒真想请先生猜一猜,我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李珣只是冷笑,根本不接话。
古音等不来他的回答,容色不变,继续道:“我一直在想,抽出这根伏线之后,我究竟能做些什么?栖霞已恨我入骨,偏又不能拿我怎样,甚至还要受我节制。有些事情我想了很久,一直没机会去做。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成。比如……”
她语音稍顿,清亮的眸光照在李珣面上,忽尔灿然一笑:“比如,若我以无忧为质,要挟栖霞为先生侍寝,先生以为,她会答应么?”
音犹未落。高空云气之上,忽有一道灼然杀气当头罩下,刺人肌骨。
李珣此时才发现,原来妖凤一直跟随在侧。
也是在这短竹的失神之后,他才真正理解了古音话中的意思,那简直比妖凤的杀气还要震撼百倍!
李珣毫不怀疑,若他话语稍有轻薄之意,头顶上那位羞愤至极的大妖魔,必会痛下杀手,不死不休。
他瞬间做出了最理智的选择:“士可杀,不可辱。栖霞元君毕竟是一代宗师,就算古宗主与她有天大仇怨,也不好如此折辱于她……”
“是吗?”
古音的眸光直刺入李珣眼底深处。
在其明镜般的映照下,李珣才猛然发觉,他的肌体活动,绝非是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面对古音似话问,又似确认的话语,他一时间竟然难以应付。
然而不等李珣再度表态,古音便收回目光,轻抿唇线,笑了起来:“看来先生仍然心有顾忌,也罢。”
她似是要换个话题,然而下一刻,她的手指便轻按在林无忧的后脑处,云车内寒气陡升。这时,她朱属微启,轻声道:“栖霞,劳驾,离我们远些。”
高空中透来的灼热杀气几乎可以将云车掀翻。周边云气甚至已经透出了火红颜色。可在最终喷发之前,还是无可奈何地退去。
李珣抬头,恰见到一线虹光远蹈百里之外,最终不见痕迹。
挚友身死、仇不得报、女儿受制于人,堂堂绝代妖魔,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李珣并不是怜悯什么,但确确实实为她感到悲哀。同时,也俱然于古音的胆色,或者说,是疯狂!
她自己发疯也就算了,可她真想把妖凤也推下去,真要如此,发了疯的妖凤,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景象?
李珣想了这些,不可避免又走神了。最后还是古音的话音将他惊醒过来:“士可杀,不可辱……先生以为,何为士?”
李珣感觉到自己此时状态不佳,貌似是有些乱了阵脚,便漫道一句:“有能者为之”
这回答模糊得很,本就是为了调开古音的注意力。
古音似乎真的上了当,暂时陷入思考,李珣暗吁口气,借此机会调核心态,正觉得心神渐定之时,忽闻古音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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