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云快手





  “宇内狂客”颔首道:“可以,老夫也有句话告诉你,如果有急事找老夫,可以去问药王庙的老道。”
  说着,一口气吸尽了坛中的余酒,把空坛子抛入草丛,然后站起身来,抬头望了望天,又道:“老夫有事,先走一步!”
  他可是说走便走,提着拐杖,一路歪歪斜斜地越野而去。
  田宏武回想“宇内狂客”的说话,马公子的母亲叫“冷血太君”,黑白两道的人物听见她的名号都会发抖,听“宇内狂客”的口气,他是不敢招惹她,但不管怎么样,这笔债非讨不可,难道平白遭人毁容便罢了不成?自己的事,当然不必假手任何人。
  他不期然地又想到古墓中所见的黑名单。
  “风堡”师爷姜执中榜上有名,不知是否已接到那要命的竹签?
  黑衣蒙面人是否就是“复仇者”?
  从以往的事例看来,“复仇者”似乎还有手下。
  最使人不解的是“风堡”已有四名高手被杀,而朱堡主,竟然不知道起因,这是不合情理的。
  如果说,这是死者与“复仇者”个人之间的恩怨,不该全出在“风堡”,就是巧合也不能巧到这个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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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问,“风堡”中人心惶惶,呈现无比的紧张,因为师爷姜执中的房门上,发现了“复仇者”追魂的竹签,他被列为第八号。
  死亡的恐怖,弥漫在堡中每一个人的心头。
  内客厅里,堡主朱延年召集了高手会议,厅外四周及屋面上密布了警卫。
  与会的每一个人,面色都非常凝重,尤其师爷姜执中,更是心情不安,因为他本身是当事人。
  “复仇者”未杀人先传竹签,这表示他视“风堡”为无物,同时也让死者先受尽精神上的折磨。
  姜执中像一个业已定刑,但尚未处诀的死囚,那份感受,非局外人所能想象。
  这种活罪,比死还要难受,足以迫使一个人发疯。
  朱延年沉重地开口道:“各位对此事有何高见?”
  姜执中咬着牙道:“卑属准备执剑以待,看对方如何下手……”
  朱延年道:“这不是办法,从以前几次的事例看来,‘复仇者’的身手、理智都高人一等,他不暗中下手,先传竹签,这表示他有绝对的把握。”
  姜执中额头上的汗,擦了又冒出来,脸色有多难看,便不必提了。
  总管余鼎新道:“我认为首先要知道‘复仇者’是何许人物,所复何仇,才好对付。”
  朱延年道:“话虽不错,但如何才能知道呢?”
  余鼎新道:“本堡连离职的执法人在内,已经有四位遭害,姜师爷是当事人,应该可以想得出来,比如说,姜师爷在以往是否与遭害的四位共同结有仇家?抑或本堡有没有公仇等等……”
  姜执中摇头道:“无法想象!”
  新任巡察左云生道:“卑属有个计谋,不知是否可行?姜师爷无妨仍住原房,房外加以周密布置,等待对方现身。”
  朱延年道:“对方没定时刻,日夜守候总不成,旷日持久,百密必有一疏,仍然会被对方所乘,主要的,是如何能使对方现形,而姜师爷不再遭害。”
  新任执法丁俊道:“能不能请师爷暂时藏匿,床上做个假人,诱‘复仇者’下手,卧室四周,由好身手的严密守候,即使抓不到人,至少可以揭开他的真面目?”
  朱延年点头道:“这办法还可行,不过……师爷如何藏身呢,可能不是一两天的事。”
  左云生道:“有了,堡中最妥当的地方,莫过于练功房的地下室,只要里面锁上铁锁,外面派人驻守,可保万无一失。
  朱延年深深一想,道:“好,就这么办,姜师爷意下如何?”
  姜执中颔首道:“属下遵命!”
  朱延年起身道:“现在我们一同陪伴姜师爷到练功房,这安排除了在座的,再不许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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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爷姜执中被安置在练功房内的地下室里,出入口由堡主亲自封闭。练功房铁门铁壁,天哪!还有铁网罩护,铁门也封锁了。
  里外两层门户,全由机关控制,人在其中,可以说稳如泰山,连只小虫都爬不进去,别说是人。
  功房外圈,由旋风武士轮班造巡警戒。
  姜师爷原来的卧室,纱帐低垂,床上做了个假人,作熟睡的样子。
  七八名高手,由明转暗,伏匿守伺。
  每一个方位,都在被监视之中,只要有动静,诀逃不过这监视网。
  表面上一切平静如叵,但暗地里每分每秒都是紧张的,因为“复仇者”随时都可能现身。
  一夜到天明,“复仇者”没出现,伏伺的高手散下去休息。
  大白天,“复仇者”当然是无机可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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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仇者”传了竹签,昨晚设下手,今夜很可能要行动。
  堡主朱延年带着总管余鼎新,不断地前后巡视,“复仇者”除非是神,如果也是人的话,绝对没机会下手。
  朱延年有把握至少能迫出“复仇者”的原形。
  恐怖的时刻,相当难耐,但如果不除去凶手,天知道还有多少人遭殃?
  “复仇者”的行动,似乎只限于“风堡”。
  因为江湖中还没听人提起过这名号。
  又是天明,每个负责行动的人都感到疲惫不堪,但也松了一口气,因为没有事情发生,很可能“复仇者”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可是他决不会罢手,如此下去也不是常注。
  朱延年与余鼎新来到练功房外。
  武士禀报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朱延年启动机关,铁门缓缓打开,“呀!”
  两人先后进入功房。
  两人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登时室在当场。
  练功房的壁上,呈现三个血淋淋的大字复仇者。不用说,事情已发生了,门不开,户不启,对方是如何下手的?太恐怖,也太不可思议了!门口的武士,探头朝里一看,也傻了,连血液都几乎冻结。
  地下室的入口洞开着,里面的情况可想而知。
  朱延年栗喝一声:“许立,你进来!”
  武士应声而人,施了一礼,站着直发抖。
  朱延年道:“你什么时候接的班?”
  武士颤声道:“弟子是昨夜丑时接的班!”
  “上一班有没有交代?”
  “没有!”
  “有人进来过吗?”
  “没有!”
  “把昨天早晨开始的各班武士通通传来!”
  “遵令!”
  武士行礼而退。
  余鼎新道:“堡主,我们到地下室看看!”
  朱延年点了点头。
  两人戒备着进入地下室,目光听及,那景象令人毛骨悚然,师爷姜执中端坐在桌边椅子上,靠着椅背,头向下垂,颈子上有个血洞,胸前地下全是血,但已凝固变紫,桌子上的饭菜,原封未动。
  从血水凝固变色的情形看来,死者被杀,当在昨天日间或断黑之前。
  余鼎新激动地道:“依属下看来,凶手就在堡中,不然他怎会知道姜师爷藏在地下室?”
  朱延年打了一个冷战道:“堡里都是老人,新进的至少也有四五年,会是谁?”
  余鼎新道:“这很难说!”
  朱延年紧皱着眉头道:“想不透的是这种固若金汤的地方,他如何来去自如,功房的门也未启……”
  余鼎新沉重十分地道:“看来他要杀人,根本没地方可以逃避,杀人的目的何在呢?”
  朱延年目芒一闪,口唇动了动,似乎想到了什么要说出来,但口唇又封闭了,什么也没说。
  突地,余鼎新手指靠角落的斗橱栗呼道:“竹签!”
  朱延年全身一雳,走过去拔它下来,一看,脸色登时泛了白,簌簌抖个不停。
  余鼎新道:“又是谁?”
  朱延年咬牙道:“很好,老夫誓必全力与他周旋到底,看是谁杀谁。”
  余鼎新凑了过去,只见竹签上赫然写着:“第三号朱延年,风堡之主。”下面还附加了一行小字“百日之内索血。”
  想不到追魂竹签竟然传到了堡主的头上。
  余鼎新惊怖连退了三步,颤声道:“简直是无法无天!”
  朱延年努力咬了咬牙,把竹签搓成粉碎,一摆手道:“余总管,此事暂时不要宣扬,我们先出去。”
  余鼎新点点头,应了一声:“是!”
  到了地下室外,七名武士已在肃立恭候。
  朱延年目光一扫七名武士,沉声道:“你们轮值时间内,有什么人进入练功房?”
  其中一名年纪稍长的武士打了一躬,惊惶地道:“小的进去过一次!”
  朱延年凌厉的目芒在那武士面上一绕,道:“汪头目,你到练功房做什么?”
  那武士道:“小的送饮食与师爷,因为怕出差错,不敢要厨下的人送,所以亲自送去的。”
  朱延年沉吟不语,这姓汪的武士头目,原来是他的随从小厮,跟了他十几年,他是绝对信得过的,挥了挥手道:“你们下去!”
  众武士退出了练功房,朱延年才凝重地向余鼎新道:“余总管,烦你料理姜师爷的后事,尽量别张扬!”
  余鼎新恭应道:“属下去照堡主的意思去办!”
  朱延年回到内院书房,心头如压了一块干钧巨石,沉重无比,他想不透姜师爷藏身在这等隐秘稳妥的地方,结果还是逃不过“复仇者”的辣手,这厮到底是人还是鬼?自已已经接到追命的竹签,对方注明百日之内下手,能逃得过么?如果是明枪的话,还可应付,像这种恐怖的暗剑手段,的确防不胜防。
  恐怖,像一条毒蛇,一旦进入了心,便不分日夜时刻地啃噬你,直到你发狂,精神崩溃,甚至到死为止。
  “复仇者”订了百日期限,用意很明显,要使对方受尽恐怖的痛苦。
  怕,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没有人敢说他什么也不怕,只不过程度与性质的差异而已。
  小孩子听多了鬼故事会怕,这种怕鬼的心理可能伴随到老。
  大人由于现实中的遭遇,也会产生怕。
  朱延年一方之霸,身手高人一等,但“复仇者”的行动,也使他怕,树成了心理上莫大的威胁。
  因为天下最可怕的,是对敌人一无所知,而敌人对自己却了如指掌。
  死者都不是泛泛之辈,论功力是第一流的,但都没有反抗的迹象,像鸡鸭…样被宰杀,难道此人的功力,真的已到了无人能抗的地步?“复仇者”是谁,这是问题结症的真正所在。
  死者当然知道,可惜他们再也不能开口了。
  一条人影,从窗外横过,影子闪过窗纱。
  朱延年全身的肌肉都收紧了,栗声道:“是谁?”
  “爹,是我l”朱媛媛口里应着,人已跚跚出现在书房门口。
  朱延年吁了口气,道:“媛媛,我正要找你,你来得正好!”
  朱媛媛进入了书房,她爹脸上的神色,把她骇了一大跳,在记忆中,她多一向是威严、沉着,天大的事也不会使他惊惶,向来没有现在这样的神情,她不自然地笑了笑,上前两步,手扶书桌,道:“爹,您找我有什么事?”
  朱延年沉声道:“姜师爷的事你知道了?”
  朱媛媛粉腮一变,道:“是的,听说了!”
  朱延年道:“媛媛,依你的看法,‘复仇者’是如何进入地下秘室杀人的?”
  朱媛媛摇头道:“无法想象,不过……”
  “不过什么?”
  “据女儿猜想,凶手就在堡中,不是从外面进来的,也许随时都在您左右。”
  朱延年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战,目光不期然地四下扫瞄,似乎“复仇者”真的就藏在自己身边眼睛所看不到的地方。他本来也有这种想法,现在被朱媛媛说被,更增加了心理上的惶恐。
  但,堡中由上至下,每一个都是忠诚的老下属,会是谁呢?
  朱媛媛一向任性,但现在却表现得很正经,她像突然长大了几岁,蹩着额头道:“爹,您说呢?”
  朱延年深深一想,道:“唯一能进入地下室的秘道,只有你我父女俩知道,媛媛,你仔细想想,曾经泄露过么?”
  朱媛媛断然地道:“没有,我甚至已经忘记了这回事,同时机关在女儿的床底下,谁能进去呢?”
  顿了顿,忽地又转口道:“晤!我想起来了,两年前,我一个人在房中无聊,曾启动过一次,目的是试试机关是否失灵,但绝对设第二个人看见。
  朱延年皱眉道:“很难说,丁香呢?”
  朱媛媛道:“正因为丁香不在,我才无聊,我记得是她到城里买东西……”
  朱延年又道:“这两天你都在房里没离开?”
  朱媛媛道:“当然不是寸步不离,吃饭洗浴总是要离开一会的。爹,对方号称‘复仇者’,您总该想得到可能是什么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