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云快手
田宏武把伍廷芳的尸身拖离现场,在附近掘了个土坑,把他掩埋了,搬了几块大石头,压盖在上面,然后回头去牵坐骑。
他心里想,现在与“化身教”已经成不两立之势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倒是如果伍廷芳说的全是事实,“宇内狂客”的女和已被卖入风尘,该怎么办?
这是个相当严重的问题,的确费思量。
首先,第一步,是要设法从“化身教”人的口中,探查伍廷芳是否收养过女儿,如果证实确有其事,便麻烦了,人被卖入青楼,当然是在关外的成份居多,那得远赴关外。
如果证实伍廷芳信口胡诌,王大娘已经过世,天涯茫茫,哪里去找人呢?
仅有的一点线索,是女孩背上的胎记,在外面是绝对看不到的,有等于无。
愈想愈发不是路,心里也愈加茫然。
唯一的一丝希望,是被卖在开封洛阳一带,凭藉“风堡”秘探之力,或可能查出端倪,但这太渺茫,近乎奇想。
他解下马匹,正待上马,忽然发现马鞍上插了个封口的竹筒子,另外附了张字柬,不由大感惑然,取下字柬一看。
只见一上面写的是:“就近赴南召参与剑会,杀会主之后,留置竹筒,鞍袋内有面具衣物,速行改装。
后面署了“复仇者”三个字。
这是怎么回事?
“复仇者”怎知自己到了此地?
剑会、会主、竹筒,又是什么回事?
他震惊得全身发颤,看来这些东西是“复仇者”乘自己埋葬伍廷芳时暗暗留置的,竟然还为自己准备了易容改装之物。
是了,那会主定然也是黑名单上列名的仇人!
想到这里,不由精神大振,这一次,算是自己替小秀子一家刃仇的破题儿第一遭,除了这原因,“复仇者”决不会要自己去杀人。
他抓起竹筒,真想打开来看看,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把竹筒塞入锦袋里。
他匆匆上马离开。
剑会,每三年举行一次,目的是以武会友,切磋剑术。
每一届的会主,例由上届公推或公聘,本届会主是上届推定的,由北六省著名的威武镖局总局主“一柱掣天”黄镇山担任。
地点在南召城外的范家集广场,用意是为了纪念百年前功在武林的“剑主之王”范耀。
会期一共是三天,最后一天的末场,照例由会主亲自出台接受挑战,这场压轴戏,是每届剑会的高潮。
在会期前半个月,各地剑手便已陆续来到,使其名不彰的南召,成了卧虎藏龙之地,当然,来的人并不一定都露面出手,大部分是来凑热闹的,小部分则想藉这个机会露脸成名,只有极少数才真正地是存切磋琢磨之心。
今天,是第三天,午正过场,一共比赛三场。
三棒锣响,六名裁判就了位,左右各三,剑会揭开了序幕。
台上打的热闹,台下也吵的热闹。
如果没有特殊的好手上场,台下的声浪是无法平息的。
前两场,在喧天闹地的情况下平平而过。
众所瞩目的压轴戏开始,会主亮了相,声浪顿时乎息了,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那三丈方圆的敞台上。
北六省的总局主,气派果然不同凡响,态度从容,不怒而威。
“一柱擎天”黄镇山,年纪在六旬上下,一脸的福泰相,绸衫曳在腰间,扎膝裤,高腰白袜,薄底快靴,手提一柄古色斑斓的长剑,目光徐徐扫瞄全场一周,然后倒剑把,行了个罗圈礼,洪声道:“多谢各位高朋贵友,远道光临,为剑会增辉,依照定例,这场压轴戏由老夫来唱,接受三位朋友挑战,套言不叙,现在就请第一位朋友赐教?”
台下起了一阵“嗡嗡!”声。
没有几下真工夫的人,是不敢上台丢人现眼的。
一条青影,从人丛中冲起,笔直地拔升三丈有多,然后凌空变势,如飞燕般斜斜掠向会台,在离台面丈许高下时,妙曼地一旋,改为头下脚下,轻轻落在台上。
台下响起了一声轰天采。
上台的是一个青衫中年,风度极佳,他先朝台下作了个罗圈揖,然后从容不迫的朝会主黄镇山拱手为礼,朗声道:“龙门弟子古剑青,拜领会主高招!”
黄镇山哈哈一笑道:“名门高弟,果然不同凡响,老朽幸会,请!”
古剑青道了声:“不敢当此谬赞!”缓缓拔剑,站在下首位置,气定神闲,又道:“请赐招!”
第二十一章
黄镇山微一挪步,取好了位置,道:“照例由上台的先出手!”
古剑青立即做出了起手式,道:“有僭了!”长剑一领,虚虚刺出,这是表示对长者的尊敬。
黄镇山也是虚架一剑,口里道:“古老弟太多礼了!”
一合一分之后,正式动上了手,龙门派属当今六大剑派之一,而古剑青是当家弟子,身手当然不俗。
黄镇山不用说,盛名之下无虚土,不然不会被推为会主。
剑芒闪烁中,奇招迭出,看得人目眩神驰,叫好之声,不绝于耳。
堪堪到了第十二招,古剑青突地抽身后退,从容地道;“在下输了半式!”
台上的裁判互望了一眼,连连点头,表示对古剑青风度的赞许。
台下多数人没看出古剑青是怎样输的,但也附和着鼓掌。
黄镇山哈哈一笑道:“古老弟的胸怀令老朽折服,承让了!”
古剑青收剑,拱手,飞身下台。
灰影一闪,第二个挑战的跟着上台,人影站定,大家才看出是个妙龄女尼,不由一阵哗然,女尼在公开场合下参加比剑,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黄镇山的眉头皱紧了。
妙龄女尼倒是很沉着,合十道:“黄老施主,小尼拜领高招!”
黄镇山期期地道:“小师太,这个……”
妙龄女尼淡淡地道:“老施主不屑于赐教么?”
黄镇山尴尬地道:“不是这意思……”
说着,把目光望向裁判席。
裁判们尚未开口,妙龄女尼发了话:“剑会公布的条例上,并没有说出家人不许与会?”
六名裁判低声交换了一番意见。
一个黄衣老人大声道:“不错,会章上是没有这一条规定,不过……小师太是出家人,似乎不宜……”
妙龄女尼立即接口道:“出家人也是武林一派,有什么宜不宜,如果黄会主认输,小尼便下台。”
话说的很强硬,台下又是一阵哗然,黄镇山认输,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如果他认输,剑会便算终场了。
黄衣老人愣愣地望着这女尼,无法做合适的解诀。
黄镇山想了想,老脸一沉,道:“小师太难道……怀有什么目的?”
妙龄女尼口齿相当犀利,冷冷一笑,不假思索地道:“老施主这话似乎失了身份,同道切磋,还有什么目的?老施主不问别人,独问小尼,小尼拒绝作答。”
黄镇山蹩了蹩额,突地又恢复了原来的威严态度,从容地道:“请循例报出来历?”
妙龄女尼提高了嗓子道:“小尼‘修缘’,师门不列武林门派,不报了。”
谁都意识到这妙龄女尼有些邪门,但又不能拒绝她挑战。
黄镇山沉声道:“小师太的剑呢?”
妙龄女尼道:“难道非用剑不可?”
黄镇山道:“这是剑会,除了剑,任何兵刃功力杂技,都在限制之列。”
妙龄女尼又是一声冷笑,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柄尺许长的短剑,执在手中,扬了扬道:“这总可以了,请!”
说着,自站了方位。
黄镇山一见对方手中的短剑,脸色陡然一变,但瞬即恢复正常,宏声道:“小师太,比武过招,刀剑无眼,难免有闪失,这得先说明……”
妙龄女尼道:“小尼懂得,生死不偿命,伤残不记仇!”
黄镇山道:“好,请出手!”
妙龄女尼口里“唔!”了一声,短剑闪电般刺出,上手就是极玄厉的杀着。
这不像是会武,近于仇敌相对。
裁判的全皱了眉,但却无法制止。
黄镇山举剑迎拒,刹那间打得难解难分。
武学中有句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但这妙龄女尼可不是这样,一柄短剑,配合上巧妙的步法,竟然攻多守少,凌厉得令人昨舌。
她功力之高,身手之强,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杀招频施,指的全是要害大穴,使看的人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起先自一下还有“嗡嗡”之声,后来,全场静得落针可闻。
没有三板斧,不敢上瓦岗,这女尼正是如此。
激烈的搏击,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这是三天来最惊人,占时最久的一场剑斗,双方交换了百招以上。
“呀!”地一声惊叫,所有的人心弦为之一颤,人影霍然而分,妙龄女尼右肩头血流如注,迅决地染红了灰色的僧衣。
黄镇山微微喘息着道:“小师太,承让了!”
妙龄女尼脸色一连数变,咬着牙道:“黄老施主,多谢手下留情,改日台下见!”
说完,从侧方落台,很快地便消失了身影。
台下起了窃窃私议,从妙龄女尼的神态动作,使人直觉地感到她别有目的,并非是真正来会剑的。
黄镇山笑了笑,显得笑得很勉强,移近自中央,发话道:“现在老朽接受最后一位挑战!”
话声甫落,一条人影掠上了自边靠右的方位。
上台的是个紫衣中年人,长剑系在腰间,脸孔惨白得不带一丝血色,像是久病初愈,又像是几年没见过阳光,任何人见了都会皱眉。
黄镇山朝侧后方退了数步,一见这挑战者,下意识地感到一阵忐忑,刚才是个女尼,现在又是个病夫,似乎今天的日子不吉利,尽碰到这种人物。
紫衣人干咳了一声,抱拳道:“区区‘因果门’弟子‘要命三郎’,不揣愚陋,前来会武。”
声音和面孔一样冷,听在耳里,有说不出的难过。
“因果门”,整座武林中谁也没听说过有这门派。
黄镇山脸色变了变,拱拱手,强打了个哈哈道:“朋友请再说一遍是什么门派?”
“因果门”三个字一字一顿,说得很清楚。
“老朽奔走江湖大半生,似乎没听说过……”
“那是会主寡闻之故!”
“朋友能否说得更清楚些?”
“会章中哪一条规定要盘挑战者的底?”
黄镇山哑口无言,脸色很怪,气派大大地打了折扣。
紫衣人缓缓拔剑在手,道:“会主请!”
台下议论纷坛,谁也不知道这紫衣中年人是什么来路,他所报的“因果门”,“要命三郎”,听来与他的人一样诡异邪门,十有九成是故意胡诌的。
但人家已经报出口来,会章上可设规定验明真假,明知是假的也得承认。
会主“一柱擎天”黄镇山名高望重,身为北六省威武镖局的总局主,单凭这名头就足以骇人,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今天,他直觉里就感到有些不对劲。
提任裁判的当然也是武林知名人土,明知今天的情形异样,但恪于会章,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在心里祈望着不要发生意外,使本届剑会,平安收场。
黄镇山定了定神,道:“剑会的目的是以剑会友,彼此切艺,以宏扬武道,现在是最后一场,朋友是最后一人,能识朋友也是决事,朋友能介绍一下来历么?”
紫衣人冷漠地道:“来历已经照规定报过了,谈结交那该是以后的事,现在请赐教。”
黄镇山立好了门户,道:“照往例应该由朋友出手!”
紫衣人道:“我们破一次例怎么样?
黄镇山道:“不可以!”略略又道:“为什么要破例?”
紫衣人惨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冷冷吐语道:“如果在下先出手,恐怕会主没机会用剑。”
这句狂傲无比的话,震惊了台上台下所有的武林人物。
黄镇山脸色更变,他想:“难道自己面对的是个心神失常的人?”
裁判之一高声道:“朋友,除了剑,掌指暗器,其他兵刃,以及毒物等都在禁止之列……”
紫衣人连头都不转地道:“这些在下十分清楚,毋劳重述。”
黄镇山凝重地道:“朋友到底是什么意思?”
紫衣人嘿嘿一声,冷笑道:“没什么,在下自幼精研剑术,。浸淫其中数十年,结果只练成一招。但这一招威力奇大,出必伤人,所以才有“要命三郎”的外号,走南闯北,还不曾碰到过对手,如果在下先出手,会主很可能没有出手的机会,因此请会主破例先出手。”
这番话令人听了不寒而栗。
是故意大话唬人么?江湖道上从没听说有“要命三郎”这一号人物。
但,他敢上台挑战,当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除非他是疯子。
他把这些话交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