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一剑
王晦闻道:“你不知道什么?……”
不妄道:“不知道是不是你?”
这话是什么意思,众人都是莫名其妙。但王晦闻的面色已是变了。
就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声长笑,跟着说道:“不用着急,我已经替你把证人请来了!”
声到人到,众人尽都惊愕。这是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但却是在武林中地位极高的人物!
巴山剑客过铁铮“啊呀”一声叫了起来:“你不是郭大侠吗?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见得着你,这许多年你躲到哪里去了?”
少林寺的达摩院长老本无大师也与此人合什作礼,说道:“我还记得那年郭大侠前来少林寺与贫僧谈禅论剑,别来恐怕已经有三十年了吧?”
那人笑道:“三十二年了。”
参加葬礼的宾客和武当派一众弟子,认识这个人的虽然只是寥寥几个,但一听得过铁铮的本无大师称他为“郭大侠”,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他是谁了。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名列“小五义”之首,大名鼎鼎的七星剑客郭东来。他也是在“小五义”中最先失踪的一个,跟着才是王晦闻与慧可相继失踪,“小五义”因此风流云散。他们的失踪在江湖上成了三十年来的未解之谜,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在同一天在武当山上露面。
郭东来若只是“空手”前来,已经令人惊异了,他还是背着一个皮袋来的。这个皮袋又长又大,他身高六尺,背着的这个皮袋几呼碰到地面。和过铁铮一起抢上前迎接他的还有一个老武师秦岭云,秦岭云是口没遮拦的性格,好奇心起,不觉就问他道:“郭大侠,你这皮袋装的什么?”
郭东来微笑道:“别心急,待会儿自然会让你知道。”说话之间,他已经来到了无相真人的墓前,这才把皮袋放下来,在墓穴前行跪拜之礼,说道:“真人,在你生前,我未得亲聆教诲,是我一大憾事。但你托人带给我的教言,我是永铭心版的。今日特来报答你的勉励。”武当门下,连无量长老在内,都不知道有这件事情,不觉都是思疑不定,不知他的所谓“报答”,究竟是要做什么?
王晦闻上前施礼,说道:“大哥,听说你归隐关外,老远跑来,可真是不容易啊!”郭东来的家乡是洛阳,王晦闻故意说成他是“归隐关外”,用意是在暗示:“你知道我事,我也知道你的事,你若揭穿我的秘密,我也对你不客气。”
郭东来淡淡说道:“你在武当山三十多年,你能够来,我不能够来吗”
无名真人跟着上前施礼,说道:“当年我在杭州,未得见着大哥,深以为憾,有件事我要禀告的是……”
郭东来哈哈一笑道:“你的事我早已知道。但你现在已是掌门真人,还何必叙俗家之礼?”
(原文少一段)
无量长老帮腔道:“掌门师弟,你这一问,似乎有点可笑!”
无名真人道:“发何可笑,愿闻其祥。”
无量长老指一指王晦闻,说道:“为了说话方便,我仍用他以前的称呼。谁都知道这个聋哑道人是服侍已故掌门的,若是他擅自离山,无相真人焉有不察之理?”
无名真人道:“说得有理,但我仍有疑问。不妄,我姑且信你刚才所说,他没离山,但在那几天当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比如说有什么陌生的客人前来访他,或者他生病之类。”
不妄道:“从来没人找过他的,至于生病嘛,这个,这个……”
无名真人道:“怎么样?”
不妄道:“年深月外,我已记不清了。”
郭东来吟了一声,说道:“你最好仔细想想。”
不妄喃喃说道:“好像,好像……”
不波忽地一拍脑袋,说道:“我记起来了,不错,正是在何家出事那前后几天,这位聋哑师叔生了一场大病。”
无量长老道:“你怎的记得这样清楚?”
不波道:“两湖大侠何师兄被害的那一天,我曾经到紫霄官,听说他有病,还曾经到他的房间看过他。为何我记得这样清楚呢,因为过了几天,在人上山禀报掌门师兄,说是何师兄在那一天遇害,当时我也在场。报信的人走了之后,我也曾顺口问过不妄,聋哑道人病好没有。他说没有。”
不妄这才说道:“不错,我也记起来了。那几天他确是在生病。”
王晦闻道:“偶然生病,那也没有什么稀奇。”
无名真人道:“你武功这样好,患的什么病?”
王晦闻道:“事隔十七年,我哪能记得这样清楚,难道患病都不许么?”
他这句话可引起了一些武当弟子的疑心了。要知在他们的印象之中,聋哑道人是极少生病的,那次生病,恐怕是唯一的一次,怎会完全记不起来?许多人的目光就投向不波身上。
不波说道:“我在他的房间看过他,的确是他,不是别人。”
王晦闻冷笑道:“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郭东来道:“有!”
王晦闻道:“在两湖大侠何其武遇害之前,已经发生了本派的俗家弟子丁云鹤在燕京突然莫名其妙的暴葬一事,跟着又是无极长老在赴京途中,被人暗算受了重伤,种种迹明显示,是有叛徒蓄意危害本门。无极长老是在受伤之后几天才死去的,但实不相瞒,在他身亡之前,我已得到了有关何其武的弟子在关外私通满洲的消息,而且已经正在南归了。我担心叛徒往何家报信。”
无色道:“这样重要的消息,你是怎样得知的?”
王晦闻道:“我虽然隐姓埋名,遁迹武当避祸。可还有家兄在外间做我耳目。这个消息,就是他那次上武当山的时候,通过了不妄告诉我的。所以我才禀明无相真人,由家兄替我装病,让我下山侦查叛秆!无相真人和不妄都是早已知道我的身份的。”
武当派的一众弟子之中,虽然也有人怀疑他的证供不尽不实,但是无相真人、王晦声他们都已死了,死无对证!更令众人难以反驳的是,他把一切事情都推在无相真人头上,不是说早已禀明无相真人,就是说根本出于无相真人的授意,而他又的确是服侍了无相真人三十多年的。若是有人对他表示怀疑,那岂不是对无相真人的不敬?最少无相真人也有失察之罪?武当弟子对地相真人极为尊崇,纵然有此怀疑,也不敢出之于口。
无色冷笑道:“耿京土有多大本领能危害本门?”
王晦闻道:“你说得对极了,我刚才说的,那个叛徒当然不是耿京土,耿京士不过是他的爪牙而已。何其武其实也是那个叛徒出手害死的,不过他之能够顺利进入问家,倒是得力于耿京士之助。”
无色道:“你知道得这样清楚,想必当时已是在场?”
王晦闻道:“我迟了一步,只瞧见他的背影。那人本领在我之上,我自忖不是他的对手,是以只好避免打草惊蛇。嗯,说来惭愧,我也还有我的私心。实不相瞒,我和那人曾经有过一段很深的交倩,那人又是本派的武学奇材,我出于怜才之念,还希望他能够改过向善的。心想,若然他的目的只是想在本派掌权的话,那也未尝不可姑且替他隐瞒,以观后效!”
这番话一说出来,他说的那个“叛徒”显然是指无名真人了。
无名真人凛然说道:“那你还不快说出来,叛徒是谁?”
王晦闻冷笑道:“你当真要我说出来吗?”
另一人的冷笑声比他更响:“我替你说吧,那个叛徒不是别人,就是你!私涌满洲的奸细也是你!”说这话的,当然是七星剑客郭东来了!
王晦闻又惊又怒,喝道:“你……”
郭东来道:“你,你什么?我可不是像你一样,你以为死无对证,便可信口胡言,我可是有真凭实据的!”
王晦闻已是心俱寒,但还想博一博他敢不敢与自己两败俱伤,喝道:“证据何在?”
郭东来道:“有活生生的人证在此!”
无名真人霍然一省,说道:“对啦,你刚才说一共有三证人,第一个证人是不妄;第二个证人是王晦声;第三个是……”
郭东来朗声道:“第三个证人就是我!”
王晦闻喝道:“你胡说什么?”
郭东来道:“你私通满洲的证据,就捏在我的手里,是不是要我给众人传阅,你才承认?”
王晦闻硬着头皮道:“奇怪,我和满洲私通的证据,如果真是有的话,那是何等秘密,又怎能落在你的手中?若然不是假造,除非你是……”
话犹未了,郭东来已接下去说道:“不错,你是满洲好细,我也是满洲好细,但我是假的,你是真的!这许多年,你虽然没有见过我,但你应该知道,我其实是你的顶头上司!”
王晦闻发出好像是被逼得无路可逃的野兽那样的吼声,突然就向郭东来扑过去!
只见剑光一闪,掌影翻腾,王晦闻的一幅衣袖被削了下来,刚好碎成七片,好似七只蝴蝶在同中飞舞。无色、不波同声赞道:“好个七星剑法!”
这两人乃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两大高手一拼斗上了,莫说按照江湖规矩,旁人不能插手,即便想要插手,也是插不进去。
王晦闻双掌合拢,左捺右收,拳势凝重如山,而又轻灵于羽,郭东来的第一招虽然得手,第二招他的剑尖却似陷入了无形的漩涡,剑光连连晃动,可总是刺不着对方。武当门下,不觉有人赞道:“好个太、太……”猛地想起,这个“聋哑道人”已经被证实了就是隐藏本门的奸细,如何还能赞他。
郭东来身形游走,剑光如电,瞬息百变。王晦闻双掌如环,每一招都是成圆形击出。大圈、小圈、左圈、右圈、正圈、斜圈、圈里套圈,说也奇怪,郭东来那么凌厉而又迅捷的剑法,竟然近不了他的身。那些剑圈就像无形的漩涡一样,把郭东来的剑尖牵引得东歪西斜。但听得飒飒连声,在他们身旁的树木,叶子一片片落下来,要是留心看的话,还可以看得出每一次都是七片树叶同是落下。
无色看是如痴如醉,不觉口中自念:“后发先至,借力打力,太极圆转,无使断绝。呀,道理我懂,但要到达这个境界,可就难了。”忽然听得耿玉京小声说道:“虽非形似,亦非神似,比如百步只行九十。依样葫芦,并无创意。”无色全神观战,未曾留意,原来他已经醒过来了。
无色又惊又喜,说道:“我的意思,是他的太极拳法尚有破绽。”耿玉京点头道:“不错,他是厚而不纯,论境界其实还比不上你。”无色道:“你是故意讨好我吧,他的功力比我高,出招比我厉害得多。”耿玉京道:“破绽就在厉害二字!”
无色似懂非懂,但此进郭、王二人已是愈斗愈烈,无色亦已无暇思索了。
论功力,郭东来其实比王晦闻还高,只是受制于他的太极掌,七星剑法的威力受到牵制,难以发挥。他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耿玉京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小,他却是每个了都听见了,这刹那间,他也忽然如有所悟了。
原来王晦闻由于半途出家的原故,他服侍无相真人三十多年,虽然得了武当派的上乘武学,但原来的武学却是先入为主,好像溶入了血肉之中,忘不了抛不掉的。他原来学的乃是最刚猛的外家功夫,经过了三十多年,他自己以为已是可以刚柔并济,其实却是因此,未能支道内家的最高境界。落在已经妙悟本门心法的耿玉京眼中,就显得是“厚而不纯”了。
剧斗中忽听得“嗤”的一声响,王晦闻左肩着一剑,但并无鲜血射出,只是衣裳被剑尖刺穿,紧跟着就是“卜”的一声,郭东来也被他打了一掌,接连退了几步,这才稳住知形。看来似乎也是伤得不重,但无论如何,却显然是吃亏更大!
无色呆了一呆,忽地手舞足蹈,叫道:“京儿,你说得不错,我懂了,我懂了!厚而不纯,似强实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旁边的人,除了耿玉京之外,谁也不懂他说的什么。不波道:“师叔,你懂了什么?”无色道:“你瞧,好大的破绽!”不波目注斗场,搔搔头皮,说道:“谁的破绽,怎么我瞧不出来?”
此时郭东来已是退而复上,出招更快更狠,剑花朵朵,严如黑夜繁星,千点万点,洒落人间。此时连不波也看得目眩神迷,顾不得和无色说话了。“
无色叫道:“喂,喂,你懂了吗?不人虎穴,焉得虎子!”
郭东来攻得虽然更快更狠,但劲道却似减了许多,王晦闻心中暗喜,只道他刚才着了自己一掌,伤得纵然不是很重,料想亦已不轻。当下一个环中抛月式,掌势划了个大圈圈,虚罩郭东来来的身形。只待郭东来剑势斜收电,他这一掌由虚变实,就可后发先至,取郭东来的性命。
无色长老吧道:“唉,你……”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