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一剑
西门燕继续说道:“那聋哑老头,本来也是在黑道上有点名气的强盗,他和另外一帮强盗有一次围攻我的爹爹,爹爹把其他的人全都杀了,只留下他,至于因何缘故,我也不大清楚。他变成聋哑,却得回一条性命,他感谢我爹爹的不杀之恩,从此就成了我家的忠仆。”
蓝水灵默然不语,西门燕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说道:“你不用害怕,自从我爹去世之后,我们家就在深山隐居,早已不做强盗了。”
蓝水灵道:“令尊已经去世?”
西门燕道:“他去世那年,我才不过三岁,听说他是死在异乡,连尸骨也不知理在何处。”
蓝水灵又是“啊呀”一声,不知说些什么好。
西门燕笑道:“你是不是后悔交上了我这个强盗的女儿?”
蓝水灵道:“父亲是父亲,女儿是女儿,何况令尊又早已死了。”
西门燕道:“做强盗的人也并非都是坏人的,将来你见得多了,就会明白。”
蓝水灵心里想道:“像你爹爹这样滥杀,我就不相信他能是好人。”当然这些话她是不会说出来的。
她没有说话,西门燕却忽然笑了起来,蓝水灵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西门燕道:“我看得出你是不以为然。若在平时,你若是在我的面前表示看不起强盗,说不定我已经将你杀了。但今晚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又怎能杀你?”
蓝水灵道:“我只是因为那些强要来欺侮我,我才力抗他们的。我的原意并非保护你,所以你用不着报答我。”
西门燕笑道:“你是在说谎。我一醒来的时候,就瞧见你那惊急的模样,你是为我担惊,你以为我瞧不出——当时蓝水灵的确是在为她担惊,被她说穿,只好叹口气道:”燕姐,如果今后你还是不改变你这态度,我倒宁愿你现在把我杀了好。“
“什么态度?”
“不准别在你面前表示瞧不起强盗的态度。”
西门燕道:“好咱们各让一步,以后若是有人对我那样,我不杀他,只不过多少还是要令他吃点亏的。你到了我的家里,可也别要在我的面前骂强盗。”
蓝水火直:“令堂不是强盗,我又何必要在她的面前无端去骂强盗。”
西门燕笑道:“你说老实话,倘若你早就知道我是强盗的女儿,你会不会先想一想,舍命去保护一个强盗的女儿,值不值得呢?”
蓝水灵道:“我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只是求心之所安,如果刚才我为求活,让那些强盗欺侮你,我这一生都不能饶恕我自己。”
西门燕呆了片刻,道:“你说得很好。我也老实告诉你吧。我并不是为了报恩不杀你的,我只是觉得和你投缘,我也不如是何缘故,越来越喜欢你了。”
蓝水灵道:“多谢。嗯,不知不觉,天已亮了。”
西门燕道:“你会不会骑马?”
蓝水灵道:“我爹倒是有一匹瘦马,但只是用来拉车的,我有时也骑着它玩,不过来来去去,都是在山坡菜地上溜圈子,从没有在大路上跑过。”
“你爹是干什么的?”
“我爹是在武当山上种菜的。”
“你长得这样秀气,要是你不说,谁都会当你是读书人家的小姐。”
蓝水灵心里不舒服,冷冷说道:“种菜人家的女儿,本来应该是粗手粗脚笨丫头的,是么?”
西门燕笑道:“你别多心,我真的只是想称赞你的秀丽,怪只怪我不会说话。”
蓝水灵见她道歉,反而不好意思。说道:“不是我小心眼儿,有些人是看不起斩柴种菜的人的,我有几个师姐就是这样。”
西门燕道:“我倒是羡慕种菜的人家呢,日出而作,日人而息,无忧无虑,有什么不好?比做强盗的就强多了。比如我吧,我爹早已死了,便我这个做强盗的女儿,还是时常会碰上意想不到的麻烦。”
蓝水灵心里想道:“如果我的爹娘真是像她说的那样无忧无虑就好了。”原来她曾经有过好几次,在无意中碰见爹娘又总是说她胡思乱思,不肯承认。直到最近,她开始发觉弟弟的“来历”可疑,这才想到爹娘的心事可能是和弟弟有关。但这些事情当然是不便和西门燕说了。
西门燕道:“嗯,越说越远了,还是言归正传吧,你不会骑马也不打紧,我来教你,很快就能学会的。咱们走吧。”
“韩大哥”和那一高一矮的强盗都留下坐骑,西门燕道:“骑马可要比坐车痛快的多,难得这三匹坐骑都是非比寻常的骏马,三匹马轮流替换,咱们可以缩短许多天行程。”
第一天她和蓝水灵合乘一骑,把着她的手,教她怎样操纵坐骑,第二天就各乘一骑了,这三匹马都是久经训练的,没人骑的那匹马也不会跑开,紧紧跟在后面。西门燕专挑少人行走的捷径,蓝水灵也不知经过的是些什么地方,只是感觉天气越来越冷,人烟越来越少,心知是从南方走到了北方。
走了半个月光景,到了一座高山脚下,西门燕舒了口气,说道:“回到老家啦。”
蓝水灵仰望高山,只见白雪皑皑,覆盖山坡,再往高处望,山腰已是云气弥漫,山峰则好像在云海中飘浮的桅杆,若隐若现,看不见全貌了。
蓝水灵咋舌道:“这么高!你们就住在这座山上?”
西门燕道:“不错,我家就是在那白云深锁的山峰,不过。你也不用惊怕,我们并不是住天峰顶,这半个月来,你的内功进步很快。相信你可以上得去的。要是你当真走不动的话,我还可以背你。”
她跳下马背,笑道:“人上得去,马可难行。我不想累坏这几匹坐骑了。”
蓝水灵跟着下马,笑道:“燕姐,你若是凡事能够替别人设想,好像你现在对这几匹坐骑一样,那就好了。”
西门燕道:“人和马怎能想比,马会让人乘坐,又会帮人拉车。别说养熟的家畜了,即使山上的野兽,你不惹它,它也不会存心害你的。只有人才是最喜欢残害同类。”
蓝水灵笑道:“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怎的这么多牢骚。我不相信人就有你说得那样坏,坏人不是没有,但总是好人更多吧。”
西门燕似是有甚心事,微喟说道:“你能够这样想,这是你的福气。”
蓝水灵跟她上山,越上越高,气候也越来她冷。山风凛冽,当真是刺骨生寒。幸亏蓝水灵这半个月来练东方亮所传的内功,又得西门燕详加指点,她练的这种内功是最易见效的,此时所具的功力,已是相当于别人苦练三年了。虽然感觉寒冷,也还可以抵受。
走到中午时分,蓝水灵手足已是冻得僵硬,走一步路都要费很大气力,不禁苦笑道:“我恐怕上不去了。但我又不好意思要你背我。怎么办呢?还是歇一会,生个火烤暖身子再走。”
西门燕笑道:“你已经比我预料的走得远了许多,要是你未曾来到这里,就冷僵了,那我非背你不可。到了这里,就不用我背了。再走半里路的气力你总有还吧?”
蓝水灵道:“再走半里又如何?”
西门燕道:“过了这个山坳,就会好起来的。你信不信?我不骗你,奇迹马上就会出现!”
蓝水灵半信半疑,加快脚步,走过山坳,果然一过了山坳感觉便即不同。吹来的风是暖和的,呼吸的空气也像含着水份,滋润她干枯的喉咙。陡然一亮,她看到“奇迹”了,是“奇迹”,也是奇景。
她看见的是高山上喷泉,喷泉正在风中喷发。灼热的泉水变成一团团蒸汽冲上天空,在风中扩散开来,在阳光照射之下,形成七彩缤纷的“花朵”。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花朵”,走过了山坳,就好像跨过了冬天的门槛,一下子跌进春天的怀抱了。
西门燕道:“山上这样的喷泉多着呢,泉水热得可以煮熟雪鸡。你要不要试试,我去捉一只雪鸡来将它煮熟。不过这种喷的泉水是含有硫磺的,吃起来有一种怪味。”
蓝水灵呼吸着新鲜、温润的空气,精神为之一爽,说道:“喷泉旁边的野果可以吃吗?”
西门燕道:“可以,这是野生的樱桃。甜稍微带点酸涩的味道,吃了特别提神。”
蓝水灵抓了一把放入口中,说道:“滋味还真不错呢。我现在一点也不累了,咱们还是走吧,别多费功夫去抓雪鸡了。”
西门燕道:“雪鸡满山乱跑,捉一只也不费劲。”
蓝水灵道:“何必呢,我又不饿。雪鸡如此可爱,只为好玩而吃了它,也未免太杀风景。”
西门燕笑道:“我忘记了你是心地慈悲的好姑娘了。我家离这已经不远,回到家里,不怕没有好东西吃,这就走吧。”
西门燕走在前头带路,走过弯弯曲曲的山道,进入一个弯月形的山谷中,谷中绿草如茵,杂花生树,别有洞天。只见几间房屋倚山修建,有红墙围绕,严然富贵人家。
蓝水灵叹道:“这里像世外桃源一般,你们可真会享福。”
西门燕道:“就是静了一点,我们一家总共只有四个人,我和母亲之外,还有两个丫鬟。”
说话之间,已经有一个丫环出来迎接,打量了一下蓝水灵,笑道:“小姐,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伶俐好看的小妹子,我们可添了一个伴了。”原来她以为蓝水灵是新来的丫头。
西门燕道:“小妹子不是你们叫的,她是我的小妹子,你们该叫她二姑娘。”
那丫环满面通红,连忙赔礼说道:“二姑娘,你莫见怪,我不知道!”
蓝水灵道:“我一点也不介意,你不必理会小姐的话,尽管和我姐妹相称。”
西门燕淡淡说道:“你怎么一到我家,就教我的丫头造反了?”脸上这种无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也不知她是认真还是说笑。
那丫头只道蓝水灵说的乃是“反话”,越发惶恐。跪下来道:“我们做下人的怎敢如此不分尊卑,我说错了话,求二姑娘饶恕。”
蓝水灵不待她双膝着地,已将她拉起来,微微一笑,说道:“我是种菜人家的女儿,论身份,还比不上富贵人家的丫头,有什么尊卑好分?”
西门燕眉头一皱,说道:“这丫头名叫红绡,你高兴就叫她的名字吧,别在称呼上纠缠不清了。”
蓝水灵甚不喜欢西门燕的小姐脾气,但想这是她的家,在她的丫头面前,也不便和她抬杠,便不作声了。
西门燕道:“紫玉呢?”
红绡道:“有几个客人来拜访老夫人,她给客人倒茶去了。”
西门燕诧道:“咱们这里从来没有外人来的,怎的……”话犹未了,只见一个穿紫色衣裳的丫环,已经从内堂走出来。
红绡道:“刚说曹操,曹操就到。紫玉,小姐刚回来就问你呢。”
西门燕道:“那些客人是什么人?”
紫玉道:“我不知道,从来没有见过的。一共三人,一个是和尚,一个道士……”
西门燕笑道:“有尼姑没?”
紫玉一本正经回答:“没有,第三个头戴方巾的,看模样像个秀才。老夫人叫我放下菜盘,就说用不着我伺候了。”她是在提醒小姐要待客人走了才进去。
西门燕好奇心起,说道:“待我进去瞧瞧。水灵妹妹你也来哟。”
蓝水灵也是不大懂得世故的,跟着她就走。紫玉想要拦阻,却也不敢,红绡悄悄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叫她莫要多事。
西门燕踏入里面的小院,便听得母亲的声音说道:“我早说过,江湖上纷争是从不插手的。你们休再啰唆。”似乎带点怒气。
西门燕也还有点分寸,听母亲似乎正在生气,就停下脚步了。
她躲在院子的假山石后,只见三个客人之中的那个道士站在了起来,说道:“这纠纷并不是我们挑起来的,说来是西门山主当年未曾了结的一桩事情呢。”
西门燕的母亲冷冷说道:“这么说,你们是要我夫债妻偿了?”
那道土连忙躬腰说道:“不敢。我们只是想请老夫人破例一次。”
西门燕的母亲道:“既然是他的末了之事,你们就该去求他,不该来求我!”
那和尚也站了起来,说道:“可惜西门山主已经不在人世了,否则他看在我们几十年效忠他的份上,相信他一定会替我们出头的。”谁也听得出来。他的话中已是带有愤懑之意。西门燕听了,不禁也在心里想道:“妈妈也真是的,爹爹已经死了,却叫他们去求爹爹。这不摆明是嘲弄他们吗?”
心念未已,只听得“笃”的一声,她的母亲把茶杯在桌上一顿,说道:“着呀,你也知道我的丈夫已经死了,那么请问我和你们还有什么关系?他是强盗头子,我可不是强盗头子!在他生前,我从来没管过他的事情,在他死后,我当然更加不管!言尽于此,送客!”
说到“送客”二字,衣袖一挥,那股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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