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一剑
东方亮道:“谁欺负你啊,你不要老和尚,那是你的事,蓝玉京是我的把弟,我可不能让给你。”
常五娘道:“韩谷主,你怎么说——韩翔摊开双手,说道:”我实话实说,你们两位我都得罪不起,我只能谁也不帮。“
常五娘说道:“韩谷主,你是料准我打不过东方亮,是不是?”
韩翔道:“两位最好莫伤和气!”
常五娘冷冷说道:“韩谷主,既然你不肯帮我,那就让我死在你这里好啦!”说话之时,手上已是拈着一枚毒针,针尖对准自己喉头。
韩翔叫道:“五娘,千万不可!”
常五娘道:“死了,免得令你为难,不很好么?哼,你不肯帮我,有人会帮我的!”
韩翔当然懂得她所说的“有人”是什么人,心里想道:“她寻觅活,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倘若她当真死在断魂谷,她的老相好唐二先生,岂能不来找我的麻烦?”
要知四川唐家素有“天下暗器第一家”之称,“唐二先生”唐仲山正是四川唐家的人,他的哥哥唐伯山已经去世,唐家目前辈份最高的人就是他了。莫说韩翔惹他不起,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对他也得忌惮几分。韩翔没想到常五娘这样撒泼,不觉被她吓得慌了。
东方亮却是神色自如,淡淡说道:“五娘,你要抢走蓝玉京,不怕武当派的人找你算帐吗?”
常五娘装得神色凛然,亢声说道:“我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东方亮嘻嘻笑道:“不错,死人当然是不用害怕的,但假如有人知道你不是死人呢?”
常五娘暗吃一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东方亮道:“我不相信你听不懂,你敢跑来断魂谷,不就正是因为别人已经把你当作死人了吗?死人再加上了易容术,你就可以在江湖上大摇大摆了。”
东方亮揭破了她的秘密,常五娘不觉也是惊得呆了。
东方亮哈哈一笑:“五娘,别再寻死觅活了,咱们还是正正经经的做一宗交易吧。”
说罢,回过头来,对韩翔道:“韩谷主,这老和尚和我的把弟暂且都交给你,请你妥为照料,待我和五娘谈了再说。交易纵然谈不成功,我也不会令你为难。”
韩翔求之不得,说道:“这样最好不过。”当下便即叫人把慧可和蓝玉京抬走,他也跟着走出了环翠阁,剩下来的就只有常五娘和东方亮了。
常五娘惊疑不定,问东方亮道:“你到底听到了一些什么谣言?”
东方亮道:“没什么,我只是在路上碰到了牟一羽。”
常五娘道:“那又怎样?”
东方亮道:“也没怎么样,只不过我知道你好像也曾经碰上牟一羽。”
常五娘道:“他对你说了些什么?”心中甚是思疑:“牟一羽和东方亮是对头人,按说他是不会将我的秘密告诉东方亮的。”
东方亮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说道:“你不必管是谁告诉我的,总之我知道你是想用假死来行瞒天过海之计。”
常五娘是个老江湖,尽管心中恐惧,神色却是丝毫不露,冷冷说道:“小猴儿,你还知道一些什么?”
东方亮笑嘻嘻道:“五娘,听说你和武当派的新掌门人牟沧浪也有一手,是真的吧?”
常五娘斥道:“臭小子,乱嚼……”
“舌头”二字未曾吐出,东方亮已是收起嘻笑,正容说道:“五娘,你不是正人,我也不是君子,大家还是实话实说的好,否则这宗交易就没法说下去了。”
常五娘心头一凛,道:“好,你说下去。”
东方亮又再恢复轻松的表情,笑道:“五娘,你不害怕武当派的人找你算帐,除了你以为你的假死可以瞒得过无色等人之外,大概还因为牟沧浪曾经是你的相好吧?不错!按情理而论,他是应该顾念往日的情份的,但恐怕你还不能有恃无恐呢!”
常五娘越听越是吃惊:“不知他究竟知道了多少?”当下装作一副不在乎的神气说道:“小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必胡猜老娘的心思。”
东方亮却好像看破了她的心思哈哈一笑,说道:“我知道你的事情恐怕会比你估计的多,我知道武当派无极长老被害一事,虽然不是你下的手,但却和你有关;我还知道你是害死武当派俗家弟子两湖大侠何其武的主凶!”
常五娘纵然力持镇定,此时也不禁面色大变了,涩声说道:“你知道又怎么样,我要是害怕别人恐吓,早就给人吓死了,还能活到今天?”
东方亮笑道:“五娘,你误会了,如果我对你有恶意的话,我还会找你谈交易么?我并非恐吓你,只是为你着想。”
常五娘道:“多谢。我倒想知道你怎样为我着想?”
东方亮道:“这两件案子是武当派的奇耻大辱,要是给人知道和你有关,牟沧浪也保护不了你。这还只是假设牟沧浪对你仍然有情有义而言,假如他为了要巩固新掌门人的地位,说不他还会牺牲你呢。”
常五娘本来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听了这点,心里也认为他说得有理:“牟沧浪新任掌门,他的确是必须为武当派立一大功,才能巩固权位。”
常五娘想到这层,不觉不寒而栗,说道:“你有办法教我对付牟沧浪?”
东方亮道:“教字不敢当,我的本事也对付不了牟沧浪。但要令得牟沧浪对你所顾忌,倒是不难。”
常五娘道:“愿聆高见。”
东方亮道:“莫说高见,低见也没有。”常五娘方自一怔,只听得东方亮已在继续说道:“你要知道,叫牟沧浪对你有所顾忌,这并不是空发议论就可做到的。但我为什么要说给你听?”
常五娘道:“哦,原来你是用这个和我交易,那我就要先看一看,你要的是什么,我得到的好处又有多大?”
东方亮道:“这宗交易,有你的便宜呢,你只要把蓝玉京让给我,你就可以一举两得。”
能令牟沧浪对她有所顾忌,这是东方亮已经说过了的,常五娘问道:“另一得又是什么?”
东方亮没有直接回答,却忽地似笑非笑地说道:“唐二先生年已七旬,在世上料也活不了几年了。即使他老而不死,你也有的手段哄得他服服贴贴的。对吗?”
常五娘道:“你扯到老头子的头上是什么意思?”
东方亮道:“没什么意思,我想说的是,在今后的日子,你是大可以不必再顾忌唐二先生对你的管束了。”
常五娘冷笑道:“在今日之前,我也不需怕受他拘束。”
东方亮笑道:“好,那么我就可以说到正题了。撇开老头子不谈,如果只许你有一个姘头,你愿意要牟沧浪还是愿意要戈振军?”
常五娘道:“呸,你胡说什么?”
东方亮笑道:“不必假惺惺了,何其武昔日的大弟子戈振军,就是新近升任武当派长老的不歧道人,你和他不是也有一手的么?”
常五娘软了下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东方亮道:“论地位是牟沧浪高,论年纪是戈振军轻,我看你是两个都舍不得吧?但不知他们两个,哪个对你好些?”
常五娘默然不语,心里想道:“只怕两个都是一样……一样的寡情薄义。牟沧浪因然是早已不敢沾惹我,戈振军避开我亦有十六年了。”
东方亮斜着眼儿看常五娘,似笑非笑说道:“戈振军对你怎样,我不知道,但依我看来,你若是想和牟沧浪重抬旧欢,却恐怕是很难了!”
常五娘红了粉脸,嗔道:“谁说我要和牟沧浪重拾旧欢?你以为他当了掌门,我就要去勾引他么?哼,老娘还不至于这样下贱!”
东方亮笑道:“你若是舍得放弃牟沧浪,那就最好的不过。这宗交易,咱们也可以谈下去了。不过你因何不问,为什么我敢断定牟沧浪不会与你重拾旧欢?”
常五娘道:“我根本没有那个打算。”
东方亮道:“但你不想知道内里因由?”
常五娘一向是以自己有迷惑男人的魅力而自负的,但如今她已是徐娘半老,却是难免有了自卑感了,自卑的另一面是自尊,正是由于这份矜持,她才不敢细问根由的。
但不敢问并不等于不想知道,东方亮既然这样说,她就装作无可无不可地说道:“好吧,那我就问一问你,他是为了什么?”
东方亮道:“那是因为他喜欢的是另一个女人!”
常五娘佯作不在乎的神气道:“他和妻子一向恩爱,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只可惜他的妻了已经死了。”
东方亮道:“这个女人不是他的妻子。他在娶妻之前已经是和这人女人热恋的了。”
常五娘道:“哪他为什么不和这个女人成婚?”
东方亮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者是因为父母之命难违吧。但我知道,直到如今,他对这个女人还是余情未了!”
常五娘妒火中烧,说道:“这个女人是谁?”
东方亮道:“是个身份很不寻常的女人。”
常五娘道:“究竟是谁?”
东方亮道:“这你就不必管了,但我可以告诉你,他和这个女人不但是有私情,而且还有了一个私生女儿!”
常五娘骇然道:“真的?”
东方亮笑道:“莫说你不知道,当今之世,知道他们这个秘的,恐怕也只有我一个人!这个秘密倘若揭露出来,恐怕江湖都要为之震动,受影响的不只一个牟沧浪呢!”
常五娘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你是要拿这个秘密和我交换。”
东方亮道:“不错,你拿了他这个把柄,就等于拿了一张护身符了。还怕他敢对你怎样?”
常五报暗自思量:“牟沧浪怕我将他的秘密抖露出来,即使他知道我和那两件案子有关,又知道我是假死,谅他也不敢把我拿回武当山审问。”
东方亮见她神色不定,说道:“五娘,这宗交易对你有利无害,何用犹疑?
常五娘忽道:“不对!”
东方亮道:“什么不对?”
常五娘道:“第一、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你连那个女人的名字都不肯告诉我!第二、即使是真,牟沧浪难道不懂得杀人灭口么?”
东方亮道:“第一、你答应和我交易,我当然会告诉你多一些,而且还有一件实物给你作为凭证。第二、如果他知道杀了你也不能灭口,他就不敢杀!以你这样聪明,难道连一种简单的法子都想不出来?”
常五娘心道:“不错,我可以告诉他,也已经预先留下密函,藏在唐家,我一死,他的秘密就会揭露出来。”
东方亮续道:“你说的只有第二,我说的还有第三。第三,我给你的那件事物,他一见就知你已经留有后着,决计不敢杀你!”
常五娘道:“是什么事物,有这样大功效?”
东方亮道:“你答应了这宗交易,我自然会给你。”
常五娘想了半晌,忽地又摇了摇头。
东方亮道:“你还有什么顾虑?”
常五娘道:“我不知道你的事物是什么,我可舍不得蓝玉京这孩子。”
东方亮哈哈一笑,说道:“我索性和你讲个透彻吧!你不是舍不得蓝玉京这孩子,你只是要用他来要挟。戈振军是他的义父,你若做了他的义母,戈振军就不敢不衣从你了,但你想想,牟沧浪是武当派的掌门,戈振军纵然对你有心,也不敢行差踏错!他害怕牟沧浪比害怕你更甚,你就是得到他的义子也是无济于事!但相反来,说倘若你已经能够胁服牟沧浪,牟沧浪就反而帮你设法,让你得到戈振军了。”
常五娘一咬银牙,说道:“好,我就赌这一注吧!孩子给你,你要给我什么,拿出来吧!”
东方亮拿出一枚戒指,交给常五娘。常五娘故意说道:“玉质倒还不错,却也不见得有什么特别。”
东方亮道:“你莫看轻这枚戒指,只要你戴在手上,牟沧浪决不敢加害于你。”
常五娘道:“哦,那它一定是大有来历的了。”
东方亮道:“牟沧浪曾经送给他的意中人一枚戒指,作为定情之物,和这枚戒指一模一样。”
常五娘道:“一模一样,也还是赝品。”
东方亮道:“你只要令他知道,他的秘密已经被你知晓,真假也就并无区别了。”
常五娘患得患失,半信半疑,说道:“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一丁点儿,怎生应付?”
东方亮道:“不想给别人知道的秘密,自己也不愿重新提起的。何况你和他的关系又是很不寻常,纵然他心里有多少惊疑,他也不会盘问你的。顶多问你一句:”这枚戒指,你是怎样得来?“
常五娘道:“那我怎样回答?”
东方亮道:“不用回答,只须念两句诗。”
常五娘道:“还要念诗呀?”
东方亮道:“很易记的,你听着,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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