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一剑
蓝玉京笑道:“要养足精神,倒也用不着睡觉。”当下盘膝而坐,按师祖传给他的内功心法,做起吐纳功夫。行功片刻。已是进入忘我境界,对周围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
他做了三遍吐纳功夫,抬头一看,月亮已近中天。慧可道:“好,你已经练功完毕,咱们也可以走了。”
蓝玉京道:“去那里。”
慧可道:“乌鲨镇!”
蓝玉京怔了一怔,顿然省悟,说道:“对,他们一定想不到咱们这样快就会重来,说不定可以查到一些线索。”
慧可道:“你可得做些准备功夫。”把需要他准备做的事情一一对他交代之后,两人便即展开轻功,重返乌鲨镇。他们要探查的目标,不用说就是镇上那间鱼行了。
那间鱼行,规模颇大,前面是做买卖的庄口,后面是住宅,还有一个很大的庭院隔在中间。
慧可与蓝玉京在半夜时分,施展上乘轻功,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内院。只见一条曲折的万字走廊尽头,有座楼房,房中有灯光透出纱窗。那纱窗也是半掩的。两人走到走廊尽,飞身跳上廊檐,廊檐的凹槽,恰好可以给他们藏躲身形。
只见一个身形已发胖的中年人坐在中间,一个身材高瘦的老汉和一个短小精悍的汉子站在他的左右。
房间里静悄悄的谁也没有说话,原来那个中年人正在聚精会神的看一封信。看罢,把信搁在桌上,说道:“这封信不是他亲手交给你的吧?”
那短小精悍的汉子道:“我怕别人起疑,可不敢到他的公馆找他。但这封信是他的长随交给我的,料想不会有假。金老板,你是不是觉得笔迹可疑?”原来那个中年人正是乌鲨镇的大渔霸金鼎和。但他的身份还不只渔霸这样简单。金鼎和道:“十多年前,他是在这里帮我记帐的。我当然见过他的字迹,不过,他的帐簿,我也是偶然翻翻而已,年深月久,我都已模糊了。”
那老者道:“这个容易,叫帐房的老廖把当年的帐簿送来,咱们可以马上查对笔迹。”
金鼎和道:“暂时不用。说实在话,我不是疑心笔迹,是觉得有点奇怪。”
那汉子道:“什么奇怪。”
金鼎和道:“奇怪他的消息怎的这样灵通?”
那汉子道:“老和尚和那小子是从南方来的,少说也得走半个月以上才能来到乌鲨镇,他在京中任职,做的又是……”
金鼎和瞪他一眼,说道:“他做的什么官我知道,用不着你说出来。哼,你一向精明能干,今天怎么这样糊涂?”
那汉子赔笑道:“我懂得不可泄漏他的秘密,但这屋子里只有……”
金鼎和道:“在这里即使无须顾虑隔墙有耳,也得养成习惯。”那汉子应了个“是”字。金鼎和才道:“好,你说下去。”
那汉子续道:“半个月的时间,以他目前的地位,自是各处都有耳目替他打听。和尚和那小子一离开断魂谷向北行,只怕就有人快马入京向他报信了。”
金鼎和道:“他的耳目灵通并不稀奇,奇怪的是……嗯,这封信你们看过没有?”
那老汉忙道:“我怎敢私自拆阅?”
金鼎和道:“你们拿去看看。”
过了一会,只听得金鼎和缓缓说道:“我想不透的就是,为什么他要咱们千万不可伤了那小子的性命?”
金鼎和口中说的“那个小子”当然是指篮玉京无疑。蓝玉京听了,不觉心头一跳。这正是他想要知道的问题,因何金鼎和这班人要伤他的性命?那个要保全他的性命的人又是谁?
金鼎和并没有替他解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发了一声苦笑,接下去说那道:“要是这封信来早一天。咱们倒是不用丧失几位弟兄了。”
那汉子道:“但也幸亏如此,否则那小子若是丧在咱们手上,即使咱们可以推说他的信来迟一天,只怕也是难免要受他的怪责。”
金鼎和哼了一声,说道:“他现在是抖起来了,但当年若不是我替他引进,他又焉有今日?”
那老汉不做声,那短小精悍的汉子却道:“是啊,金老板、不管他现在的地位多高,他总是曾经受过你恩惠。谅他也不敢对你怎样。依我之见,你不如当作你还没有看到这封信,派人干了那小子再说,说老实话,好几位兄弟因他而死,还不许咱们动他一根毫毛,我第一个就不服气!”
金鼎和道:“你不必多言,我目有分数,我只想要知道,为何他要保护这个小子?英老,你猜得到其中缘故吗?”看来他对那个老汉倒是颇为尊敬,对那汉子则只是当作下人。
那老汉道:“那小子的相貌,谁人一见,都可以知道……嗯,我还知道一件事情,是当年在乌鲨镇开业的那稳婆说的,耿行二的老婆在离开之前,已经,已经……”那老汉的声音越来越小,蓝玉京竖起耳朵来听,也只是断断续续的听到一些零碎的字。不过,慧可却是全部听见了的,那稳婆(相当于现代的助产妇〕说的是:耿行二的妻子在南归之前,已经是身怀六甲、有了三个月的“肚子”。
那短小精悍的汉子道:“你的意思是说。他已确实知道了那小子的来历,他念在昔日和耿行二的交情,才写这一封信、但这恐怕有点不对吧?”
金鼎和道:“是啊,干他们这行的人,是六亲不认的。莫说是好朋友,即使是同床共枕的老婆,必要时也可以杀掉。”
那汉子见老板赞同他的意思,越发得意,说道:“据我所知,耿行二当年就是因为受他连累而死的。他难道不害怕那小子找他报仇?按说他应该比我们更急于把那小子干掉才对。”
那老汉缓缓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金鼎和忙问:“那是什么意思?”
那老汉道:“你们可知道,当年那姓耿的是因何引起同门的嫌疑?”
那汉子抢着说道:“我知道,是因为他的身上藏着一封信。这件事首先给他一位姓丁的师叔知道,后来他的师父和师兄大概也知道了。”
那老汉道:“不错,当年写那封信给他的人就是现在写这封信给我们的人,但你们可知道那封信是说些什么吗?”
那汉子道:“那封密函,在那姓耿的身亡之后,早已被人搜去了。我怎能知道?你这样问,难道你知道?”
那老汉道:“我当然也不可能知道。但你说那封信落在他同门手上,恐怕也只是猜测。”
那汉子道:“何所见而云然?”
金鼎和不想他们争吵下去,说道:“反正大家都是猜测,英老,你再说说你的猜测。”
那老汉道:“大家都没见过那封信,那姓耿的同门把那封信当作是他通敌的证据,但会不会信中藏有只是他们二人之间才能意会的言语?又或者信中另外写了一些什么,但别人在信笺上却是看不见的。”
那汉子怔了一怔说道:“只让收信的人看得见,而别人看不见的字是怎样写的。”
那老汉道:“有一种能令字迹隐形的药水,你大概未听过吧,用这种药水写的字,要用火来烘方始出现。”
金鼎和耸然动容,忙道:“说下去!”
那老汉道:“那封信说不定是落在某个有心人的手上……”
那汉子接着又问:“有心人,这是什么意思?”
金鼎和眉头一皱,说道:“别打岔。让英老说下去。”
那老汉道:“有心人也有两种,一种是有心助那姓耿的将来可洗雪沉冤,但在当时他却无力替他辩解,所以要把信藏起来;另一种是想拿这封信来威胁写信的人。”
金鼎和道:“如果是前一种有心人,这封信就有可能已经交给了那个叫做蓝玉京的小子。”
蓝玉京听在耳中,不觉心头一震:“为什么他认为这封信会交给我,我和那姓耿的有什么关系?”
那短小精悍的汉子听出了一点“苗头”,说道:“英老,你是不是怀疑他对主子不忠?为了恐防那封信是落在蓝玉京这小子手上,所以必须保全他的性命。他是要等到追回这封信才敢杀那小子?”
那老汉道:“这话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你莫胡乱猜测我的意思!”
金鼎和当然听得出来,那老汉正是因为给人说中了他的心思才这样着急,当下故意板起脸孔道:“英老说得对,这种话是不能胡乱说的。”
那汉子赔笑道:“反正大家都是猜测,在这间房子里也只是咱们三个人。”
金鼎和脸色略见缓和。说道:“在这里说还不打紧,在外面可千万不能泄漏一言半语。好,这封信你们已经看过了,待我收起来吧……”
就在这时,突然一股劲风扑来,金鼎和刚刚要拿那封信就给震得摇摇晃晃,几乎立足不稳。搁在桌面的信纸飘在空中。
说时迟。那时快,慧可已是像一头巨鸟飞进楼房,把那张纸抢到手中。
老汉和那个短小精悍的汉子双双抢上,左右夹攻,慧可一脚将那汉子踢翻,那老汉却好生了得,一抓抓着他的小腿,慧可身形未着地,一个鹞子翻身,把那老汉甩了起来,反手抓着他的腰带就摔出去。但金鼎和却并不逃跑,反而哈哈大笑。
就在他的大笑声中,慧可脚下的楼板突然裂开。下面是无数倒插的利箭。淬过剧毒的金属箭尖发出点点蓝晶晶的光芒。
慧可甩开老那汉之时,全身的气力已是集中在双脚上,如何还能跃避?身形也就像一枝箭似的,插进这突然裂开的大口了。
金鼎和哈哈大笑:“大和尚,你这是自投……”
他笑得太早了。
不错,慧可若是跌落淬过剧毒的箭林之中,那自是必死无疑。但在这千多一发之际,却有了意外的变化。
金鼎和那句话还未说得完全,陡然间只见一条长索矫若游龙飞卷过来,慧可的双脚刚一踏空,那条长索也就刚好的卷住他的腰部,把他拉了起来。金鼎和好像被人点了穴道似的,只能张大嘴巴,笑不出来了!
原来慧可早就料到房间里设有机关,他把蓝玉京留在外面,就是准备在必要时接应他的。那条用牛筋搓成的长索也是他给蓝玉京准备好的。
不过,饶是他们准备周密,也还是令有得他们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绳索卷着他的腰,刚刚拉出窗口,屋顶上突然跳下一个人。
慧可人在半空,如何能够逃避突袭?“蓬”的一声,那人一掌打着了他。
慧可嘶哑着声音叫道:“你,原来是你!”
那人借慧可的反震之力,斜飞出去,他一击得手,便即逃了。
但蓝玉京亦已看见那个人了,没看见他的脸,因为他的脸是蒙着黑巾的。但蓝玉京已是可以断定,这个蒙面人就是他们昨天所见的那个蒙面人,蓝玉京急收绳索,把慧可拉到旁边。月色朦胧,他也看不清楚慧可是否受伤,正要发问,只见慧可已经抖开绳索,沉声说道:“傻小子,快走!”蓝玉京是躲在廊檐下的凹槽中的,他还未曾长身面起,慧可已是从檐头跳下去了。
蓝玉京见他还能施展轻功,只道他纵然受伤,也是伤得不重,放下了心,便即跟他逃跑。
房间里的金鼎和惊魂未定,他的两个得力手下亦已受伤,自是不敢追赶。
鱼行中的打手,倒是有多人闻声而来,但这些打手,又怎能拦阻他们?
月色朦胧,园子里影影绰绰的,四面八方都有人叫喊:“小贼往哪里跑!”
蓝玉京笑道:“你们要抓我,是吗?我自己送上门来给你们抓好不好?不过,有没有这个本事,可就得瞧你们的了。”
他迎上一路打手,运剑如风,霎时间就刺中了七个人。黑夜中认穴不差毫厘,每一个都是刚好给他刺着穴道。另外的人见同伴倒了下去,可不知他们死活如可,吓得纷纷闪躲,谁都不敢呼喊了。
忽得听得有个人颤声说道:“外面在闹什么?咦,怎的突然间没声音了?”
那个人是在一间房里说话的,房子里有灯光透露。
“廖掌柜,瞧你吓成这样,你没听见么,来的只是一个小贼,这小贼想必已被抓住,当然无须呼喊了。”和他同房的人自作聪明给他解说。
廖掌柜毕竟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世事见得多了,虽然惊慌头脑也还比那莽汉清楚,说道:“恐怕有点不对,你出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那莽汉道:“好,我出去看。你胆子小,躲进床底去吧。”
话犹未了,“乓”的一声,房门已是被踢开了,闯进来的是慧可。
慧可一拳打翻那个莽汉,手中的绳索飞出,卷着那个当真是正想躲进床底的廖掌柜。廖掌柜吓得只能擘大喉咙,却叫也叫不出来。
慧可是突然从蓝玉京身边跑开去抓这个廖掌柜的,蓝玉京莫名其妙,“这个人只不过是替那金老板管帐的,即使要惩戒他,当场就可处置,何必要缚起他呢?难道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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