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道门
四彪也有些楞神,好在很快反应过来,到街拐角跑着叫了辆车过来,又上前搀了如同木偶的郭小公爷上了车,请梅清上了马,目送他们离去之后,这才晃了晃脑袋,有些难以置信地对着街上“呸”地吐了口吐沫。他这是怎么了?“碧真有些惊讶地看着趴在门口嚎淘大哭的郭小公爷,有些不知所措:”你打他了?“
“我要打他还容他这样?早把他打死了!”梅清气不打一处来:“他家给抄了,老爹死了,在卫所门口找死。我见了觉得怎么说也和你有段旧情,这不给你捡回来了么。”
“什么我和他有旧情,再瞎说我连你一块打”,碧真美目圆睁:“好好说说,究竟怎么一回事?”
梅清见碧真有些不禁逗,连忙赔了半天罪,这才把郭府的遭遇讲了一遍。
碧真听了有些不乐地道:“又是那老家伙干的好事……哼,算了,不提他了。只是你把他弄我这来算什么?要捡也捡你家去啊。”
“我家里哪地方养这家伙,哪天看不顺眼了直接就打死了。”梅清哼了一声道:“你这观里地方大,那种菜的、烧火地、挑粪地不缺人么?随便就把他安排了。”
碧真叹了口气道:“他从小娇生惯养,哪里会做事?再说要是没个人管着,他又怕没个约束,又要生事。”
梅清听了,眼珠一转,嘿嘿笑道:“这般说来,我倒有个好去处安排吧,就是怕你不放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碧真道:“有什么鬼主意,说来听听?”
第三卷 十年夜雨 第七章 天生一对
“什么叫鬼主意呢”,梅清听碧真这般贬低自己,未免有些不满意地道:“我这不是为你分担呢么。按你说的,这位郭大少只能找个干活不累,又有人管的地方,是不是?”
碧真点头:“就是这样。你能找到么?”
梅清嘿嘿笑道:“这有何难。所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难道你想不到这东岳庙里,有个地方就好象专门给他预备的?顺着我手瞧……”
碧真顺着梅清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啊”了一声道:“你是说……藏经阁?”
“正是!”梅清点头道:“那地方要多清闲,有多清闲,估计十年八年,也不一定有哪个好学的老道去找本书。看经阁的那位玉真姑奶奶,保证能把郭大少管得服服帖帖,保证出不了任何偏差。”
碧真一听,不由“扑嗤”笑道:“难为你怎么想出来的。”说完又皱眉道:“虽然那地方甚是清闲,不过玉真一个女冠身边,放个大男人,总是不太好吧。”
“你快饶了我吧”,梅清以手加额:“就玉真那沉鱼落雁的模样,比一般的大男人还要大男人些个。尤其咱们这个郭大少,站她眼前,还真不好说谁更象纯爷们儿。”
碧真笑得弯了腰道:“你这家伙,嘴就是够坏的,一点也不说留点口德。算了,反正也没地方安排他,就依你罢了。你那玉真妹妹最听你的话,你就送佛上西天,麻烦把他送过去吧。”
梅清满脸不乐地带着茫然无措的郭小公爷蹬上藏经阁的楼梯时,不由想起自己初临此地时,还闹过个不大不小的笑话。这一转眼,也已经有了大半年没来这地方了。不知道那位玉真,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转过拐角,来到楼上时。梅清一眼就看到玉真正搬着一个小小蒲团,盘腿坐在地板上,拿着一卷书,看得津津有味。
许是看得太投入了,玉真居然没有发现有人上楼来。直到梅清咳嗽了两声。这才把她惊醒。
“想看什么书。自己不会——啊!——”玉真一边说着话。一边抬头。忽然看到眼前站着地。正是当时吓得自己失魂落魄地梅清。当时手中书一松。“啪答”掉在地上。同时张嘴便发出了一声凄厉地尖叫声。
“别叫了!”梅清低声喝道。
一听梅清地话。玉真立时住了嘴。以闪电般地速度将掉在地上地书捡了起来。象只小猫一样乖乖地站在了梅清面前。
“是这样”。梅清指了指身后地郭小公爷:“碧真说。以后他就在这帮你干活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就是得看紧了不许他乱跑。你可记住了?”
玉真头点得如同啄鸡地米一般。
“那就好。以后如果他有什么不听话地地方。你要摆不平了。尽管找我来收拾他。”梅清淡淡地说了几句。然后便将郭小公爷扔在这里。转身下了楼。
当梅清地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后,玉真的表情忽然变得灵动起来。只见她将两道横眉攒皱起来,一双大眼恶狠狠地盯着郭小公爷,恶声恶气地道:“小子,你叫什么——说你呢,死了么?怎么不吱个声?”
郭小公爷有些畏缩地道:“我……我姓郭……”
“姓郭的,你好好个人不走正道,干嘛惹这个煞星,把你带来?要不是你。姑奶奶看书看得好好的。这一回好情全毁了,你说吧。怎么办?”玉真一只手把卷着的书本在另一只手心中敲着说道。
看着眼睛这黑道姑的凶恶表情,郭小公爷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诺诺道:“但听……但听仙姑吩咐便是。”
“好,算你懂事。听好了,以后在这地方,就是我说了算。我让你上东,你不许向西;我要你打狗,你不许赶鸡。若有半个不字,当时打下你半截来!现在先去后边园子水坑中洗洗来,你是从粪堆中钻出来地么?怎地这般臭法,简直醺死人了!”玉真越说声音越大,到最后简直就是在怒吼了。
郭小公爷被吓得浑身发抖,哆哆嗦嗦地道:“仙姑饶命,这天寒地冻地……”
“瞧你那熊样!”玉真大声喝斥道:“就把你吓死了不成?还不快些个洗来,若再磨蹭时,拳头须不认得你!”
郭小公爷被玉真横眉立眼的轰了下去,浑身抖个不住,连滚带爬地下了楼,咬了半天牙,才在水坑边连洗带擦的,大致收拾一番,用手抹了抹,见脸上已经不致于搓下油泥,这才哆里哆嗦,如同行尸走肉般走了回来。
待他回到楼上,这才发现刚才玉真居然去后边,给他要了一身衣服过来。那旧道袍本是火工道人穿的,虽然不甚新,但厚厚的棉袍却也没有破。玉真逼了他拿着衣服,去拐角处的屋内换了衣服出来,又取出一个食盒来。
原来这玉真虽然面貌骇人,但毕竟是出家人,又是女子,天生心软。她这里喝斥了半天郭小公爷,看他吓得小鸡一般,心中有也些不忍,这才打了碧真的幌子,去给他要了衣服,又顺便找了吃的。只是一见他畏畏缩缩地样子,心中又不免生气。因此将那食盒扔给他道:“拿到旮旯自己吃去。真是的,当自己是大少么,还得我去给你拿饭!”
虽然有些凉了,倒也有饭有菜。郭小公爷先前还有些不敢,后来见玉真连声斥责,又实在饿得狠了,也顾不得太多,抱了盒子到了角里蹲下,掏出碗来,也不顾不得饭菜,没命的便向口中塞去。
没用多久,些许饭菜就已经被他吃得净光,虽然还未免不足,但也不敢多说。肚中有些食,身上也暖和起来,郭小公爷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的食盒,想想这些天来,竟然只有刚才这一顿饭,才吃得香甜。再想想自己以前经常出入东岳庙,追求碧真,心中何曾想过自己会落到今天这一步田地。看看身上破旧棉衣,刚才吃地凉馒头,以前只怕看都不看吧?
以前纵是穿金裹银,山珍海味,今日想来,竟然不如这一件破袍、半盒冷饭来得重。再想想以前犬马声色、纸醉金迷,现在想来,当真是一场春梦。
玉真因见郭小公爷不喜,因此也没有看他,自顾自地看了会书。抬头时,才发现郭小公爷坐在角落里,头低低的垂着,一动不动。喊了他两声,见也没有动静,心中不由得害怕起来,心想这个家伙难道一不小心,给噎死在那里了?
一想到此,玉真再也坐不住,连忙起身过来。走得近时才发现,原来这家伙正在这里,头抵在墙上,泪流满面,不知在想些什么。玉真一见之下,顿感自己被这可恶的家伙耍了,怒从心头起,当下便上前一步,一脚把他踢在地板上,怒声吼道:“没事你装什么死!差点把我吓坏了!”
没想到她这般责骂踢打,郭小公爷不只毫未觉得痛楚,反倒心下一暖。他在狱中早吃过诸般苦头,玉真毕竟是个女流,这一脚也不如何重,因此身体上的疼痛并不在意。但听她说“见自己死吓坏了”云云,只觉得眼前这个粗鲁女道士,才是世上唯一关心自己之人。想想她又为自己寻衣,又为自己找食,还这样惦记自己,比起前几天流落街头,众多从前狐朋狗友不理不问的情景,心中更是加倍感怀于
玉真见他木头一般,打上去也不知道躲,反倒震得自己有些发痛,心中更怒,口中喝骂,脚下又狠狠地踩了他两下。但见这厮不只毫无难受的样子,反倒一脸享受的表情,心中有些害怕,心想:“莫不是把他打得狠了,一下子疯了吧?”连忙收了脚,问道:“你没事么?”
郭小公爷“唔唔”两声,却有些不敢看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玉真见了,也觉得这家伙虽然可恶,倒也有些可怜,便放低了声音道:“你不用怕。只要你听话,我自然不会打你就是。”
郭小公爷见他柔声问自己,更是感动非常,双眼中泪水长流,只是拼命点头不已。
从此这位郭大少,就在藏经阁安居了下来。每日一早,自然打水扫地,收拾得纤尘不染,只等玉真为他带着饭菜上来。不管什么活计,都是他一手包办。稍有做得不对的,玉真开口便骂,伸手便打,他却甘之若饴。待得习惯了,若有几天玉真犯懒,没有打骂于他,他反倒觉得浑身发痒,极不得劲。总要想方设法弄些错事出来,惹得玉真火了打骂几下,这才浑身舒爽。
二人就这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日子倒也各得其乐。时日久了,玉真无聊时便给郭大少讲些评书奇谈,都是她书中看来的。这一下把郭大少也吸引得开始看起书来,二人寻天入地,四处搜求各类仙侠、武侠、玄幻、奇幻、历史、军事等等书籍,不求文雅,但图YY,每日互相交流,共同促进,竟然成了一对读书好友。
其后数十年,二人便蜗居在这藏经阁上,每日打骂斥责,看书读文,共渡余生。直至万历末年,才双双去世。只因二人读书年代既长,范围又广,只求YY,无论其他,大得读书真趣,故被后人称为“史上最幸福读者”云云,也算一件奇缘。
第三卷 十年夜雨 第八章 私奔大计
“那两个小家伙好象有点不对头啊”,忠叔对六爷说道:“昨天我路过后院,一不留神——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就是一不留神看到两个小家伙在那嘀嘀咕咕,好象我还听到他们在商量什么私奔的事。”
“私奔?真的假的?”六爷眼露怀疑:“不是我看不起你老东西,就你那点修为,在那两个家伙眼里就是笑话。你能偷听到他们讲话不被发现?”
“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以为听墙根就是比哪个修为深么?象你这成天高高在上的大老爷当惯了,当然不明白这是个技术活。算了,和你讲不明白。不过我看到了几句他们的口型,大概是万岁爷那边咬得太狠,两个小家伙走投无路,准备跑路了。”忠叔有些郁闷地道。
“当真如此?”六爷也有些坐不住了:“那便如何是好?老东西,主意是你出的,到时候弄巧成拙,我可饶不了你!”
“饶不了我又能怎么办?”忠叔手一摊:“当时商量时你也是同意的。现在也不能全怪我一个人头上吧?”
“你当地说的火候差不多就得去给他们出主意的,怎么还不见你动静?”六爷怒道。===
“我这不是怕火候没到,他们不同意么?”忠叔摇头道:“谁知道这两个家伙无法无天,居然真个要跑路?”我不管!“六爷怒眼圆睁:”主意是你出的,收拾摊子你也别想甩手不管。这事就赖定你了!“
“少爷,前几天时和你一齐回来的那位碧真姑娘,怎么也没见到咱们府上来了?”忠叔今天特地来向梅清汇报家中一些事项后,又有些随意地问梅清。
“哦,真儿她既然已经回到京师。自然是要回东岳庙中去,也不方便常住在咱们府上。”梅清轻松说道。
“那这个……你们准备怎么办呢,难道就要这般一直下去么?”
“忠叔你不也说就只能如此么?其实只要我们两心相映,是否能嫁她过门,也不过是个形式罢了。”
“虽然如此……可对人家总也该有个交待。何况陆大人那边,怕也不会同意吧。”忠叔提醒道。
“管他呢!”梅清底气十足:“从来他也没同意过。我和真儿不一样在一起么?真把我逼急了,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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