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道门





  “正是此砚。”梅清笑道:“既然你是受托来盗此砚的,便把这砚携了回去,交与委托之人。你完成受托之事,也没有说任何不该说的,想来不算违了规矩吧。”
  侯申嘴唇动了几下,有些踟躇地道:“公子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唉,我不妨明言,那委托之人,却是有些古怪,多半是修行中人。公子若想跟踪于他,怕还有些为难之处。”
  梅清一笑,侯申能提醒自己这些,说来已经有些违背门中规矩了。他拍拍侯申的肩膀道:“我自然省得。既然敢想这个办法,自然也不会全无准备。何况咱们锦衣卫中,也少不得些个人物,莫不成见个修行之人,就束手无策了么?”
  皎洁的月亮,明晃晃的悬于一丝云彩也没有的天空之上。夜深无风,远远的不知谁家地狗偶尔一两声鸣呔。
  此时京城西北角的一处小小院落之中,月光满地,如水银平泻。
  梅清、赵大有、姚定国、周昌四人团坐在方桌之旁。
  梅清心中,却在一直想着今天谋定之后,去见六爷时的场景。
  “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六爷对梅清难得地赞赏道:“那贼小子遇上你这坏小子,那真是活该。下边你准备怎么办?”
  听了六爷颇具个性的夸奖,梅清也只得充耳不闻地道:“侯申言道,门中自有规矩,也不便告知我委托盗砚之人。下官便想了个办法,或许能将那背后之人挖出来。”
  说罢,便将自己的想法简单和六爷说了一下。
  六爷听了皱眉道:“你这法子听起来倒象能管用,不过既然敢打这砚台主意的,又哪会是平常人了。就怕你偷鸡不行蚀把米,再把你小命搭进去。”
  梅清嘿嘿笑道:“这不是找您老人家求救兵来了么?咱们二组中,尽多奇能异士,您老人家随便派两个出去,管他什么牛鬼蛇神,还不当场拿下?我这可是为您办事,你总不好意思看着不管吧?”
  “浑小子,这回知道说好听的来了?”六爷笑骂:“先前怎么不见你嘴这么甜?我明告诉你,砚台这事,可是你自己要查的,不是咱们内组份内之事,我是肯定不会滥用职权指派人手去办这事的。你自己惹的麻烦,自己去搞定他。”
  梅清苦了脸道:“怎么能说不是内组之事呢。您想想,人家都欺到咱们门口、偷到咱们库房里来了,明明是眼中无人,才敢到您地颌下来捋虎须。要再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人都要道咱们锦衣卫内组组中无人,软弱可欺了!我这不是气不过,才不自量力地跳出来要帮您教训教训他们么?您要再不支持我,岂不直接委屈死我算了!”
  六爷登时被梅清给气笑了:“好你个油嘴的小东西,早还没看出来,合着全是给我忙的是吧?得得得,人我会派,不过能不能用得上,我可就不管了。现在随心了吧?还不抓紧给老子滚蛋!”
  虽然当时六爷说了会派人来,但却一直没见有人来见自己,一直到此时,仍然没有露面,梅清心中不由有些郁闷。
  这方砚台背后必然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既然有人下了本钱冲着它来,十有**也是修行中人。梅清也算有些自知之明,虽然自己修行神速,又已经凝了金丹,但说到斗法,却是一点与人动手地经验也没有。除了逃命的五行遁术与修炼得半调子的雷禁术外,就再没有争斗的本钱了。
  身边的赵大有,也不过指着他熟悉地形,能指个道路。姚、周二人功夫虽佳,却只是寻常武艺。一旦遇上修行中人,十有**是要吃亏的。
  因此在梅清想来,今夜若无争斗最好,若是要动手,最大的指望,就是六爷派来的人了。偏偏直到现在也不见有人露面,眼看就快到了侯申说地时间,不由得梅清不郁闷。
  “梅头儿,您就放心,这京城地面上,还有什么是咱老赵摆不平地。只要您一句话,保证好使就是。”赵大有看出梅清有些心不在焉,出言安慰道,一边将那茶壶送入口中啧啧有声。
  梅清一笑,眼光一转,却盯在赵大有的壶上,不由一惊。
  定睛再看,果然不错。梅清不由看着赵大有叫道:“侯申!?”
  “那猴子来了?哪呢?”赵大有四处看了半天,这才纳闷地道:“没有啊?说来今儿可真是开眼了,那猴子虽然不是东西,装起人来可真是个像!奶奶地这小贼,居然敢暗算老子,要不是临走特地找咱老赵道歉,咱肯定是不答应!”
  梅清心中惊讶,刚才他看到这赵大有手中茶壶,明明白白的是今天侯申用来骗人的那个假壶,因此才以为眼前的赵大有又是侯申扮的。但此时看到赵大有的形态不似做伪,又想到侯申必然回门复门,绝无扮了老赵在此闲坐的可能,不由心中恍然大悟。
  怪不得自己说这壶是好东西时,那猴子眼睛贼亮贼亮的,敢情当时就打上老赵这壶的主意了。果然财不可外露,又道家贼难防,收了这么个手下,还真不好说是祸是福啊!
  第一卷 七星古砚 第六十二章 不三不四
  赵大有这里大吹法螺,梅清没说什么,一边的周昌闻言却笑嘻嘻地道:“真的假的,我说老赵你说话就没个边。我看你见了那猴子吓得屁滚尿流,还找你道歉?你蒙谁呢?”
  “咱老赵啥时候怕过了?”赵经历细眼圆睁:“见千见万,你见咱老赵草鸡过没有?我怕他!?切!当时你和鹞子俩人打他一个都不是个儿,还不是咱老赵出手把他拿下的?昨儿他去见我,正好我腿有点软……你笑什么!不是吓的,当时反正就是没踩好,趔趄了一下子,那猴子还紧着上来扶我哪,一个劲儿说道歉话呀,哎,我都不好意思说什么了。他还说哪,赵头儿您可走好啊,小心别把茶洒了——当时一歪,还真差点把壶掉地上,幸亏那猴子接住还我了。”
  哎,说来这小猴子,也是个好人呐!就是年轻,不懂事,走错了路。咱老赵没别的,就是好个义气,见不得人走错路,总想拉人一把。要不把小猴子他教导过来,咱老赵就白了受他这一场道歉!——一边嘬茶一边拍着胸脯感慨万千的锦衣老赵如是说。
  眼见得月上当头,已然过了二更天,梅清心中有些焦急。若是六爷许下的人手还是不来,今天晚上的行动,可就半分把握也没有了。
  梅清心中不由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时就应该厚了脸皮和六爷把这事砸实了。现在事到临头,急亦无宜,只得暗恼六爷这老家伙,事事都要看自己的笑话。
  此处距离侯申门中的一处暗点所在不远,据侯申暗示,今天夜里三更时分,便会有人上门来取那砚台。只待那时,自己等便以法尾随其人。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对这块神秘的砚台有兴趣。
  只可惜今夜行动,与碧真便无法联系了。梅清想到这里,下意识地将神念放开来,忽然觉得神念一滞,似有什么阻碍一般。心中一动,沉吟片刻,忽然放声说道:“眼下时候将到。既承高人前来相助,还请暂露真容,梅清却有事相请。”
  赵大有等三人都是一惊,不知梅清是在与谁说话。正待问个究竟之时,忽然闻得墙边有一个尖尖地声音道:“咦,你这小家伙怎么能看到我们的?”
  话音才落,又听得一个低沉的声音道:“罪过罪过,二哥,你又错了。他根本就看不到你,明明是在蒙你出去。”
  梅清几个听了这两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都是心中一惊。梅清事先有些准备还好,其他三人都腾地站了起来,不住地四下打望,寻找声音来源。
  此时听那尖锐的声音气恼地道:“老三,你怎么知道他看不到?他要是看不到,怎么会说请我露面的?更何况若非知道是你我兄弟前来,他怎么知道是高人相助?我早说就露面好了,你非得要先猫着藏着。如今被人叫破行藏,岂非大损咱们高人形象?”
  那低沉地声音道:“罪过罪过,二哥你更错了。咱们既然是高人,自然就有高人地形象;虽然被那小施主蒙中了,只不过说明那小子有些许慧根而已,于咱们形象却有何损?兀那小施主,你说是也不是?”
  随着这二人争辩的声音,只见墙边忽然月光朦胧,变得迷离浑沌起来,如同有一团迷雾团团周旋其下。之后其中暗光闪烁。渐渐地显出两个人形来。只见这两人年纪都有五六十岁的样子。外貌却是颇为怪异。
  只见左手一人,身高足有八尺,光光的头上九点戒斑,两道扫帚眉,一对大眼睛,隆鼻阔口,身大腰圆。身上着一件大红袈裟。手中托着个足有砂锅大的铜钵。看这人面貌粗豪,一张口。却是发出极为尖锐的声音道:“老三你这笨蛋,咱们若是能神不知鬼不觉跟他这小子,见了什么阿猫阿狗暗手出手就打发了,那才是大姐说的行不名之事,不成而成,高人所为。现在都被人说出来了,你还将什么高人架式?”
  旁边那人却是身高不过五尺,瘦小枯干,五官都如缩在一起,模样颇不起眼,却穿着一件华丽锦袍,腰横五彩丝绦,挂着老大一块白玉佩。只见他愁眉苦脸地道:“罪过罪过,大姐说的,如何能信?二哥你不也是从来不肯听她地安排么?今天你却将大姐的话抬出来,可是大错特错了。”
  赵大有等人都目瞪口呆。一来想不到居然能有人潜于身侧而不知;二来更想不到出来这二人这般古怪。先前听这二人声音应该是兄弟二人,似是一僧一俗。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头有戒斑身着袈裟的出言无忌,做俗装打扮的却一口一个“罪过”。再兼二人说话罗嗦颠倒,当真令人大跌眼镜。
  只听那和尚打扮的大个子道:“老三,你却为何总是和我过不去?咱家规矩,小的便要听大的,我什么时候不听大姐的安排了?咱们偷偷跑出来,明明是你撺掇我做的,如何今天却要说我不听大姐的?你要再敢多嘴,我便不理你了!”说罢,瞪起了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小个子。
  小个子口中道:“罪过罪过……”忽然见和尚打扮地大个人眼睛又瞪得大了几分,这才嘟囔了几声,不敢再言语了。
  梅清心中暗道:“原来修行高的人,大都疯疯颠颠的。想来那陆炳一见自己不问青红皂白就大打出手,估计也是性格不太健全吧。”身下却是站了起来,迎着二人上前施礼。
  其实他是受了陆炳之气,因此难免有了什么坏事,都要扣到陆炳身上去。
  那二人见梅清施礼,也都还礼。那和尚打扮的大个子,直接唱个肥诺便直起身来;一身锦衣的小个子,却双掌合十,连称“阿弥托佛”不已。
  梅清看得好笑,口中道:“早闻二位高人前来相助,此时相见,欣喜不已。却不知二位尊姓大名,也好让梅清听闻,以解崇仰之情。”
  二人听了梅清客套之语,都是笑逐言颜开。那和尚打扮地大声道:“你这娃娃倒是个老实人,一见我们兄弟就知道请教姓名。象我们这样的高人,姓名自然是不能随便说的。本待不告诉你,却也不好意思。我来想想……啊,有了。我便考你一考。若你聪明猜对了,我再告诉你姓名,便不失高人的形象了。”
  梅清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只得道:“如此请出题便是。”
  和尚打扮地大个子大是得意,将笊篱般的大手,敲了敲光头道:“若太难的,怕你也答不上来,我便问个简单地罢。我这兄弟,排行老三,名字呢,却叫孙不四,你猜那是为了什么?”
  饶是梅清早有心理准备,也被这厮问得一怔。一则你们兄弟名字怎么起的,外人如何得知?这样的简单问题,怕天下最聪明的人也答不上来;二则你刚才道答上你的问题,便告知你们兄弟的姓名。现在居然把你兄弟的姓名当问题来提问,岂非笑话?
  梅清还未答言,一边那名叫孙不四的小个子已经脸苦成一团道:“罪过罪过,二哥你真是错得不能再错了。你明明是考完这位小施主,才告诉他咱们地姓名,为何一提问,就把我地名字告诉他了?”
  和尚打扮的大个子道:“老三你急什么?我是说他若答对了,就把咱们兄弟的名字告诉他。现在他只知道你叫孙不四,又不知道我叫孙不三,咱们怕他怎地?”
  梅清一听不由暗笑,这孙不三当真混得可以。只是若容他们这般缠绕下去,不知何时才了,今夜事就不用办了,只得上前道:“原来尊驾就是大名鼎鼎的不三不四……兄弟,当真是久仰久仰……”
  孙不三一听大惊道:“你怎么居然能猜出我们兄弟的名字的?既然你早就知道了,那这次不算不算,我却需再考你一番。”说罢,穷思苦想了半天,忽然大叫一声道:“哈哈,我知道考你什么了。我叫孙不三,老三他叫孙不四,你且猜猜,我们大姐她叫什么?”
  梅清不愿和这二位再多纠缠,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