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道门
梅清听了连连摇头,刘取之举,似是入了魔一般。虽然那些珍玩没有实际用处,但毕竟是前人传承,文化所载,这般盗来毁去,总是有些过了。
既然听刘拿讲到三年前他们兄弟这桩大买卖,梅清当然明白肯定是那蒙面人要入宫盗宝。他更想到,只怕这蒙面人要盗的,就是那两箱道经了。而刘取自然也是在盗宝时,得到的那一批上佳珍瓷。只是为什么这一次刘取没有将众瓷器全都毁去,就想不明白了。
刘拿眼睛迷离地道:“我总是劝弟弟,那些瓷器虽然没用,但总是咱们祖宗先人留下来了,数百年战火纷乱,幸存于世。现在咱们都给拿来毁了,总难免是倒行逆施。怕是难免要有天谴,于自身不吉。我弟弟却道,哪有什么天,哪有什么理?若真天有眼能观。有理可谴时,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世事颠倒?何况这瓷器本是祸害,天若有眼,也当拿来毁了。天若不拿,我便来拿;天若不取。我便来取。我想想也是如此,何况自己心中也未尝不激愤,因此也没有真正用心劝过他。现在想想,总是又毁在瓷器上,不是报应,又是什么?唉,报应,报应啊……”
刘拿摇头嗟叹良久。这才苦笑道:“却是惭愧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平素我是什么也不信的,现在快死了,反倒这般计较起来了。梅公子切莫见笑。那一次虽然事先不知道要去盗哪里的宝库。但我们兄弟也能觉得出来,必然不是一般库房可比的。我记得那是嘉靖十八年的正月吧,过完年时间不长,天还很冷。按说那个节气,并不是干活的好时机,天寒地冻地。但那蒙面人好象等不及的样子,我们兄弟做足了准备,带着家伙儿到了那人指定的地方。”
说到这里。刘拿眼睛中也有了几分恐惧地神色道:“不想那地方根本就不见有人影。我们足足等了大半天,才有一个小孩儿来。说是领我们去到主人那里。我们问他主人是谁,却见那小孩子……好象根本就不知道回话,只是一个劲的傻笑,领着我们就走。”
“等到了地方,才发现是京城根地一个老宅子。我们才进去,那个领路的孩子就倒在了地上不动了。我们说来也是道上混的,什么场景没见过?当时也是气盛,就大的胆子进去了。”
“进了房里,就当时来找我们的蒙面人一个人在。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好象没有多久不见,那人地腰就弯了很多似的,没有什么精神,也不大说话。过了一会,陆陆续续地,又有几个人被带了人。其中有几个我们也认识,都是道上善于机关盗洞的高手,真不知这蒙面人,是如何把我们全都找到一起的。”
“我们这些人,虽然平常都有个认识,但却从来没有打过交道。何况道上的规矩,哪有一件活,找了几批人的道?因此当时大家都变了脸色。尤其有一个向来声望不怎么好的家伙,一见人多,当时就骂骂咧咧的,说那蒙面人不懂规矩,胡乱办事”我记得很清楚,那家伙姓胡,人有个外号叫飞天狐狸。这家伙道上名声很不怎么样。人都说取财不**,**不取财。虽然**贼是下三滥,但至少地规矩还应该有。这飞天狐狸却有人说他是财色都不空地主儿,因此没人待见他,还听说也很有几个仇家。他自己大概也是心里有病,因此一见了我们这些人,就闹着不干了要走。“
“其实就算是我们,心里也觉得不满意。从来做这买卖,除非有道上前辈担着,哪有大家一起干的道理?既然这飞天狐狸先闹了起来,干脆大家就一拍两散算了。”
“我心里这么想,还没说出来,却见那飞天狐狸已然说道:姓木的,既然你不懂规矩,爷们也懒得赔你玩了。谁爱伺候你谁伺候,大爷我先走了!说罢转身就想走。”
“飞天狐狸说地姓木的,就是指的那蒙面人,先前我们也都叫他木先生。木先生见那飞天狐狸要走,只是哼了一声,然后口中不知念了句什么,然后我们就看到,飞天狐狸忽然一下子就站住不动了。”
说到这里,刘拿忽然露出极为可怕的神色来,声音中也带上了几分颤抖地道:“当时的情形,我一辈子也不会忘。只见那飞天狐狸,就那么站在门口,忽然从他的五官之中,冒出火来!”
“那火焰如同地狱冥火一般,竟然是呈现紫碧之色,一道道从他眼睛口鼻中冒出来。他整个人,便如一只插在那里的火把也似,紫火将他的头都笼罩在里边,头发胡须,尽都烧着了。只是尽管火焰腾腾,飞天狐狸他浑身**扭曲得如同一只被生剥皮地野兽一般,但却自始至终,没有发现一点声响。”
“现在想来,定然不是飞天狐狸他这般硬气,而是那木先生,以什么法术禁了他出声罢了。眼见得他痛苦万状,足足烧了两三刻地时间,整个人都烧化了,变成了一具骷髅。当时众人都吓得傻了,眼前燃烧的人形,空中全是熏人地恶心气味。有几个人实在忍不住了,趴在角里大吐起来。只是那木先生又哼了一声,大家便再也没有人敢动一动,也没人敢再吭一声。那木先生最后道:话我不再说二遍,你们道上有规矩,我也有我的规矩。大家只管干活便是,事成之后,先前的许诺我绝不食言。但若再有生事的,眼前这人便是例子。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我们这些人,也都不是善良之辈,但到了那时,也得只有听天由命了。”
听着刘拿讲起当年事时,面上惊容犹在。想象古宅怪客,举手投足间竟将一个江湖中人生生烧死,确实令人毛骨悚然。梅清更是想到,那木先生,定然不是寻常江湖人物,而应该是修行中人。只是修行中人自有规矩,缘何会对其他人以法术烧杀,便难以忖度了。
一边的侯申,听闻到刘拿讲到此处,也难免有些变色。只是想了一想,便忍不住问道:“刘兄,既然那木先生这般阴狠,只怕他所图不小。再加上他那些手段,怕也不是咱们寻常人能抵挡的。既然如此,就算是你们按他所说去盗了宝来,只怕事后他也会将你们灭口。难道当时,你们便没人想法逃走么?”
刘拿苦笑道:“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道理我们如何不明白?但我却也想到,既然此人如此能为,入库之事却还要请我们来,可见其本领,也有不到的地方。这般想来,说不定日后还有机可寻。反正不答应肯定是死路一条,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梅清听了也不由点点头,虽然修行中人的手段,在世人眼中神奇无比,但总也有力所难及的地方。不说别的,锦衣卫那库中,修行之人都无可奈何,偏偏是侯申能来去自如。可见修行中人,也不是无所不能。
刘拿继续说道:“既然事已定了,便开始商量动手。那木先生取了一张图出来,说道乃是宝库的位置及地形。众人中,说来我算是土木有些名气的,因此众人便推了我出来。那木先生也不说话,只是轻轻把图交给了我。”
“我一看之下,这才大吃一惊。我先时也说过,我祖上本是匠户出身,土木建筑,虽然没有认真学过,总还是知道一些。这木先生拿出来的宝库之图,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就算是王公贵族,也没那个格局。再想想把我们聚到京城里来,这桩买卖怕是大大的棘手,那库十有怕是皇家所在。”
第一卷 七星古砚 第七十三章 夜半惊声
梅清自然早就知道刘拿他们这次行动的目标所在,但侯申虽然听梅清讲过一些相关事情,却是知之不详。听到刘拿说道要对皇宫动手,不由嘿嘿笑道:“我以为我敢到锦衣卫办事,就已经够胆大的了。不想还有比我胆子更大的,居然偷到皇宫里去了。”
刘拿听了,未便接口,只是又一声长叹,声音中满是无奈与凄凉。
“只是虽然知道这活不妥当,当时也已经晚了。入皇宫盗窃虽然后果堪忧,但比起一旁虎视眈眈的木先生来,总还是好对付一些。当时我便分派人手,设计好了线路,分成三班人,日夜不停的开挖。其间,因为想要逃走或是违了木先生的意,又先后有两人被他用那恐怖手段活活烧死。”
“我们就如同被拐卖的劳工一般,平时除了睡觉吃饭,便是不停的挖挖挖。虽然这般勤苦,但工程进度着实一般。毕竟那处地方,距离皇宫也着实远了些。可话又说回来,皇宫脚下必然守卫森严,哪里又容得人下手?”
“足足忙了大半个月,终于到了快打通的时候了。那天,我特地将我们兄弟,以及几个混熟的人编在一组。到了洞里,我让那几个人先在前边运土,我却和弟弟一起,在拐弯的地方掏了一个小洞出来,预备了通气孔,心想万一有什么不测,或许这地方能救我一命。”
“那几个人也都不笨。很快就发现了我们地手脚。他们也都没吱声,只是过来,要我把洞开大一些。当时大家眼神都不太对。我也没说什么,只得将洞扩得能容得下我们几个为止。”
“终于,当天夜里,我告诉木先生洞就通了,可以入库寻宝了。木先生好象很烦燥,又似乎不停的哆嗦,似乎得了什么病一般。听到这消息,他很高兴。并且说到。只要入库,拿了他要的那两箱东西,他必然会赏赐我们,使我们荣华富贵、享受无穷。唉,他说这话地时候,那口气好象天下就要成了他的一般。”
“当时我们却都没心思想这些。到了半夜时,我们一共十几个人,排成一队入那洞去。之所以要全都进去,是因为木先生不放心我们在外边他自己入洞。不过他许诺说道,任何人从宝库中得的东西。都算是本人的——除了那两箱子东西以外。”
“我记得当时我是倒数第二个进的洞,我前边是弟弟,后边就是那木先生。走在洞里,感觉非常害怕,我总是忍不住想回头看看木先生在哪里,因为我一点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没有呼吸声,也不出任何声响,便如一个幽灵一般。但心中又不断地提醒自己:别回头!因为我害怕一回头,会发现那木先生不见了,或是变成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反正当时觉得。这木先生,定然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等到前边地人顶开头上的石板,进到那库中后,确认无事。才让众人都出了地道,打亮了火折子。我们一看,才发现那库中,并没有黄金珠玉宝物,而全是文房和瓷器。除此之外,便是各类书画善本等物。”
“其他几个人便有人小声抱怨,说是当时说有什么金银宝贝之类。当时那木先生也没心思斥责,只是道快找两个大箱子。并说出了那箱子的大小模样。大家慑于他的淫威。只得忍气吞生去找,只有我弟弟。却呆呆站在那里,看着一件件瓷器发呆。”
“我怕木先生怪罪他,也只好拉了他转开。木先生自己也在四处找那箱子,宝库本来甚大,箱子也不少,也不是一时半会就找得到的。结果我才拉着弟弟走开,我弟弟他就疯了一样,一件一件的瓷器就开始向洞中搬,全都藏到了那处小洞中去。”
“我又怕又急,也不敢出声,只得拼命遮掩。好在库中极黑,虽然个人打着火折子,也都罩了黑纱,怕被外边侍卫隔了门缝见过火光。总算还好,我弟弟的行径并没有被人发现。这时我听到有人轻轻传过话来,说是箱子找到了。”
“正当松了一口气,准备将那箱子搬过来的时候,忽然就在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声奇怪地笑声。”
说到这里,刘拿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面有余悸地道:“当时我们都给吓坏了,呆呆地不知道怎么样才好。那笑声……那笑声充满了怨恨与讥诮,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在整个宝库中,回荡的都是那可怕的笑声。”
“笑声中,又有一个阴冷地声音道:天啊,这不是,哈哈,这不是咱们地师傅大人来来了么?哈哈,我的师尊大人,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哦?……让我看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师尊大人,不知道你半夜三更,到这地方来,是有什么事要办么?有事弟子服其劳,交给我们不就是了么?”
“这时候,我听到那木先生忽然发出一声怪叫,又中愤怒,又充满绝望,就如同鬼哭狼嚎一般,直震得我脚下一软,差点就摔倒在地上。随即便听到耳边传来的都是各种怪影怪声,又觉得地动山摇,四下子乱成一片,便如整个库都要塌了一般。”
“我们都觉得大事不好,连滚带爬地向着那洞口跑去。正在这时,忽然觉得”嘭“地一声,忽然一团紫色的火焰从半空中一下子充满了库中,整个库房一下子全都烧了起来!”
“我们拼命向洞里钻,只是四下乱成一团,也看不清哪是哪了。总算图纸是我看着设计的洞口,比别人总强着几分,找到了洞口,下到里边。又敢冒然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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