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神殇

　　“嘿嘿，那就是你自己的事咯！世间万物，择优而存，你这身体亦是万物所组成，拥有本能。你远不及我，他们自然舍弃你的意识，开始融入我的血液之中了。呵呵呵……”
　　“他们竟有自己的意识？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是说，照这样下去，我铁定成为你的血液了么？那你还说什么帮我铸造身体？”承受着如此痛楚，却得到玄武这样的回答，张黯然心中对玄武仅存的敬意荡然无存，在血液中挣扎着大怒道。
　　“年轻人，脾气要控制住，听我说完嘛！”玄武也不恼怒，优哉游哉道：“所谓你不及我，并不是指实力，而是自身的意志力，那种只属于精神范畴上的东西。”
　　“意志？”头一次听说意志力，不由仔细听了起来。
　　“意志，乃是世上有生命与无生命之间唯一的区别。总的来说，最低等的意志便是求生，若无求生的意志力，元素便会消散在世间，而这个生命亦会失去个体，而成为万物。再往上一层，便是想要满足求生之外更多的东西，比如想要摆脱压迫，想要摆脱束缚。这就需要更强的意志力，因而生命也会更加高等。雄鹰展翅高飞，欲与天比高。但在它们生命伊始，若是意志力不够强大，无法通过成长的试炼，那便只有死。”
　　“成长的试炼？那是什么？”张黯然问道。
　　“雏鹰成长到一定程度时，一双翅膀会异常肥厚，但是因从未飞行，所以根本无法使用，与摆设无异。而每当成长到一定时候，它的父母便会用爪子将它翅膀的骨骼抓碎，再将它从悬崖处往下扔去，此时雏鹰如果能强忍着痛楚，以坚韧的意志力挥动翅膀，便能生存下去，否则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不要以为这很残忍，如果雏鹰没有足够的意志力，它的下场，不是饿死便是成为强者的食物！”
　　张黯然沉默良久，又道：“前辈的意思，是否我的意志力远远比不上前辈，因此才无法在前辈的血液中铸就自己的身体？如果我想要重铸身体，则必须拥有与前辈比肩的意志力？”
　　“呵呵，悟性不错嘛小子，正是如此。只要你将意志力磨练到一定程度，你的身体便会吸收我的能量慢慢成长起来，这也算是我对自己所犯过错的弥补吧。”玄武厚重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寂寥。
　　“我之前误会前辈了，请前辈原谅！”此时张黯然终于明白了玄武的良苦用心，想起自己之前的不敬，内心愧疚不已。然而身体无法动弹，只能用言语道歉。
　　“呵呵，倒也说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你现在变成这样，也是我的过错。若你能跨过我给你设的这道坎，再来向我道歉也不迟。”
　　“晚辈受教了，但是……请问前辈可否告诉我如何增强自己的意志力呢？按照现在这个速度，我的身体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彻底被同化成前辈的鲜血了。”终于打消了内心的顾虑，张黯然恭敬的问道。
　　“我说你小子，刚才脑子还转的那么灵光，现在怎么就一下迟钝起来了呢？自己好好想想吧。意志力可不像知识一般可以学会，只能靠自己了。哈哈哈……”说完之后便再无声息。
　　第73章　遗失的宏愿
　　锻炼意志力，锻炼意志力……既然再无他人指点，张黯然只好自己摸索，然而脑海中不停的思考，仍是没有任何头绪。
　　玄武的意志力有多强？能成就四圣兽之一，必然有着无法想象的经历吧。要达到那种高度，现在的我怎么可能？
　　张黯然越是烦躁，骨骼的剥落速度越快。这让他更丧失了冷静。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右手竟传来清凉的感觉。与之前全身骨骼燥热的痛完全不同。
　　这是？眼球已被腐蚀干净，所以他并不能看到任何东西，但那种清凉的感觉，还是让他回想起初入士级时在紫眼中得救的清凉。
　　是冰晶石！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充斥着大脑，很复杂的感觉。
　　楚雪儿，你既然嫌弃我，为何还要屡屡救我？这冰晶石，是我们爱情唯一的证明了么？但是，如果你早已将我放下，那它又还有什么意义？
　　蓝白色的能量如血丝般自冰晶石处爬满张黯然的身体，然而却也只是延缓了骨骼的剥落，全身的刺痛也开始减轻，然而张黯然此时却已心不在焉，仍是沉浸在之前楚雪儿那绝情的话。
　　不是已经想清楚了么？
　　识海之中，张黯然内心化为一黑一白，相互对峙。
　　“男儿当以天下为重！儿女之情，何必如此固执？”白者怒斥道。
　　“自幼便孤苦守候，而正是此女将你自孤独之海中拯救出来，对别人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在你心中，那是最重要的回忆！”黑者不甘示弱道。
　　“哼！也不看她是如何待你？将你弃置千余年，任你孤独苦修，寻遍千万城，才寻到她时，她却早已将你忘却！待得你无意中将她唤醒时，她更是说出如此绝情之话，可见此女对你并非真心，你又何苦如此？将她狠狠忘掉吧！至于这冰晶石，能用则用，不能用就扔了吧，既然已无意义，当成件宝物使用又何妨？”白者步步紧逼道。
　　“这冰晶石只有如此意义么？楚雪儿对你若无真心，怎么肯拼着灵魂裂伤也要救你？”
　　“…………”
　　“够了！”思绪之中一黑一白争论不休，让张黯然头痛欲裂，不由怒吼了一声，黑白两者瞬间消失，还原为白色光珠与黑色光珠，赑屃、鸱吻、饕餮、睚眦四尊巨兽静静的悬浮于上方，带着淡淡的威严。
　　“张黯然！”赑屃声音并不很大，却一瞬将张黯然从游离的思绪中扯了出来，进入识海之中。
　　“前辈……”望着赑屃，张黯然暂时恢复了神志，木讷地应道。
　　“你可知世间万物皆背负着什么？”
　　“呵呵，这与我何干？现如今我生命都即将走到尽头，背负着什么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身死魂灭？”虽在识海之中，但仍能感受到骨骼越来越薄，关节处不知何时已开始断裂。
　　“混账东西！”饕餮亦睁开眼睛怒道：“你以为我们兄弟四人因何化出分身入你识海？所谓道生万物，亦为万物所求。龙之九子乃天地所化，我们是感受到你发出的大宏愿，并有般若经加以引导，才入驻其中助你完成宏愿。不想你却是这般反复，烦躁焦虑且为儿女私情所困！”
　　“宏愿？”识海以张黯然为中心逐渐形成了漩涡，倒影出无数画面，他想要触碰，却感受不到任何。他迷茫至极，却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我忘记了之前的宏愿了么？”张黯然喃喃道。那似乎存在于遥远的记忆之中，却怎么也无法记起。原本暗淡无光的黑珠似乎得到了巨大的力量，逐渐成长起来，而白色光珠似也失去了控制黑珠的力量，渐渐暗淡了下来。
　　“张黯然！看着我的眼睛！”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睚眦巨大的眼睛缓缓睁开，双瞳之中却白光竟产生缤纷的色彩来。“回想你的过去，你的世界里，最重要的，只有儿女私情吗？”
　　“我的过去？”呆呆的望着睚眦的眼睛，张黯然的思绪也随着飘往过去。
　　“我的过去么？”再次呢喃着，他隐隐回忆起了初次遇见恩师张正时的情景。
　　那天正日当空，七岁的他，满头污垢，头发身着破烂又饥又渴的张黯然被晒得皮肤干裂，喉咙也沙哑得发不出声音。连日来由于不懂规矩睡在乞丐的势力范围里，被打得遍体鳞伤。感染的伤口一半结痂一半流脓，发出强烈的恶臭，如死狗一般躺在街角。没人施舍，没人注目，或许在他们看来，自己与垂死的狗并无区别。而且尸体处理起来还比狗要麻烦许多。
　　我会这样死了吗？吃力的支起脑袋望着熙攘的人群，视线早已模糊得看不清楚。饥饿使他全身的机能都开始衰退。然而，这时，对食物极度的渴望让他迅速的闻到前方不远处，香喷喷的肉包子。
　　不行，我不能死！无论如何！
　　也许是临死的挣扎，年仅七岁的他竟支撑起羸弱的身体风一般冲了过去，一把抢过包子就边跑边往肚子里塞。
　　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食道塞满了食物，却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喉咙已干裂开来。张黯然痛苦的倒在地上挣扎起来，吃进去的食物有一半染着血呕吐了出来，却还是拼命的往里塞。
　　我要死了么？已经无法呼吸的他，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然而眼前最后出现的，是那张慈祥的脸。
　　张正师父，那个被他抢去了包子仍将他拯救教化的人，让他从痛苦中解脱，也在他幼小的心灵之中，埋下了救济世人的种子。
　　妖齿？脑海中回忆起了他另外一位恩师的名字。那个半疯半颠却又从不因生活贫苦而发愁的人，那个为了拯救遗孤被分尸的人，那个以为他会痴呆也会等着救助他的人。
　　阮武……谭清……为了给他报仇几乎穷尽毕生心血的好兄弟……
　　自己化身为酒神张疯子于人间游历所见所闻，所坚定的内心的宏愿！
　　“为天下正道！”
　　第74章　玄武金身
　　几乎是在脑海中吼完这句话，赑屃、鸱吻、饕餮、睚眦四兽巨眼齐齐睁开，白色的光芒射向白珠，如炙热的太阳般瞬间照亮整个识海，黑珠却是渐渐远离了白珠，自成一体缓缓旋转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竟会产生那么多悲观的思想？清醒之后的张黯然一阵心悸！虽是发自内心，但平时的张黯然将这些思想统统埋于脑后，不想此时却齐齐发难，差点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识海虽然有所异常，但如今是神珠主导，张黯然也不必担心什么，当即恢复身体的知觉，噬骨的疼痛再次遍布大脑。瞬间的痛苦让他只觉脑部一阵抽搐。
　　不行！再这样我的身体便会完全消失！得赶紧想办法！张黯然依托着冰晶石的延缓，冷静迅速的分析起来。
　　若从鹰的故事中悟出的道理，那便是首先要拥有坚定不移的活下去的意志力！然而自己身体早已报废得差不多。仅仅剩下右臂与头骨，其余部分都已经化为灰尘，即使强忍着痛苦这般半死不活的过，亦不是办法！
　　只有重生了吗？张黯然暗暗想道。然而时间似乎并不等他，在犹豫间，头骨碎裂的声响也开始传来，让他的痛苦更胜之前！
　　“破而后立！”张黯然内心狂吼道。
　　我既然发下宏愿欲为天下正道，便要有坚定的信念！或者说是承受一切痛苦挫折的意志力！那么天定不亡我！现在我受到的挫折太少，难以锻炼出坚强的意志，但我有坚定不移的决心！
　　头骨仍在不停的消散，粉红色的大脑已渐渐显现出来。玄武的血液刚一浸润，张黯然几乎痛得昏死过去！
　　意志存于身心，既然自己的身体都抛弃了自己，那便只靠我自己的力量！
　　想起自己仅存的灵魂存储在大脑之中，张黯然又犹豫了几分。自己的灵魂如此脆弱，能否承受住玄武血液的腐蚀？
　　啊！！！！！！！！
　　大脑表层也开始渗出血液！现在的张黯然，仅仅剩下一只浸泡在鲜血中的大脑与右手手掌骨！
　　既然天不助我，我便自强！
　　几乎已经无法思考的张黯然，将灵魂释放了出来，一甩手将自己的大脑砸个粉碎！
　　冰晶石似也感悟到了什么，竟然嗖的一声飞上来，重新嵌进灵魂的右手手臂，蓝白色的能量如筋脉一般缓缓长大，然而似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灵魂虽具肉体之相，但其痛苦的感觉何止百倍！
　　张黯然的灵魂如荧光般竟化为沙粒，随时散开一般！
　　我！张黯然！绝不会死！
　　强忍着无尽的痛苦，以意志力牢牢束缚着沙砾般的灵魂，承受着玄武血液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我！张黯然！顶天立地！
　　控制着随时消散的灵魂，他缓缓站起，被冲刷而去的灵魂颗粒盯着血浪缓缓归位！
　　我！张黯然！终成人龙！
　　不知何时，血液的流速更胜从前，竟产生巨大的漩涡席卷而来，张黯然以瓦砾般的肉身就这般狠狠的站着，白色灵魂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已不记得坚持了多久，他不敢失去一份意志，只要稍微分身，灵魂便会有被冲散的危险。就在这血浪之中静静站着，直到灵魂重归完整，心脏与大脑又重新成型。然后是骨骼，经脉，血液，肌肉，皮肤，毛发……
　　当最后生长完整的眼睛重新归位后，张黯然用尽全身力气大吼起来！仿佛要向全世界宣告着什么！
　　金黄色的能量以他为中心，迅速成长为巨大的金球，将这隧道似的血管崩裂开来，飞将出去。
　　“玄武前辈？”重新落回这片液体般元素的空间之中，望着眼前巨大的石块，张黯然试探着问道。
　　然而玄武那巨大的头此时却丝毫不见动作。
　　“……前辈？”他感到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