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归真录
下一人,取名‘天乙’如何?”“老师所取,必是嘉名,在下多谢老师。”道人微微而笑,从怀中取出一枚玄玉凤鸟,佩于婴儿胸前,复将婴儿递还与癸:“君侯,此子非同寻常,贫道别无它物,唯有小小一枚玉凤,赠与小公子辟邪,君侯勿嫌微薄。君侯与夫人好生看顾此儿,贫道去也。”转身便往外走,癸连忙叫道:“多谢老师厚赠,又为小儿取名。老师尊号如何称呼?在何处修行?何不在此盘桓几日?”道人脚步不停,口中答道:“不必了,多谢君侯美意。贫道乃碧游门下多宝道人,就此告辞!”
此刻日轮已消,冷月泠然,只见道人出得府门,一道清光往天外去了。癸怔了一怔,方知是名仙家,拿起那枚玄玉细细观瞧,乌沉沉一块甚是沉重,玉质莹润,触手生温,除此以外,却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稀罕之处,料得仙家之物,定有灵效,只是自己看不出罢了。当下也不管它,抱着婴儿,转入室内,有婢女接过婴儿,递与青娥,青娥抱着孩儿,低低哼唱曲儿,脸上十分平安喜乐,自入侯府以来所未曾见。癸见了青娥神情,怅然若失,暗暗叹气。
昆仑山玉虚宫一处静室之中,元始天尊阖目垂帘,独坐蒲团,霍然睁开双目,目中精光迸射,吞吐不定,半晌,精光渐渐消隐,天尊重又阖上双眼,神游虚空物外去了。
三日之后,癸又请来巫医,安排仪式,为婴儿洗三,取了个乳名曰汤——这乳名却是青娥的主意,癸自然依从,只是此“汤”字即东君帝鸿所居“汤谷”之“汤”,他却并不知晓了,夫妇俩自此专心养育天乙不提。
卷一 浮黎劫 第十二章 从来人心无餍足
话说方今天下,子罕在位,后羿恃仗武力,涤荡中原,慑伏四方,自己做了首相,统带六师,任东夷旧臣招灵、次民、巫立、空桑、寒促等人分掌夏之天地六官,军国庶务悉由东夷族人参决议定,内外大小百僚臣工噤若寒蝉,无敢多言者;又命逢蒙执掌禁军,宿卫宫廷,早晚不离子罕左右,名为侍从,实则形同监视,子罕名虽天子,非但无处分朝政之权,连自由也是难保。子罕心中气闷,又不敢形于颜色,也曾思量要削夺后羿之权,然而后羿势力遍布朝中,他身前并无一个得力之人,终究是无可如何,这也不消去说他。
岁月如箭,倏忽已有数年,好在后羿虽然专擅,赖有招灵、次民、巫立、空桑等忠贞老臣管理政务,用法宽简,倒也颇有条理,四海很是宁定,百姓多赞后羿之仁德。
这一日正逢五月初八,子罕王后简贞生辰,嫦娥与内外百官夫人一起进宫为简贞贺寿,至亥时方回,后羿携手接入,见嫦娥面罩寒霜,十分不悦,问道:“今日王后生辰,大家进宫聚宴,娥妹却为何这般不欢喜?”
嫦娥并不理他,坐下兀自生闷气,良久忽然问道:“君侯以为,如今我们的日子,比在东夷如何?”
“娥妹为何突然想起问起这话?如今我们大权在握,四海归服,比之昔日在东夷局处一隅,有如天壤之别。”嫦娥嗤声不屑:“以我看来,今时不及昔日多矣!”
“呃,娥妹这话怎么讲?”后羿不解。
“我们在东夷之时,可用看人眼色,受人指使?”
“娥妹这话又怎讲?你如今贵为首相夫人,一呼百诺,还有何人能指使于你?又有谁人能给你气受?”
“怎地没有,大有人在,今日王后生辰,我少不得低声下气,与她斟酒传杯,这还不是受人指使,看人眼色?”
“我道是何事,原来你为此事不悦。不过简贞乃是王后,又逢生辰,你与她斟几杯酒,也算不得什么。”
嫦娥哼了一声,又是半晌不语,后羿甚感无趣,正想说些什么别的话题,嫦娥幽幽道:“君侯,你可还记得我们定情那晚所说的言语?”
“自然记得,我后羿此生,绝不敢有负于娥妹,如违……”
“不是这话,”嫦娥打断了他,“君侯可还记得?我们后来说道,若有一天君侯得了天下,必立嫦娥为后,母仪天下,为万人之上。”
“这……”后羿不由沉吟。
“君侯何故迟疑至今?公子罕何德何能,可久居天子之位?我们当时不过以他为名罢了,如今诸侯已平,君侯仁名也已播于天下,何不叫那子罕退居,禅位于你?”
“这……禹王骨血,如今只有子罕,禹王待我恩重,我不忍蘧言此事,恐有逼迫之嫌,总要子罕主动让位于我,方是完美。”
“那子罕若永不提起禅位之事,君侯也就不问么?”
“呃……”后羿一时语塞,“此事来日方长,也不急在一时。”
“来日方长,”嫦娥冷笑,“你对禹王骨血倒是情意深重,当日将太康诸人腰斩弃市,如何又那般忍心?”
后羿怫然不悦:“夏启乃弑父逆子,他的子孙便是孽种,岂可与子罕相提并论?”
嫦娥心道:你这话说的倒漂亮。却也不再纠缠此事,续道:“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大丈夫遇事须当早决,不然终贻其害。君侯便等得,那子罕名为天子,大权尽在君侯手中,心中岂无怨气,怎知他无异谋?他一日在位,我们便如与虎同眠,何时方能安心?”
后羿不以为然:“娥妹多心了。朝廷事务、宫中动静在我之掌中,那子罕不过膏粱子弟,能有什么作为,焉能为害?”
“君侯……”嫦娥还待再言,后羿摆手道:“娥妹不必再说,天时已晚,此事容后再议。”
夫妻二人躺下,嫦娥心中恚怒,使出小性儿,当夜碰都不让后羿碰一下,后羿心中懊悔,说了许多赔情的话,嫦娥全不理睬,后羿无奈,只得翻身自己睡去。
一夜无话,捱到天明,两人起来梳洗了,用过早膳,后羿上朝视事,嫦娥坐在正厅,想了一会,唤府中下人:“与我请逢蒙将军过府议事。”下人领命而去,约有顿饭工夫,逢蒙随下人来到相府,朝上躬身道:“夫人在上,唤小将过府,有何吩咐?”两眼时时瞄向嫦娥身上。
嫦娥心中厌恶,屏退左右,笑道:“将军,我有一事拜托,不知将军可愿承当?”“夫人只管吩咐,小将无有不从。”
“将军,你上前来。”逢蒙连忙上前,此时离得近了,嫦娥身上幽香透入鼻端,越发意马心猿。
只见嫦娥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小绿色绣囊,递与逢蒙,逢蒙心脏怦怦乱跳:“夫人,这是……”
“此中有我木雕的乌雀数只,白鹿一头,将军慎密收藏,如此如此……”逢蒙听了大感失望,继之紧张道:“夫人,事关重大,可曾与君侯商议?”
嫦娥嫣然一笑:“不曾,莫非定要君侯吩咐,将军方肯为我做事么?将军放心,此事虽然干系重大,但我担保将军必无性命之忧,只是君侯有所责罚,却须将军担当一二。”
逢蒙见嫦娥美目流转,巧笑倩兮,魂儿都飞到九天之外去了,连忙道:“夫人说哪里话来,夫人吩咐,不消说小小责罚,就是要小将赴汤蹈火,小将也是在所不辞。”
嫦娥又是一笑,微微向逢蒙福了一福:“如此,偏劳将军了,此事你知我知,将军万不可对第三人提起,就是君侯……”
“夫人放心,这是何等大事,小将岂是多口之人,纵然君侯问起,小将也决计不说。”
“那么,我就不多留将军了,日后恐有人疑心。”
“小将省得。”逢蒙告辞而去,嫦娥立在厅上,看着他离去背影,微微冷笑。
数日之后,天气晴和,子罕出游狩猎,逢蒙、柏皇率侍卫相随——子罕亦是禹王之子,颇有勇力,一身武艺虽比不得后羿等人,却也远在常人之上,朝廷之事容不得他这个天子插手,也唯有外出游猎之时,方觉得有几分畅快,故此子罕最是喜爱狩猎,逢佳日十九要出外游猎,朝臣也不以为意。
君臣一行百余人出了阳城西门,转到嵩山脚下,只见得前方草丛里窜出几只野兔,子罕张弓搭箭,箭箭中的,左右侍从齐声喝彩,子罕兴致越发高涨,一骑当先奔在前面,将众人甩出许远。
逢蒙见状,暗想:“是时候了。”假意贪玩景色,落后数步,将嫦娥所与绣囊从箭袖中悄悄取出,打开口来,诵了一遍嫦娥所教咒语,只见袋口中一道白气,几缕黑雾涌出,被山风吹去,飘散不见。逢蒙心思:也不知有无效用,左右也疑不到我身上,我且以计做来。将绣囊收入衣袖,复打马赶上,却越过柏皇马前去了。
子罕驱马持弓,呼啸向前,忽听得空中鸟唳,众人抬头观看,只见好几头大黑雕在天上盘旋,子罕一见大喜,勒住缰绳,翻身向天,“嗖”的一箭高高射去,只听得天上数声哀鸣,两只大雕从高空直落下来,正正是一箭双雕。左右彩声如雷,子罕意气飞扬,高举角弓,回身向众人挥舞示意,随即纵马急驰往雕儿落下之处,要亲自拾取了挂在马后,以显今日射雕手段。
奔出里许,看看将到其地,见那两只雕儿落在草丛之中,露出羽毛,正欲上前,忽见前方矮树林里刷刷声响,走出一头大鹿,立在那儿看他。子罕勒马看时,见那大鹿全身皮毛雪白,修颈长腿,端的是好生漂亮。世上都说白鹿乃天子祥瑞之兆,子罕见了,心中更是大喜,掌中弓箭随心而动,白羽箭出,直奔白鹿,那白鹿惊鸣一声,急欲躲时,哪里来得及,臀后早中了一箭,那白鹿痛鸣声中,四蹄一蹬,往前直窜,一眨眼转过山崖去了。子罕哪里肯放?长声呼哨,拍马急追,只听身后柏皇与众人连声呼喊:“大王!大王!慢着点儿,山道峻峭,留神足下!”子罕一心要猎取此鹿,全神前驱,哪里听得见,转过山崖,见那鹿倒在前方不远处一片茫茫白雾之中,挣扎哀啼。子罕马鞭重重击下,座下马儿后腿力蹬,横空一跃数丈,落向白鹿所在。
逢蒙与众人一道在后呼喊,纵马飞奔,有意无意,总是挡在柏皇马前,胯下青鬃马忽地希律律一声长鸣,前蹄人立而起,将逢蒙甩下马背,柏皇在后猝不及防,急急勒马,未勒得住,胯下紫骝马直撞在逢蒙青鬃马上,直翻出去,柏皇到底是久经战阵,喝了一声,纵身一跃,跳在一旁,忙去扶起逢蒙:“逢将军,你没事吧?”
逢蒙挣扎站起,摆手道:“擦伤了一点,并无大碍,我们速速跟上主上要紧!”两人换过马匹,重又来追子罕,刚刚奔出数步,忽听得前方马嘶凄厉,有人长声惨叫,叫声未毕,倏然而止,四面山谷兀自回音不已。
柏皇骇得魂飞魄散,高叫:“大王——”急驰马奔去,转过山崖,马儿惊嘶一声,险险乎冲下山谷,柏皇急忙勒住缰绳看时,直叫得一声苦,不知高低——只见崖下一片乱石嶙峋,犹如刀剑一般,一人连人带马,摔在六七丈外,被乱石刺穿,血肉模糊。
马蹄响处,逢蒙与众人也已赶到,一看之下,众人也吓得呆了,立在当地,做声不得。柏皇老泪纵横,滚鞍落马,高声呼喊子罕名字,一步步挣下山崖。
众人回过神来,纷纷下马跟随,到近前,柏皇将子罕扶起,仔细观看,只见子罕双目圆睁,气息早无,浑身皮肉绽开,筋骨尽已断折,柏皇将子罕尸身抱在怀中,哀哀痛哭,众人哭成一团。
逢蒙与众同声大哭,心中不由战栗:“原来是这番作用,不想嫦娥如此美貌,心思恁地狠毒!她却又从何处学得术法?”心下思索,想起嫦娥容貌,不由得又意乱神迷起来,一边假意啼哭,一边与众人收拾子罕尸骸,用马驮了,一行人愁云惨雾,往阳城转回。
后羿此刻正在自己府中与嫦娥饮酒作乐,消息传来,后羿手中金杯当啷落地,茫然坐在席上,身躯微微发颤:禹王骨血,至此断绝,我本该悲痛才是,怎地我似乎并无哀苦之意,反而心底隐隐有一种欢喜之情?
许久不动,嫦娥纤指轻推:“君侯,大王仙逝,朝中必然大乱,君侯何不作速上朝处分,怎地兀自呆坐?”
“哦。”后羿被嫦娥一推,醒过神来,转头见嫦娥眼中似有盈盈笑意,心中一动,低声问道:“娥妹,你与我说实话,大王之事,与你有无关联。”“哎呀,君侯你说哪里话来,我平常只在这府中,刚刚才接得消息,哪里能有什么关联?君侯快上朝处理大事,我在家等你。”嫦娥娇嗔,纤指连推,将后羿推起身来。后羿心中虽仍疑惑,不过他哪里打算真的追究,只索罢了,起身换了衣服,急急入朝。
朝堂之上乱作一团,王后简贞伏在子罕棺木之上,已是哭昏了好几回。后羿迈步上殿,群臣正是群龙无首,见后羿入殿,纷纷簇拥上来,后羿排开人群,大步上前,拜倒在地,群臣随后一起拜伏。
“逢蒙、柏皇,汝二人随扈主上,今日主上猝亡,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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