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歌






  从入蜀之后,叶欢就进入了人生中的黑暗期,唐珑珑死在了他面前,梅吟雪玩弄他,到现在,蓉蓉和明玉交换了身体,爱人解青丝则和他有了不可逾越的鸿沟。
  叶欢拔出长剑,斩在了路边的树上。
  十年,整整十年,他做了什么?成就了什么?
  他想做大侠,就沿着那条路走下去,走的跌跌撞撞,碰得满面血流。
  大侠……去他妈的狗屁大侠,他前不能救白知霜,后无能为力保护蓉蓉,周天宗潇洒而去,而自己却活得像条狗。
  与宁可娇交谈的时候,他认为自己选择了正确的路,但如果好人没有好报,如果灭尽天良才有幸福,他应该选择什么?
  更极端的说,如果丧尽天良能让身边的人幸福,如果做好人会把亲人推下地狱,他又该如何选择?
  叶欢想起明玉骂他不是胡斐,是袁紫衣,他现在觉得自己连袁紫衣都不如。
  他知道自己不是侠客,从来都不是。
  那么真正的自己是谁?
  外面的人看起来,他的生活无比的幸福,武功螅浚廾琅ⅲ挥腥酥浪负跏チ艘磺校恕⑴踔亮鹧隙急徊仍诹说厣稀?br />   周天宗像玩狗一样的玩弄他,驯服他,最后抽身而去,让他连报仇的可能都没有。
  蓉蓉成为了明玉,现在虽然如鱼得水,但十年,二十年之后呢?解青丝则已经变得神经质起来,就要到了崩溃的边缘,但是自己究竞能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天空中阴暗了下来,点点的雨滴自天而降,叶欢的脸上一片湿润,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去你妈的!”叶欢跪倒在雨中,大声的哭了起来,大滴大滴的泪水落在了地上,与雨水混在一起。
  世上的水,都是相通的。
  一滴普通的水汇聚到了小溪中,然后会到达长江,最终再慢慢流向辽阔的大海。
  海面上,一艘华丽的大船正向着码头靠近。
  大船已经靠岸,水手们正在将各式各样的货物搬下来,码头上的行人看到了这艘大船后,都会遥遥行礼。
  “祥云号”是海州大大小小舰艇中,最大最坚固的一艘,也是谢梦落的坐舰,多年来谢梦落等人驾驶着此舰,披荆斩棘,扫清海盗,使整个海州蒸蒸曰上。
  此刻,谢梦落就正在祥云号上。
  “众生皆苦……”谢梦落的面前摆着一本佛经,那是海州城中僧人送给她的礼物。
  她对于佛道两教并不排斥,相反的,有时候还去听他们讲经,并有所体悟。
  僧人爱打机锋,总习惯一开始就当头棒喝,就像是这本佛经,以众生皆苦来开头。
  谢梦落没有继续翻书,只是静静的看着第一页,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叶欢讲述过的故事。
  “曾有一只鸟儿落入了荆棘丛中,尖锐的荆棘刺穿了小鸟的身体,在奄奄一息的时候,小鸟超越了自身的痛苦,唱出无比美好的歌,曲终而命竭。整个世界都在静静聆听着这首歌曲——最美好的东西只能用最深痛的巨创来换取。”
  谢梦落觉得他讲的是自己。
  叶欢和她分享了生命中最大的秘密以及痛苦,那段黑暗改变了叶欢,造就了他,但谢梦落担心,有一天这段黑暗会毁了他。
  为了让她的梦想成真,为了让她能一展才能,叶欢将她送上了前往海州的船,支持她的所作所为。
  其实只要叶欢坚持,自己就会留下来,相夫教子,最多有时候遗憾的看着外面,默然无语。
  “妳会改变吗?”她问着自己,问着面前的剑。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每一次离开洛阳的时候,谢梦落的心都痛得厉害,害怕他受伤,害怕他出意外,作为妻子,不能常伴在丈夫的身边,她一直有愧于他。
  谢梦落觉得他过得太苦太累,夫妻两人甚至为此斗气。
  她曾请了仆人待在叶欢的身边,但一转身,叶欢就将仆人们辞退;若将金银交给叶欢,很快却会被他转手做了善事。
  平日里,叶欢一日日的在茅庐旁练剑,修身养性,其实这都是表面,他还是过不了心中的那个坎。
  他在荆棘中挣扎,学那鸟儿把刺扎入了胸膛。
  一次次的行侠仗义并没有让他快乐,鸟儿的歌声虽然在外人的耳中是那样的美妙,但鲜血已染红了胸口。
  谢梦落庆幸的是,还有蓉蓉在叶欢的身边,但是蓉蓉的性格太强,而且和叶欢有理念上的冲突。
  所以当谢梦落听到叶欢和解青丝的私情后,她默许了这种关系,并告诉叶欢她不在意,其实并不是不在意,但身为一个常年在外的妻子,丈夫身边有这样一个女子照顾,她也会安心一点。
  “他会疯掉,或者自杀。”宁可娇以眼光精准而著称,她告诉谢梦落,叶欢情绪一直很不稳定。
  他的外表平静的如同阴沉的天,但里面却早就是电闪雷鸣。
  也许对叶欢来说,生活就像是在演一场戏,他扮演着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以及侠客的身分。
  年轻的人因为热血勇敢的去死,成熟的人因为牵挂而卑微的活着,叶欢卑微的活着,一天天,一月月,然后持续数年。
  “梦落,想什么,是不是又在想那个没良心的?”一名绝色的丽人走到了谢梦落身后,轻轻的按着她的肩膀。
  谢梦落坚决道:“四姐,我要前往蜀地,海州之事就交给妳了。”
  “去见叶子?现在很忙的,要不然等一阵子再说吧。”吴月娘摇摇头,不想让谢梦落走。
  目前看起来海州的建设一片大好,但隐患也越来越多。
  诸王之乱打乱了狐族的移民计划,海州一地不但聚集了大批的狐族,还有无数逃难而来的中原百姓。
  这时候若是谢梦落走了,简直是抽掉了屋中的房梁。
  谢梦落摇了摇头,坚持道:“不,四姐,我这些日子心神不定,很担心叶子。”
  吴月娘有些着急:“梦落,妳不能走,现在的情势妳也知道,搞不好会有大乱发生,要不然我派人去找那个没良心的,说妳想见他?”
  谢梦落果断的道:“四姐,不要说了,我意已决,人总是要放弃一些东西,我对海州无愧于心,但叶欢那里我割舍不下,如果有人问我,要海州还是要叶欢,我绝不会犹豫的。”
  “那个死心眼的家伙,到底有什么好惦记的?”
  吴月娘搂着谢梦落,脸上带有着一丝丝哀怨,她的尾巴正轻轻的摇着,也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人。
  好男人难找呀,亏她当年还找谢梦落说媒,那个死木头却和解青丝睡到一块,真是让人太愤怒了。
  第九章 绝不言悔
  “叶大侠,天后在殿中等你。”一名侍卫想要帮叶欢换掉湿透了的衣服,但他摇了摇头。
  才离开不久,蓉蓉找他,又有什么事情?不顾阻拦,叶欢直接向着屋子里走去。
  他进去后,蓉蓉看着叶欢那潮湿的衣物,皱了皱眉头,那名带领叶欢的侍卫立刻被拖了下去,等候着他的是十军棍。
  叶欢没有换衣服,是因为心情不好,但提醒并帮叶欢整理仪容来见天后,是那名侍卫的职责。
  叶欢缓缓道:“请不要责罚那名侍卫,是臣不想更衣。”
  但蓉蓉没有理会他,只是挥手让周围人都退下。
  “别怪我,这是规矩。”当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蓉蓉解释道。
  叶欢虽然明白,但他心中还是感到很不开心,蓉蓉一天天的在变化,变得成熟,变得冷酷。
  “蓉蓉,有什么事情?”叶欢其实早就知道蓉蓉为什么叫他来,应该还是想劝他不要去拜月教,但他已经打定了主意。
  “能不能不去拜月教?”蓉蓉的声音很坚决,有着不容争辩的意思:“你不前往拜月教总坛,也不会有什么影响,难道说梅吟雪就会不要孩子,然后和蛇人联合,操纵周万年和我们作对?”
  “就算这样,我们也不怕,只要我们打出驱逐蛇人的旗帜,那么胜利迟早属于我们。”
  “天下间人族过亿,蛇族与苗人不过三百万,他们迟早会败退的,我反而希望梅吟雪操控周万年和我们作对,历代蜀王经营蜀地多年,势力根深蒂固,现在如果一口吞下,反而会后患无穷,若是与周万年敌对,然后吸收其中的精英分子,并在战斗中一步步的打造属于自己的队伍,反而更好。”
  叶欢摇了摇头:“蓉蓉,妳知道这样会死多少人吗?”
  “但是你会死的!”蓉蓉的声音一下子高亢了起来,“爸爸,如果去的话你会死的!”
  江湖生涯本来就是刀口舔血,从蓉蓉有记忆幵始,叶欢每年都有过危险,她不止一次拉着爸爸的衣角,不让爸爸出门,她害怕爸爸再也回不来,怕晚上没有人陪伴她。
  “爸爸,你这样做不好。”蓉蓉放缓了语气,一字字的劝说道,“就当是为了我,先不要去拜月教,好不好?”
  叶欢柔声安慰道:“别担心,蓉蓉,明玉还有青丝都不反对我去,可见其中的危险不大。”
  蓉蓉再次高升道:“危险不大,爸爸,这世上,只有我才是你真正的亲人,只有我才最关心你。”
  “蓉蓉,妳错了,这世上有许多的人关心我们,爱护我们。”
  “是谢阿姨,还是解青丝?”蓉蓉笑了起来,笑容中充满了讥讽:“谢阿姨爱你,是因为你本身的魅力,还是月神红线?如果没有月神红线,有谁会看上你?至于解青丝阿姨,她真的喜欢你吗?你敢说其中没有月神红线的功劳?”
  蓉蓉的话就像是刀子一样插入了叶欢的心,他的面色变得苍白。
  “当年,连白知霜阿姨都看不上你,爸爸,不要做白日梦了,你所骄傲的一切,在我眼中看来相当可笑。”
  “蓉蓉,我不和妳吵。”
  叶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抚摸着女儿的脑袋:“我本来就是一很普通的人,有幸得到了梦落和青丝,对此我感激上天的安排,我有一些不堪回首的过去,也做错了许多的事情,但蓉蓉,我不能继续的错下去,更不能伤害爱自己的人。”
  “爸爸,你又在逃避了,为什么你要这样的折磨自己?”蓉蓉的声音相当的尖锐,“爸爸一直都郁郁寡欢,彷佛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底,还有,山珍海味、金银玉器、绫罗绸缎这些东西,对你彷佛是毒药,但银子是我们自己赚来的,凭什么不能享受一下?你一直让自己过得那么苦,这是有病!”
  “蓉蓉,妳太过分了。”叶欢心头的火燃烧了起来,不明白蓉蓉今天怎么会这样和他说话。
  “爸爸,以你这个状态到拜月教,那是死路一条。”蓉蓉摇着头,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坏人和好人的区别是,坏人会先作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但你却总是在折磨自己,就像是现在,你夹在解阿姨和鸥蔓之间,为什么你不主动一些?天下间稍微有点能力的人,几乎每一个都是满房妻妾。”
  叶欢摇了摇头:“这样对梦落跟青丝她们不公平。”
  “不公平?”蓉蓉怒极反笑,“爸爸,你这几年过的是什么生活?谢阿姨一年最多只有一个月待在家中,尽到了多少妻子的义务,你为解阿姨办女校,却连跟她一起出门都不行,她们究竟为你做了什么?”
  听到这里,叶欢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蓉蓉,妳不能这样说梦落和青丝,她们对妳非常好,妳怎么能这样说她们?”
  “为什么不能说?爸爸,你是我最亲的人,我难道要把别人放到你的前面?如果说你断指可以活天下人,那我宁愿让天下人去死!”
  说到了这里,蓉蓉开始抽泣起来,“爸爸,我真的很担心你,解阿姨她们会伤心,但你呢?这些人之中,你受的打击最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次前往苗疆,你甚至有一死以求解脱的想法。”
  看着哭泣的蓉蓉,叶欢连忙安慰道:“蓉蓉,爸爸绝对不会抛下妳的。”
  “那就不要离开,我求求你。”蓉蓉走到了叶欢面前,凝视着他的眸子,“还有,主动一些好吗?为了我们,也为了你。”
  这时解青丝躲在房间的一角,听着蓉蓉和叶欢的话,她感到心如刀割,蓉蓉说的对,这么多人之中,又有谁留意过叶欢的感受,自己如果真的爱他,就应该为他付出。
  叶欢回到了府中,打了一桶热水,脱光了衣服,来到了浴室中。
  对于蓉蓉和他争辩,他并没有生气,也许在数月前,他会对女儿的话嗤之以鼻,但最近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也开始在怀疑起自己了,有时候,明知道应该走过那条坎,但始终下不了决心。
  当好人一直没有好报的时候,当作恶可以有善果之时,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选择,而当身边之人都因为他的犹豫而伤心之时,他也开始质疑起自己的作法。
  “谁?”叶欢眉头一皱,感觉有人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