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黄皮





  苏福道:“大姑娘已经和全府上下都交了朋友”
  伊曼风道:“那只能说大姑娘为人爽利,也没有什么太不好的。”
  苏福道:“我昨天还看见她和马房的马六比赛掰手腕,四周的人都围着看,活都不干了。”
  伊曼风道:“那你这个管家怎么不管一下?”
  苏福道:“我刚想喝止,大姑娘就阴森森的看了我一眼,夫人,我是见过大人物的,大姑娘的眼神充满霸气,这人一定不简单!”
  伊曼风道:“我也看出她一定不简单,不过我又有什么办法,大姑娘不是我生的,那里就能和我贴心呢。一个姑娘家又能怎么样,就顺着她去吧。”
  苏福道:“夫人,我跟了夫人这么多年,夫人这个家当的不容易,我不能看着它给外人占去了。”
  苏非独听着不顺耳:“大姐是苏家的姑娘,怎么叫外人!苏管家以前好象才不是姓苏吧?”
  伊曼风呵斥道:“独儿,你怎么这样无礼,苏福在苏家这么多年,外头大小事情都是他在帮我做,现在他也是为你们两个孩子好!”
  苏非独道:“大姐才不会稀罕苏家的家财呢,她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苏福道:“少爷,你说对了,这个大姑娘不是为了钱,这一个月我一直小心看着,她没过问过一点钱的事。”
  苏非双道:“那她一定想放长线,钓大鱼了。”
  苏福道:“夫人,你要相信我,这个大姑娘的志向绝没那么简单!你看她,她才来一个月,全府至少有一半人愿意为她赴汤蹈火了,就连夫人的丫头善姐也、也似乎不太和夫人贴心了。”
  伊曼风咬牙道:“这丫头,我白疼她了。”
  她接着道:“独儿,听说你最近经常和大姐一起玩,你觉得她来我们家到底想干什么?”
  苏非独生气的道:“娘!你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干什么就要对付大姐?而且说实话,我觉得你也对付不了大姐。”
  伊曼风气的噎住,指着他道:“你这样和你娘说话!我在苏家辛辛苦苦二十年了,现在混的连刚来一个月的人都不如,连我儿子都向着别人说话。”
  非独道:“对不起,娘!不过我劝您真别和大姐为难,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不好吗?我这样也是为了你好,你斗不过她。”
  伊曼风气的大叫:“你给我出去!”
  非独叫道:“娘!”
  伊曼风大吼:“出去!”
  非双把他推了出去,道:“你不帮自己的娘,还有我呢,你就和你大姐玩去吧!”
  伊曼风看着女儿,道:“非双,娘是不是过分!”
  非双道:“娘不过分,她才过分,就该让她知道,苏家的当家人是伊曼风,不是苏放!”
  苏福道:“夫人看到了,连公子都向着她,大姑娘不知有什么办法可以这样收买人心,夫人再不给她点教训,后悔就来不及了!”
  伊曼风道:“可是,她什么错也没有。就算有错,我这个身份也管不了她,老爷现在当她命根一样,连二老爷都和她好。我、我还能指望谁?”
  苏福道:“让我为夫人分忧吧。”
  伊曼风问:“你想干什么?”
  苏福嘴边露出一丝笑:“没什么,最多摔她一跤而已……”
  苏非独心里难过,不觉又走到苏放那里,在这个孩子心里,苏放是个偶像了。
  他到的时候苏放正坐在窗棂上吹萧,她吹萧时从来不肯老实坐在凳子上,嫌折了肚子中气就不顺了。
  非独待她吹到一个段落刚想说话,苏放挥手制止他,做了一个让他聆听的手势。片刻,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来,弹的也是刚才苏放吹的曲子。
  苏放嘴角带着陶醉的笑意,看到苏非独似乎有话要说,轻声说:“非独,你有事?”
  非独道:“大姐,你是为钱来苏家的吗?”
  苏放一惊,随即坦然问:“你看呢?”
  非独道:“不会!姐姐不是那种人”
  苏放笑了,正好这时候琴音止了,她又拿起萧在嘴边吹起来。
  非独道:“姐姐,我求你一件事,以后我娘要是有冒犯的地方,你多包涵一些,苏管家就咬定你是图谋苏家家财,要不就是想当家,他是一直跟娘做生意的,娘就全信了他。”
  苏放眉宇间带了点怒意,这群人这样看小她,吹出的声音里带出怒音来。
  没等她停下,远处的琴音突然传来,和她合奏这支曲子,萧声里的怒音被坦荡的琴音压下去,就象一个人在劝慰,苏放本来没生多大的气,此刻眉头舒展开,定下心来吹这一曲,琴声变成夸奖,似乎再赞她心胸宽广,苏放不由笑了,道:“非独,和我去看看这个知音是谁?”
  他们合乘紫玉循着声音去找,但是那片布满灌木的树林马儿过不去,他们绕了很久也没看见弹琴的人。
  苏放很遗憾,叹了口气,道:“缘吝一面啊!我们回去吧。”
  非独道:“姐,前面不远就是白唇崖,那里风景美极了,我们不如去玩玩吧!”
  苏放奇问:“白唇崖?怎么起这样的名字?”
  非独笑了:“不用我说,你一看就明白!”
  他们纵马小半个时辰就到了白唇崖,一直绿草如茵的平地就那么突然凹下这样一个山崖,就象一张大嘴,而山崖四周有几十米的地上寸草不生,露出白石头来,果然象白色嘴唇。这里风格外大,云彩被风吹的快速倒退,组成一幅幅奇怪的图画。
  苏放走到悬崖边上想看仔细些,这谷太深,苏放看的有点眩晕,她道:“非独,这里真漂亮,我就感觉自己和这有缘,真想下去看看。”
  非独叫道:“小心!这下面全是尖石头,掉下去准没命。”
  她们在这里玩了两个时辰才回去,回到家苏放看到苏福在假山附近在和一个人说话,她突然跳出来打招呼:“舒服,你干啥呢?这位是……”
  苏福吓了一跳,他身边的人出来作了个揖:“张示吉见过大姑娘!”
  苏放道:“张市集?你是做买卖的?”
  张示吉奇道:“我是做粮油生意的,苏姑娘怎么知道?”
  苏放笑了:“你名字起的好,和舒服谈什么呢?”
  张示吉道:“一点小买卖,来和府上结一下帐。”
  苏放道:“那张老板发财,我不耽误你们了。”说罢和非独离去。
  她们刚走,苏福就对张示吉说:“堂主!就是她,整天只是玩。魁首说她是个危险人物,是不是多虑?”
  张示吉脸上露出阴冷的表情:“能在一个月让所有人对她死心塌地,你自问能不能办到?这样的人会没有危险吗?”
  苏福道:“那魁首怎么指示?”
  张示吉道:“只是说多注意她一点,不过我想我们不应该让魁首为了这么点小事费心,既然我们对她没法把握,留着终究危险。不如……”他做了个切的手势:“能办到吗?”
  福道:“堂主放心,现在就有机会。苏夫人对她妒忌的狠,我是奉夫人之命给她教训,也许教训的大点,就……我一定找到合适的机会,不会让人怀疑我。”
  第五章 悬崖勒马
  苏放对苏非独说:“非独,这个张老板常到我们家来吗?”
  非独道:“我没见过,不知道。”
  苏放停下脚步:“奇怪!你都没见过,他怎么一下就知道我是谁?”
  非独道:“是啊,大概听苏福说的吧。”
  苏放问:“苏家和外面做什么生意?”
  苏非独道:“苏家是大户,在老家有很多田,多半是靠收租。”
  苏放问:“老家?”
  非独:“是,离这很远,松花江旁边。”
  苏放道:“你去过吗?”
  苏非独道:“没有,从开始打仗就连爹爹都没去过,一向是娘和苏福在打理。”
  苏放不说话了。心想这个苏家少爷真天真,二十年战火蔓延的地方还能收租?伊曼风做的一定不是正经买卖。不过她也不想去探求,养活这一大家子不干事的人谈何容易,在苏放看来,玩点歪门邪道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她回到住处,习惯性的拿起萧吹,可吹了两曲,仍没有琴声相和。苏放萧声中透出焦急之意,这一个月的合奏,苏放已经把没见过面的抚琴人当成好朋友了。为什么那人不再回应?难道因为自己去找他了吗?她很久没有试过这么不想失去一件东西,萧声更焦急。
  终于,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在善姐听来,这对乐器象讲故事一样,似乎那琴故意躲起来开萧的玩笑,此刻得逞,就调笑萧儿。萧声生气了,琴儿又回过头来劝她,最后萧转怒为喜,和琴一起在旷野里玩。苏放的表情完全配合着,刚听到琴声,她出现惊喜的表情,然后琴儿调笑,她就含着嗔怒,然后慢慢化开,此刻又满脸欢娱,看出是打心里乐出来。
  善姐觉得苏放这个样子才象个女人。
  现在苏放在苏家已经呆了两个月,头发长起来不用包了,她每天都要骑着紫玉到白唇崖附近转一圈,回来也会吹萧等那个和她相和的人,只是不知道那个抚琴的人到底在那里,苏放隐隐觉得这是天意,也许看到了,这段缘分就没了。
  这天她靠在凉亭里吃花生,马房马老六跑了过来:“大姑娘,你在这里啊,苏福总管问你怎么两天没骑马呢?”
  苏放道:“让紫玉歇歇吧,这两天我不想动。马老六你不知道,我以前几乎没这样安静的呆过,现在我骨头都懒了。”
  马老六道:“大姑娘这就错了,好马要每天跑点路才能硬朗,以前二老爷可是每天一定溜紫玉一圈,大姑娘不想动,小人就替你溜一圈如何?”
  苏放道:“行啊,你不怕它踢你就试一试吧。”
  马老六兴高采烈的牵了紫玉来,这匹好马他从来没有骑过。此刻他用手摸着紫玉的鬃毛,满是兴奋的表情,苏放抛了一颗花生给紫玉,马儿低头吃了。
  马老六正准备上马,一手按着马鞍子跳,突然一人大吼:“下来!”
  马老六吓了一跳,看是苏福,赶紧下来,说:“总管!”
  苏放道:“舒服,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吓我一跳!”
  苏福先叫了声‘大姑娘’,然后对马老六道:“这紫玉也是你能骑的吗?你也不看看自己身份!”
  苏放道:“那是我让他骑的,他是养马的,还能把马骑坏了吗?”
  苏福道:“大姑娘,这马就只有二老爷和大姑娘骑过,连大老爷都没碰过,我们做下人的要守本分,这是苏家的规矩!”
  苏放拿眼睛看马老六,他畏缩的道:“我、我不骑了,这就把它牵回去!”
  苏放心里不痛快,但苏福毕竟是管家,不让他在家人面前太丢面子他才能管下面的人,这是苏侠教给苏放的为人道理。所以她没开声,只是制止了马老六:“算了,我现在又想骑马,你把它给我就行!”
  苏放翻身上马,没留意到苏福奇怪的表情。
  紫玉今天大概真是憋的慌了,苏放一骑上去它就撒欢跑,直在道上来回五六次才慢下来,苏放笑着拍它:“行了,紫玉,歇会吧,你不累我可累了,这样下去不是溜你是溜我!”
  紫玉象是听懂她的话,轻嘶一声停下来。
  苏放预备下马,奇怪的是右脚顺利下来左脚却卡在马蹬子里出不来。倒是闪了她一下。她单脚跳前正要仔细看,树林里突然窜出四匹马,马上四个都是大红衣服、大红斗篷,他们径直从紫玉身边奔过。
  紫玉长嘶一声,前腿猛的抬起,苏放措手不及,一个倒翻,后脑重重的磕在地上。紫玉又连续跳了几次,然后拖着苏放飞快的跑起来。
  苏放一腿别在蹬里下不来,这匹快马一跑起来飞一样,她一时也爬不起,被马拖了几步就擦破了很多地方。
  苏放一边大叫‘紫玉,别怕!’一边尽力稳住身子,脚出不来,只好翻身又骑回马上。
  两旁树木向飞快倒退,看的苏放头都昏了,一会就跑出偌大的树林。苏放腿上使劲夹马腹,同时大喝:“紫玉!别怕,是我。紫玉,是我!”紫玉慢慢安静下来,她嘘了口气刚准备放松,突然又有四个红衣人猛的闪过。紫玉一声长嘶,比刚才更快的速度跑出去。
  这下苏放真的急了,这条路她带紫玉天天跑,前面没多远就是那个掉下去准没命的白唇崖。她一手搂住马颈一手去解靴子上的搭扣,那搭扣别在里面,手都伸不进去,如何能解得开!苏放手下用力,‘嗤’的一声,小牛皮的靴子已经被她用手指撕开一条缝,但这时已经来不及,白唇崖那一圈寸草不生的白石头就在眼前。苏放再顾不得这匹宝马,楼它脖子的手改成折,紫玉的颈骨被她‘喀嚓’拧断,马儿轰然倒下,离悬崖只有六七步的距离。
  马儿是向左边倒下的,马身重量一下压到苏放左腿上,苏放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紫玉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似乎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