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策
“我跟你们说,陛下这是杀人不用刀啊。”王策捧住一碗汤,咕噜咕噜喝掉,痛快的抹了一把嘴:“陛下这是圈养肥猪,想宰的时候就动手,我不跑等死啊。”
任时中等无不愕然,心想你就胡说八道呢。
王策还真就是在胡说,他还真没法把跑路的理由说出来,也是真想不到皇帝对他好的理由。索性肉在砧板上,他不胡扯谁胡扯,大过年的找点乐子嘛。
老许太监也在,王策兴奋的招呼:“老许,我就说那毒要不了你的命,没错吧。”老许顿时满头黑线。
这一幕当真诡异,一个跑路叛变的重臣,居然好似大爷一般,更加是一点压力都没有。造成这一幕的,无非也就是王策在南衙威信渐重。
更加重要的,是皇帝的意思。一个严禁伤人,干脆跟唐峥说,敢动王策一条汗毛都杀皇族的人来陪葬。有这么一句话,你不把他当大爷供着,难道还能揍他一顿?
这十天下来,皇帝第一时间,就跟文武系统统一口风,对外说的是像王策说的那样狗屎一般的理由。什么理由不要紧,要紧的是皇帝的意思,摆明是只要王策回去,官帽子仍然不变,宠爱不变,说不准还能再升半级。
这么美好的跑路背叛,两衙这些官儿都忍不住想试一试了。不过,考虑他们跟皇帝没有这种程度的基情,一跑多半就是株连的命。
“吃好喝足,就上路。陛下急着要见你。”王策一派流氓无赖的造型,诸相如皱眉交代。
“陛下急,我不急。”王策耸肩洒脱,反而放慢了速度,悠哉的有一下没一下的吃饭:“在见陛下之前,诸大人是否要跟我交代一下?”
“你想说什么。”诸相如凝眉。
“把许彻带进来。”王策吩咐,许彻一会就入了营帐。
……
王策笑吟吟:“诸大人,如何?”
诸相如面无表情,王策目光清澈,轻快嗤笑:“诸大人,你安排许彻来监视我,真以为便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了?我只想问,诸大人你是什么居心。”
“莫非,你认为我们南衙全是二五仔?许彻,你说。”
许彻目光一凝:“王大人,你忘了?我许彻是在赞州向你效忠。”
“效忠于我?那就是随我想打想杀了。”王策绽放阳光一般的微笑,夺影步一个晃动,嗤啦一道剑芒吞吐。
许彻怒吼,抬手就是雷鸣般的一拳轰去,却被老许太监拂袖一震格挡下来。王策目露凶光:“老许!”老许太监略微迟疑,抬手便是杀招!
轰隆!诸相如鬼魅般的拦下,一掌对拼,各自退了一步。王策在一旁放声大笑:“诸大人,何必紧张,大过年的,我岂会伤人性命。”
王策惬意的眯眼:“诸大人,你为了升官发财拿我来做垫脚石,那便太不厚道了。旁的不说,今日你拿阿皮他们的前程来要挟我,这就大大不该。”
“你要踩我,那就由得你。何必拿我的朋友和部属来说事。”王策的微笑充满锋芒:“大人,你莫要忘了,海棠也是我的部属。”
诸相如,你莫要忘了。诸海棠亲自护送小丫头出境,如果你敢钉阿皮他们,海棠妞就一定也逃不掉这罪名。
诸相如面色微变,慢条斯理沉声:“王策,你果真好算计。不过,今日你便是说破天,也是无济于事,我等是奉命来抓你回去。”
一个眼色示意,各级官员踌躇是否立刻抓人。
王策哈哈大笑:“怎么,你怕我揭穿你的真面目?今日我栽在你手上,是你的本事,我认栽,不过,你暗算我的事是否也该算一算了。”
想王策筹谋这么久,仍然在临门一脚的时候,栽在诸相如的手上,也实在不冤。也不能小看了天下英雄。
诸相如面色一沉:“不错,许彻是我北衙的人。我又几时暗算过你了。”
此言一出,两衙官员无不哗然,倒抽一口凉气。你一个北衙的,居然派人监视南衙的官,这算什么?南衙官员顿时脸色难看。
便是北衙的人也不由面色尴尬,大伙都是干这一行的,素来敏感,没人会喜欢被怀疑被埋炸弹。
“我派许彻在你身边,是为了保护你,辅助你。以你的头脑,岂会看不见。如此抹黑我,又是为何。”诸相如冷冷道。
王策夹一筷子黄瓜,泛漾一抹冷意:“那么,许彻通风报信,杀户部赵行之灭口,也是对我好?”
“如斯待遇,我王某受不起。”
第205章 岳父大人英明神武,小婿十分崇敬
户部赵行之。
一个隐约很久的名字,忽然措手不及被提出,一只茶杯在诸相如手里啪的一下裂掉。
“赵行之,不是定性为皇室灭口……”任时中诧异,忽然醒觉闭嘴。
王策一言不发,心里滚动无数念头。皇室灭口是表面说辞,他一度以为赵行之是被犀利哥灭口的,不过,后来许多事一旦串联来想,那便发现实情了。
赵行之说的一千多万窟窿,显然跟犀利哥捞走的数字对不上。皇帝私下补贴北衙的数字,恰恰是一千多万两。这钱是直接从李渐离的手里,流向北衙,根本不过皇帝的手。
王策一直没细想这里边的差别,也一直关心那五千万的用处,差一点被糊弄。他一度以为,那笔钱是被北衙拿去代为在各国购买修炼物资。但,真是如此吗?
“赵行之临死前,招供了一千多万两银子的账目。”王策拈下巴,失笑:“我最近有空,想了一想,这笔钱是被北衙花在什么地方了?”
钱是落在谁的手里,这数目跟北衙拿的对得上。灭口的,自然就是北衙。
当时是王策亲自处理案件,短短时间里本该不会泄露给北衙的。是谁走了风声?众人骇然动容之下,悉数看向许彻,南衙的人尤其目露凶光,这分明就是吃里爬外的二五仔。
“够了。”诸相如冷面呵斥:“不错,赵行之是我派人处理的,那便又如何。”
我敢如何,你是我未来岳父。王策耸肩:“诸大人,你派来保护我的人,原来是如此‘保护’的,我大开眼界呢。”
不论王策还是诸相如,都绝口不提那笔钱用在什么地方了,仿佛是一个禁忌。
北衙光是从户部捞的便是一大笔,许家暗中的靠山是北衙,凭的就是那灵石矿脉。有一就有二,北衙私自瞒下的矿脉有多少?捞了多少?是未知数。
“我本是不曾怀疑许彻的。”王策摊手,承认自己的疏忽大意,他在这一件事上的确后知后觉。
好在我一直对某些事有一些揣测,如此,才能领会当日老谈在西北县城里的那一番话。王策发毛的想,这些人全是狡猾的老鬼,稍微一个不留意就着了道。
王策耸肩飒然:“当日我与段其真决战,忽有一批西梁的黑衣人袭击我等……我想不通啊,西梁蛮子的大脑肯定不缺钙啊。”他跟飞鹰司交手过,自然知晓对方不笨。
“然后,我一直有空想一想,东想西想。”猛然一拍桌子,大喊:“哈,被我想到了。”
王策绞眉轻声说:“北衙一心挑动我北唐和西梁的战争,那就由得你们了。何必把我拖下水。”
诸相如冷脸一言不发。王策继续道:“为什么要挑动战争呢?你想啊,给你是北衙的人,如果二十年来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你也受不了。”
“解大人不聋不瞎,下边的人多有腹诽,那他多半是知道的。如果我是解大人,眼见快要卸任了,我做了多年指挥使,总要给北衙留点什么。”
解世铣是有苦自知,他不算合格的特务,就不是这块料啊。奈何,当年皇帝登基时嫡系不多,为控制两衙,只好派他和谈季如分别坐镇。
十七年前,绣儿之死以及逼宫是一个分水岭。谈季如暗恋绣儿,瞒不过皇帝,绣儿是否皇帝所杀,无人知晓。但皇帝从那一天开始提防谈季如。
为此,本来能转入军队系统的解世铣,被迫按皇帝的意思看守下去。
不论是出自什么理由,北衙没落了。实情有许多原因,在外人来看,解世铣得罪皇帝,能力不够是唯一的原因。
给你是解世铣,你怎么办?留一个烂摊子给继任者?生性豪迈的解世铣就不是那种人。
“于是,解大人就想,卸任前总要给北衙收拾一下烂摊子,留点好印象。”王策笑眯眯地说,旁人却只觉得一阵心寒,这看似简单的三言两语,说不定捅出来的就是北衙筹划多年的计划。
“北衙素来对外,除了战争,还有什么能助长北衙的势力?”王策搞怪的摊手:“所以,那就战争吧。反正北唐跟西梁开战是迟早的。”
谈季如吩咐王策不要调查了,分明是早知道。
皇帝曾说全盘计划因为王策而被迫提前,这也说明了很多。
不过,这一些都不是王策真正要说的。诸相如心照,沉吟半晌,挥手:“你们都退下。”
……
任时中等不甘心,却隐约知晓,接下来要说的多半是一些绝密。不该听的,就不要听,作为积年老特务,这点常识是懂的。
一边频频回首,一边是不甘的退下。
王策的笑容不知几时敛去,诸相如的神色充满一些复杂。忽然道:“此处耳目太多,出去说。”
一老一少,一个神色凝重,一个神色轻快,漫步走出营帐,走出营地,在众目睽睽下向远处走。
诸海棠默默的在营帐一角,凝视着这剑拔弩张的翁婿,垂下头去。
走出老远,见左右无人,诸相如凝声:“你想说什么。不必再扯那些废话,你我都知那些毫无意义,你不过是蓄意扰乱人心。”
并非毫无意义,北衙要壮大,南衙就一定被踩,这对南衙北衙是切身利害关系。但诸相如所言极是,对一心跑路的王策,两衙就是立马撤销,他都不会在乎。
王策嘿然一笑:“岳父大人英明。我就随便说说。”跑路一回不容易呢,这被抓回来,心情当然不好,随便来几句挑拨人心,给皇帝给两衙添堵,那就是顺手而为。
诸相如面色顿时铁青,终于是明白差一点被气得吐血的滋味了。
随便说说?北衙要崛起,战争是一定要的,更加要踩着南衙,这种事你王策随便说说,关系切身利益,你以为南衙就会当你随便说说?
没个半年,是绝对不要指望两衙再度合作了。没个半年安抚,皇帝和南衙指挥使就是强行弹压,也安定不了人心。
北衙这二十年来过的多惨,南衙又不是不知道。南衙特务敢在北衙特务面前招摇,收入高福利好,这就是切身的利害关系。谁都不想沦落为第二个北衙。
就王策这张恶毒的嘴巴,随便磕碰几下,差一点就媲美大杀器了。
走到山脚下,王策轻声道:“岳父大人,何必纠结。我猜,陛下多半很乐意,北唐似乎还没做好全面开战的准备呢。”
“你如何知晓!”诸相如面色猛然一变。
“随便猜的。”王策笑得憨厚,他装得再像也没人会信他是憨豆先生:“看来,诸大人果真是陛下的心腹啊。”
诸相如忽然笑了:“跟你说话,果然要加以提防。”
“陛下多半不知你会用阿皮他们的前程来要挟我。”王策也笑容璀璨:“否则,他必定不会同意。”
诸相如不置可否,极是敏锐的捕捉其中的关键,王策根本不吃这一套要挟:“你如此一说,我才诞出一个念头。你是真的无路可走,还是有意自投罗网,这只怕另有玄机。”
王策面色一僵,抱拳:“佩服,岳父大人果真了得。一半是被岳父大人你逼迫得走投无路,一半也是想看一看某些人的真面目。”
“你说的某些人,似乎便是我诸某呢。”诸相如轻快的大笑。
“岳父大人英明神武,小婿十分崇敬。”王策拍拍袖口,像清朝奴才一样大幅度的弯腰躬身。
两人一番夹枪带棍,暗藏锋芒的交锋,委实有点不分上下。
……
“你几时察觉许彻的。”
诸相如负手淡然道。
不知不觉来到这半山腰,吹着凛冽寒风,王策拢拢领口:“恰好,我一直对岳父大人有一些看法。谈大人当日一番暗示,我便回忆了一下。”
许彻代表许家的效忠,是否来的稍显容易了?沙宗和许家,哪一个更像是北衙的人?那时,大伙都是菜鸟,自然是察觉不了分别。
“关于赞州之行,你做得不错。我本还担心许彻投靠你太过明显,不成想发生了一些各自都没料到的事,你也把许家逼上绝路了。若许家的靠山不是北衙,他们也只能投靠你。”
诸相如赞赏了一句,王策撇嘴,说一千道一万都是着了道。
“我本意是安排许彻看住你,也保护你。不过,后来的事有些出人意料。”诸相如摇头无奈,计划不如变化快,王策升迁太快,谈季如太宠王策。
不然,许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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