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独尊
“消息已经告诉你了,何去何从,你自己拿个主意吧!本神告辞了。”
说完,萧柏琅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营帐,随即祂一路哼着小曲,步伐从容地消失在东方晨曦的一片烟岚之中。
自家后院起火的消息瞒是瞒不住的,陈凉很快召集下属前来共同分析战况,最后叹息说道:
“你们觉得,我军立刻回师如何?”
这时,司徒雅第一个跳出来,大声说道:
“狭路相逢勇者胜。大将军,您不要再犹豫了,打垮欲断我军后路的敌军,火速从武关退回荆州吧!”
闻声,陈凉看了看司徒雅,面无表情地点头说道:
“嗯,诸君可有良策?”
苗仁辅踏前了一步,拱手说道:
“大将军,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起于狐疑。无论何去何从,请您即刻下令,耽搁越久对我军越不利。”
猎人这个赖以谋生的职业教会了陈凉忍耐和坚忍的重要性,在山林中守候一只猎物出现,并不是如外行想象的那么简单。一名优秀的猎手不仅要忍受着蚊虫袭扰,还要时刻提防着猛兽袭击,熟悉和了解野兽的生活习性更是猎人入行的基本功,打猎和打仗在陈凉看来,在本质上没什么太大区别。
这时,在几案上摊开了从《大秦全舆图》描摹下来的关中地图,陈凉用拳头重重地一敲桌面,沉声说道:
“这次我们要吃掉铁勒人的伏兵,来,你等且看。这里一面临山,一面是平原,只要我们把铁勒人堵在两山之间的垭口附近,他们的骑兵施展不开就成了上好的靶子。”
苗仁辅比同僚们反应都快了一步,他头一个冲上前来,附和说道:
“既然大将军已有周详部署,我等愿效死命,誓死一搏。”
头名风光业已被牙尖嘴利的苗大嘴抢了,在场的其他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大伙只好齐声炒冷饭说道:
“末将等愿誓死一搏。”
铁勒人的实力在兴汉军之上,屡次吃亏都是输在对火器不熟悉。如果不能重创铁勒人,让他们知道兴汉军不是好欺负的,怕是陈凉转头南下,不等大军开到荆南,汉水流域就又要被异族铁骑恣意蹂躏了。
所谓上将可内消兵祸于无形,外则无赫赫之功。中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下将悍勇挥戈,浴血沙场。在这三者之中,自是以上将之才最为优异。陈凉如今还达不到这个超凡入圣的境界,不过他有向这个层次努力的迹象,这一点就已经使得部下们对这个贫苦农家出身的半文盲猎户刮目相看。
骑兵的优势在于机动灵活,打不过就跑,找到你的弱点再扑上来咬一口,这是游牧民族赖以抗衡强大中原王朝的资本所在。
兴汉军意欲击败铁勒人,首先要遏制对手的机动能力,再说得直白一些,就是要想出一个让他们跑不掉的法子,只能留下来跟兴汉军死战到底。
通盘计划既已敲定,配合着地形因素和以有心算无心都外部条件,陈凉的计划即将转化为现实。
狰狞扭曲的人类和战马的尸体堆积如小山一般,空气中弥散着硝烟和皮革燃烧的焦臭味道,地上流淌的鲜血汇集到低洼处将散落在地的盾牌生生浮了起来,堪比血流漂杵这句成语。
“噢!铁勒人跑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兴汉军不仅击溃了总兵力在己方之上的强敌,而且是以步兵克制骑兵。虽然在战术上倚仗了火器和强弓劲弩,车阵的功劳也不小,但这次胜利本身便足以证明兴汉军出现了质的提升。
任何一支强军都是在战场上打出来的,不是在操场和演习场上练出来的。在区区一次局部战斗中就损失了多达五万人马,这无疑对铁勒人是个沉重打击,不过距离令他们元气大伤还远得很,即使在新败之余,铁勒大汗思结祢度仍然可以随时动员起五十万控弦之士。只是当他认识到要歼灭兴汉军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思结祢度明智地选择了虚张声势,而非继续与陈凉血拼到底。
闻知后方变乱,陈凉以近乎于孤注一掷地反制得手后,他更加担心铁勒人狗急跳墙,旋即下令打扫战场,快速撤出关中。
假如说前面发生的这一幕是波澜壮阔的历史剧,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无疑是具有着浓郁的黑色喜剧气息。在好整以暇徐徐撤退的兴汉军身后,尾随着近二十万铁勒骑兵,好似前来夹道欢送的主人般殷切地送别着贵宾,直至兴汉军退出了在关中所占领的土地,双方才脱离这种若即若离的微妙接触。此前,在正面战场上多次击败铁勒人,后继乏力的兴汉军只保留下了武关等要隘凭险据守。在一番互有攻防的交锋过后,交战双方面对的态势再次恢复到了远隔秦岭遥相对峙的冷战状态。
在这世间,什么样的悲哀是最深沉的?答案是完全看不到希望和终点的人生。
遭遇了无力抗拒的强加痛苦,又不能逃避,身处于黑暗和痛苦的双重折磨下,人们的心灵逐渐变得麻木不仁,直到某个意外情况出现。
在许久之前,被林旭收为己用的前拜火教祭司高墨达,手持着主神赐予的荆棘权杖,终日奔波在被饥荒和战乱摧残的波斯王国土地上。作为一个正统意义层面的国家政权,波斯王国早已灰飞烟灭,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波斯人毕竟没有死光,他们身不由己地被卷入到十字军与马穆鲁克人,以及后来加入的维京人的三方混战当中,至为变成了不幸的观众。
这些外来者从未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波斯人当作可以平等交流的对象,他们需要的只是掠夺和杀戮,即使波斯人想要作为奴隶臣服于征服者,从而获得活下去的机会,现在看来都是如此渺茫的奢求。
倘若从一个自由人沦为奴隶是一种莫大的悲哀,那么欲做奴隶而不可得,这个不得不说是悲哀和讽刺的极致。正因如此,当现实生活不尽如人意,人们越是感到那份无法逃避开的痛苦和折磨,他们对宗教所投入的热忱也就越大,内心也就越虔诚。当高墨达显露了少许威能之后,他随即被幸存下来的波斯人奉为先知顶礼膜拜。
早在十字军踏上这片土地以前,拜火教信仰的神祇们便遭到了十字教神系的先发打击,祂们或被驱逐,或是干脆陨落。而今,即便部分信徒不肯死心继续供奉祈祷也得不到丝毫回应。
在这样一个旧的信仰已然破灭,新信仰未曾建立,普通人的生活朝不保夕的环境中,传教简直是一件太过轻松的事情。乃至于林旭不得不指示高墨达,放缓了在波斯地区传播信仰的速度,他对波斯信徒的香火不感兴趣,反倒觉得这是一块烫手山芋。
第046章 闲棋
天底下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神祇既然接受众生供奉的香火愿力,那祂们就要有承担由此引发一切后果的精神准备。
愿力这一路玄之又玄的玩意,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消受的,无孔不入的因果律岂会容许世间存在一种无节制地索取,而又不给予回馈的事物存在?假如信徒们对神祇祈祷的愿望总是无法实现,甚至是现实情况发展与期望南辕北辙,那么令神明恐惧的事情即将到来。当这些虔诚信徒死去之时,他们发自心底的这份怨恨结合着愿力形成了一股足以创造,或者是毁灭一个世界的恐怖力量。
得到天道认可的神祇在出现神秘莫测的天人五衰之前,不会自然死亡。然而,对于神祇来说,陷于永无知觉的沉眠状态,这样的下场也未见得比死亡强出多少。
考虑到这一点,个别性格特异的神祇甚至宁可不要一个信徒供奉自己,也务必要免除这种可怕的后患。
那个古老的文明国度,波斯王国已经在地图上永远消失了,这块位于片界西南角的土地却并未得到片刻的安宁。在此交战的三方,纯粹以人数计量,十字教实力最强,马穆鲁克人次之,维京人是最弱的一方,不过计算实际战力就没这么简单了。
十字教的总体实力要比马穆鲁克人强出不少,他们的后续援军还在源源不断向东开进。老家远在西北半岛上的维京人以强悍尚武著称,这次他们之所以一头撞进这一滩浑水里,那是因为十字军下辖的部分骑士团开始向西北部的半岛地区挺进,这支征服者大军压得维京部落联盟只有招架之功。为了开辟第二战场,搅合十字军东征的这支部队是专程被指派到东线牵制敌人的主力部队,分担本土所承受的军事压力。
按道理来说,十字军一强独大,马穆鲁克人和维京人本该联合起来对抗强敌,可是他们双方并没有这样去做,具体原因不详。
现如今,三方仍旧是各自为战,彼此之间泾渭分明,隶属于不同旗帜下的战士们只要碰见了,不说二话立马就是一场血战。
如此动荡不安的局势也连累到生活在这块土地的原住民,波斯王国的遗民不得不在朝不保夕的深深恐惧之下忍受着痛苦煎熬。昔日富饶肥沃的平原,而今已经变成了异族纵马厮杀的战场,那些没来得及逃离家园的波斯人都变成了横卧在马蹄下的累累白骨,侥幸逃过了这一劫的波斯人只能跑到大山里躲避灾祸。
当术士高墨达拄着拐杖出现在一座黑漆漆的洞口,不远处的一名哨兵从红褐色的巨石后面探出头,欣喜万分地说道:
“祭司大人,您来了。”
在一支蜡烛的微弱光线引领下,高墨达缓步进入到洞穴深处,他开始向躲藏在此的难民例行分发肥面包。
这种体积如锅盖大小,口感紧密细致的,份量足够四、五个成年人吃上一餐的肥面包,仿如无穷无尽般从高墨达的袖子里被取出,逐一被分发到了在场每一个波斯人的手中。
这是高墨达用林旭赐予的神术合成出来的食品,入口的味道虽然不怎么样,唯一的优点是只要神力依然充裕,随时随地都能保证食品敞开供应。林旭转化这些食物的神力来源则是这些人付出的信仰愿力,他也准备以这种方式了却了因果,左手收入,右手支出,点滴都不截留自用,不管这些人日后的命运究竟如何,林旭都无需承担太大责任。
“各位教友,我是来为大家传播主神的福音。请你们遵照仪轨,开始准备祈祷吧!”
幽暗潮湿的洞穴中,饥肠辘辘的人们饱餐一顿过后,又经过了一番简单而仪式感非常强烈的洗漱,这些信徒们神情无比虔诚地围坐在高墨达身边聆听着他布道。
“神说,所有信徒都是平等的,在我的面前,一名国王不比一名乞丐更高贵……你们要听从我的教诲,爱那些爱你们的人,尊敬那些善待你们的人。不要鄙视那些假神的名义作恶的人,但要时刻提防他们用邪恶智慧扭曲你们对善恶是非的判断力,在必要时,你们要挺身而出阻止他们的阴谋得逞……坚持不懈的学习能使一个平凡人变得伟大,可以让他的思想与我同在。无知不可耻,每一个人生来都是无知的,真正可耻的是以无知为荣,而不求知的人……”
短暂的十分钟集体祷告结束之后,在场的信徒们齐声说道:
“愿主神与我们同在。”
依依不舍地看着高墨达如来时一样静静地离去,山洞里的人们再次陷入了沉默。宗教信仰犹如冬日雪夜点亮的一支火把,虽然不能给予他们真正的幸福和光明,至少能让他们体会到一点点温暖和希望。
逐渐远离了信徒们的视野,高墨达在一处背风的岩壁下停住脚步,他跪地祈祷向林旭汇报近日的活动情况,在结尾时说道:
“大老爷,我已经按您的吩咐暂停增加教徒,下面该怎么做?”
“嗯,你做得不错,接下来要利用教会的力量调查十字军和马穆鲁克人、维京人的动向。关于你,本尊颁授你荆棘之冠,凡是那用利刃攻击你的,必将自食其果。”
随着林旭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一顶像是用金属棘刺编织而成的冠冕在白光中蓦然出现,缓缓地落在高墨达手中。
“感谢大老爷的赐予,高墨达必定全心全意为您效劳。”
“你要记住,不论何时听到三方中有一方取得了压倒性胜利,立刻带上教徒们向东逃亡。”
“是的,您最忠实的仆人高墨达,谨遵您的教诲。”
结束了与林旭的对话,高墨达站起身,此时他的脸上蓦然显出了一丝诡谲的神色,一双眸子中隐隐透出如蠕虫一样的纤细红丝,自言自语地说道:
“……我高墨达,将要成为波斯人的王,地上的荣光都要归我所有。”
或许高墨达心存自立为王的念头,不过此时此刻,他仍然深深畏惧着林旭的权能,眼下高墨达不敢公然露出反迹。何况,波斯人身在三大势力的夹缝间求存,任何想要出风头的行为都是自寻死路。一呼百应的荣耀虽说足够炫目,高墨达还没因此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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