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独尊
对于以追求不朽为终极目标的修行者们而言,那些禀赋特异的先天真圣是他们无法望其项背的超卓存在,只可追慕而难以效法,但后天仙真依然有望成就的。
矢志不渝地追寻大道的轨迹,在红尘俗世的纠葛中寻觅通向不朽的道路,这是任何一个修行者心底里无法泯灭的最深渴望。要说比起这个宏大长远的目标,修行者身边的其他东西都是可以牺牲掉的。金钱、权势、地位、荣誉、亲情、爱情、友情,一切被人类所称颂和渴望得到的东西,乃至于每个人最珍贵的生命,这些都不过是修行者不惜以身殉道的祭品而已。
罕有哪个修行者仅凭一生一世就达到霞举飞升的无上境界,多数人的努力也无非是靠一世接着一世的持续积累,然后冀望着在无尽轮回之中,从无数个不可能当中,苦苦寻找着仅存的一线可能。
终日里被门户中鸡毛蒜皮的小事纠缠不休,老是得板着一张脸对人。外貌宛若弱冠青年的司马长空时常觉得少年时的一腔热血早已冷却,但此刻在郑铎掷地有声的这番话跟前,他还是止不住地一阵热血沸腾。在恍惚之间,司马长空仿如回到了昔年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热血青春岁月,重新体味着那一份无所畏惧,战天斗地的豪情壮志。
待得情绪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再度被老朋友轻易地煽动了,司马长空不禁露出了苦涩的笑容。这事该说什么好呢!老夫聊发少年狂啊!
郑铎不是那种徒有一副尖牙利嘴,色厉内荏的儒生,他是史家嫡传弟子。昔日,化名行走江湖历练之时,郑铎也曾留下“刀笔无双”的老大名头。
这时,郑铎见司马长空已然醒悟过来,方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从古至今,妖族始终是我人族心腹之患,若妖强则人道衰微,人道大兴则妖魔敛迹。当今之世,大秦朝堂之上若无有妖孽涉足,想必天下尚不致这般昏乱。”
闻听此言,司马长空的心中一凛,即刻反问说道:
“哦,如此说来朝廷中是有大妖潜伏了?”
“哼哼,又岂止是大妖,那简直是妖孽横行啊!”
素来以善于打探消息和书写黑历史出名的史家,不仅在大秦帝国的朝廷内部有着深厚宽广的人脉关系,耳目灵通的稗史们也很擅长透过民间的其他渠道搜集小道消息,因此郑铎总能知道一些别人不清楚的秘闻,这是完全不值得惊奇的一件小事。
司马长空听出了郑铎的言外之意,他惊讶地说道:
“郑兄是欲借霍山神手中之刀,灭妖族的锐气?”
闻声,郑铎朗声大笑,说道:
“此正吾所欲也!”
思量着此事的前因后果,司马长空也点了点头,说道:
“既是如此,我等出手倒也是顺理成章了,只是郑兄你也要跟去霍山吗?”
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的郑铎摇头晃脑,说道:
“某有预感,此役值得在史书上记一笔,既然官史不可能写进官修史书,不如让我这个没什么出息的野史官来代劳一下吧!哈哈哈哈……”
天柱峰下旧山神庙正殿
“来,林贤弟,愚兄代为引荐。这位是阴阳家的司马大祭酒,这位是史家的郑先生……”
土地爷黄世仁不厌其烦地向林旭逐个介绍祂经过一番辛苦请来助拳的这些帮手们,随后老土地随便找了个借口把林旭拉到一旁,小心翼翼地叮嘱说道:
“贤弟切不可轻视来人,诸子百家传人皆有不凡之处,尚需要待以上宾之礼,切不可轻慢之。”
闻声,林旭咧嘴一笑,说道:
“这个我明白,这次还得多谢您老不辞劳苦,替我找来这些帮手。”
“哎,以咱们的交情,说此等见外的言语,你是要寒碜老夫吗?江家集我已多日未回,事情既已办完,老朽也不便在此久留,这就告辞了。”
见黄世仁急着回去,林旭也没有挽留祂,说道:
“哦,霍山君可能有耳目在附近,为了安全起见,我送你回去吧!”
天晓得那个已经暴躁得快疯掉的虎妖霍山君能干出什么勾当来,对于林旭的一番好意,武力孱弱的黄世仁不敢拒绝,只得叹息着点头说道:
“唉,如此也好。”
第078章 预谋
由大祭酒司马长空出马,亲自率领着阴阳家一班人马公然入住天柱峰下旧山神庙,他们一路上根本没有掩饰行迹的意图。
除非霍山君在山神庙附近布置的眼线突然之间集体瞎了狗眼,否则又岂会看不到那么多光彩各异的遁光飞过,仅仅半个时辰后霍山君便收到了前方探子送回的详细报告。
粗略地看过一遍文书,霍山君狂笑着抛下了情报,说道:
“哈哈哈哈,阴阳家?那厮以为请来了什么高人就能赢了老子?”
身为霍山君心腹谋士的贝大夫可没有这么乐观,它摸着两撇小胡子说道:
“山君哪!近来山中的各路妖王蠢蠢欲动,这些家伙一向是宁为鸡首,不为牛后。此番决胜其实不在斗阵,那阴阳家也不足为患,怕只怕祸起萧墙之内。”
闻听此言,霍山君嗤之以鼻地说道:
“那些家伙一个个色厉内荏,明明心里恨老子要死要活的,偏偏明面上不敢有所动作,哪次在我面前不是一副唯唯诺诺的奴才相,凭这群无胆蠢物能干成何等大事?只要我自己不行差踏错,这些废物又能奈我何?”
妖怪从来就不是以团结著称的族群,妖怪们相互血腥残杀的时候,远比与人类修士发生争斗的机会多得多。过往为了争夺山中的地盘和血食,频繁引发争斗的妖怪们,彼此之间积怨之深,业已到了难以化解的程度。纵使妖王们都不喜欢霍山君这种盛气凌人的枭雄骑在自己头上,但是过往积累下的大量矛盾也使得霍山的各路妖王难以联手合作。
见小利而忘命,行大事而惜身。倒也怨不得霍山君瞧不起这些目光短浅,野心也很有限的土鳖妖王,在这一点上来说,它们的确是很不成器。
收敛了笑容,霍山君转而又想起一事,扭头跟贝大夫说道:
“对了,青丘氏那边可有回音?”
闻声,贝大夫摇了摇头,说道:
“那老狐狸不肯据实相告,只说山神庙门禁森严,女儿一时无法联络到,一再拖延给出答复。山君,九尾狐一族该是在谋划两头下注了。”
一直在旁边啃着烤山芋的熊妖贾丹,此时它也插言说道:
“老贝说得是啊!那一窝子狐狸精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保不齐啥时候它们就把咱们都给卖了。”
闻听此言,霍山君依然不置可否,负手在洞府里转悠了几圈,然后说道:
“贝大夫,务必盯紧了九尾狐一族,待我收拾了那厮,再跟这个养不熟的老杂毛算这笔总账。”
所谓算人者,人亦算之。既然想要利用对方,那就要有被对方反过来利用的觉悟。
九尾狐一族算得是妖族中的名门望族,因此在某些事情上,它们是抱定了有恃无恐的态度。虽说如今的妖怪们文明程度大幅度倒退,很多时候是不太讲究这个名门望族的头衔,终归架不住总有一部分妖怪和大部分的神民肯买账。九尾狐一族采用的这种所谓不偏不倚中间站的作法,犯了首鼠两端的大忌,但这也是建立在自身实力基础之上的。
千万莫看霍山君嘴上说得如此强硬,等到真格要它动手铲除九尾狐的时候,恐怕霍山君还真得好好掂量一下自己担不担得起后果。
阳春山九尾狐一族密室
“女儿啊!你究竟要站在哪边?为父数度询问,你始终不肯作答,照此拖下去也非是长久之计呀!”
蓄着一脸花白胡须的尖脸老者,此时正与狐女静姝交谈,不过只看那一脸无可奈何的沮丧表情,显然是这次谈话没能达到预期目的。
向来精灵古怪的静姝连林旭都拿她没辙,只见她不动声色地说道:
“女儿自有主张,请父亲您不要再问了。”
闻声,尖脸老者又叹了口气,说道:
“唉,也罢!儿大不由爷,便随你去吧!”
暂且不提狐女静姝在算计什么,日子在一天天飞快地过去,转眼便到了霍山君与林旭预定斗阵一决雌雄的时间点。
当林旭带领着一众手下和阴阳家前来助拳的诸人,还有史家的郑铎来到霍山君布设的大阵外面,这里早已变成了另一个世界。
数以千计的旗幡高高竖起,飘扬飞舞的绣带在山风吹拂下烈烈作响。随着这座大阵逐渐运转展开,地面上层层升起的迷雾遮蔽了旁观者的视野,大约除了位于高台之上坐镇指挥的霍山君,再也没有谁能处于总览全局的位置了。
见此情景,随同林旭前来的副将张昕倒吸一口凉气,喃喃地说道:
“好大的阵势!”
林旭闻声摇了摇头,说道:
“别着急,我看霍山君这阵势还没摆完呢!”
果不其然,霍山君表面上极为大度地请来了林旭等敌人旁观布阵的全过程,实则在暗地里留了不止一手。此刻见林旭等人业已到来现场,霍山君干脆站起身来指挥布阵,它不住晃动手上的两面令旗,下方大阵内的小妖们接到指令后变化着阵势。仅在眨眼之间,大阵从整体规整有序,迅速朝着杂乱无章发生变化。
与此同时,一股饱含凶戾血煞和死亡阴沉的气息由阵内隐然透出,好似浮现出一头洪荒巨兽欲择人而噬的身影。
看到了这一幕,旁观者们也都明白了,霍山君前面的诸多布阵手段,充其量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把戏而已,如今这种状态才是真正九死一生的杀手锏哪!
完成了九天十地八荒万妖阵的布设工作,志得意满的霍山君远远地冲着林旭等人一拱手,声如洪钟地说道:
“诸位朋友,既然已经到了,那便请下场破阵吧!”
闻听此言,林旭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朗声说道:
“呵呵呵呵,破阵也不必急于一时,足下未免过于心急了吧!”
霍山君听着林旭出言挤对,不由得怒火上冲眉头倒竖,跟着它冷哼了一声,说道:
“那好,诸位不妨慢慢商量,等何时想清楚了,再入阵也无妨啊!”
说完,霍山君大摇大摆地一挥令旗,从大阵扩散出来的云雾将它所在的高台也包裹其中,显然是拉开了距离,做好防备突袭的准备工作。
认真探察着大阵的状况,林旭翻回头跟阴阳家的专业人士们咨询说道:
“敢问大祭酒,可曾看出此阵的路数?”
在平日里总是摆出一副不苟言笑做派的司马长空,这时也是额头微微见汗,他一双眼睛死盯着阵势变化,双手分别掐算起来。这会功夫,司马长空是忙得恨不得连脚趾头都一块用上了,压根顾不上搭理林旭。
见状,司马长空的老朋友郑铎咳嗽了一声,接过话头替他解围说道:
“想来此阵非比寻常,尊神稍待片刻如何?”
闻声,林旭欠身施礼,说道:
“打搅大祭酒,这倒是我的不对,林某先行告罪。”
几乎在同一时间,距此三百里外的一座洞府中,狐女静姝正在与一个长相平凡得掉进人堆就找不见,但神态举止显得愣头愣脑的青年男子交谈。
这时,只听得静姝婉转地说道:
“六郎,姐姐平素待你如何?”
这个被称作六郎的青年男子一挺胸脯,说道:
“俺娘去得早,若无姐姐拉扯,俺现在大概连骨头渣子都烂没了。”
世家子弟生来锦衣玉食,不为生计愁苦,在外人眼中个顶个都是含着金汤匙降生的幸运儿,不过也不能忘记世家内部勾心斗角,总免不了生出诸多龌龊龃龉的事情。
某些时候,正应了红楼梦中所说,这阖府上除了门口的一对石狮子就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九尾狐一族家大业大,虽说面子上光鲜亮丽,可是在桌子底下也少不了乱七八糟的阴暗面,静姝的这名族弟六郎就是其中的一个典型案例。
六郎的母亲本是一介姿色寻常的村姑,只因被酒后乱性的九尾狐一族子弟强暴,嗣后发现她有了身孕。遵照本族血脉不能外流的原则,这名可怜的女子被强行带回阳春山待产。身在一群异类当中,周遭是充斥着冷漠和敌视、轻蔑的诡异氛围,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是人类宜居的场所。身心俱受重创,生下孩子不久,六郎的母亲便积郁成疾。
按说凡人的这点病痛对修行有成的妖族算不得什么事,一颗丹药足以令刚刚气绝而亡的凡人起死回生,何况本来还没死呢!
可是没人在乎一个凡人女子的死与活,六郎的母亲就被放任自生自灭,最终一命呜呼了。
生母亲撒手而去,不负责任的亲生父亲也压根无意过问这个不该出世的孩子,六郎降生几个月就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若非彼时静姝偶见此事,导致她母性大发,吩咐安排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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