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羽幻境
伊讼吕础?br /> 农冰衣花容失色,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耳听“当”又是一响,农百草舍身急援,用神农杖在千钧一发之际点开青铜魔杖,救了孙女儿一命。
但他背后门户大开,饕心碧妪又岂肯放过?手起爪落“噗”地扎入农百草背心,纵有三甲子的护体真气抵御消解,亦是无济于事。
农百草“嘿”地往前一冲,差点栽倒,唇角鲜血汩汩溢出,竟隐现妖艳绿彩。
丹火真君赶步上前,想再加一镗,骤觉身侧剑气如虹,激愤刺到,只好先顾性命,转腕一挡,架住卫惊蛰的任情仙剑。
“爷爷!”农冰衣一把抱住农百草的身子,望见他背上五个触目惊心的墨绿色深孔,不由心神俱碎,珠泪夺眶而出。
农百草欲待咬牙挺身站住,然而全身一团冰寒麻木,竟像使不上半分的力气。耳畔听到掌风激荡,剑鸣如镝,知是卫惊蛰为保护他与农冰衣,正在孤身力战群魔。
他“哇”地吐了口淤血,藉以疏通胸口积郁,丹田稍稍生出了些许暖意。
欧阳修宏不管不顾,探爪抓向农冰衣玉手中托扶着的丹炉,厉喝道:“拿来!”
农冰衣全副心神俱都专注在爷爷身上,待察觉到欧阳修宏扑来,对方的手指几已触到丹炉。好在她家学渊源,电光石火里右掌本能地拍出,击向欧阳修宏手腕。
欧阳修宏哪会把农冰衣放在眼里,右手青铜魔杖一并,横扫农冰衣纤掌,左爪招式不变,已堪堪抓住了丹炉边缘。
可他尚未来得及高兴,农百草猛从孙女的身前弹起,合身撞入欧阳修宏怀中。“砰”地闷响,右膝结结实实顶在对方的小肮上。
欧阳修宏一声大吼,松开丹炉跌跌撞撞退出数丈,连吐三口热血,脸色惨淡若金,却兀自伫立不倒,恶狠狠瞪视农百草。
农百草却是摇摇欲坠,身上伤口尽皆迸裂,体内真气凝滞涣散,已到了崩溃边缘。他心中一叹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若在平时,这老魔焉能接住老朽的膝锤一顶,即便不死也得躺下半年!”
丹火真君见农百草被饕心碧妪的破戮爪几乎穿透身躯,居然能重创欧阳修宏,不禁惊怒交集,燃云魔掌破空轰出。
“爷爷!”农冰衣见状不假思索,纵身而上,想用自己的娇躯替农百草挡下丹火真君的浩荡掌力。
农百草奋尽余力,用神农杖一振弹开农冰衣,喝道:“闪开!”
“砰!”汹涌磅#的火浪击中农百草,顿时将他全身衣发燃着,向后斜飞出去。
“咄!”在掌风轰中农百草身躯的剎那,陡然听他沉声一喝,全身光芒暴涨夺人眼目,头顶腾腾光雾喷薄而出,升起一尊神威凛凛的本命元神。
这元神目射精光,悬浮半空,扬手摄过神农百草杖,往虚空一点,左手托在胸前捏诀上引,低喝道:“疾!”丹田真元如潮澎湃,空群而出,灌注竹杖。
元神四周光雾如炽“嗡嗡”响鸣,充盈屋宇,一层层雄浑浩荡的罡风奔流不息,彷佛天地也为之变色,竟是祭起了威震四海的“离草不败诀”!
欧阳修宏怪叫道:“不好,老家伙要发飙!”忙不迭抽身往木屋外遁去。
此刻若丹火真君等人连手相抗,未始不能硬接下农百草的这式“离草不败诀”。可三人无不各自打着小算盘,只盼别人出头抵御,自己则是飞速后退,生恐伤着身上的半根毫毛,又哪里能够齐心协力。
说时迟,那时快,但听神农百草杖一阵铿锵激鸣,焕放重重光澜,脱手飞空幻化出千百束碧色剑芒,幕天席地分向三个魔头卷涌而去。
“轰——”一声巨响,宛如天崩地裂了般,木屋瞬间崩塌,砖瓦横飞,一团绚烂的碧色光浪砰然爆裂,似将方圆十丈所有的一切都吞噬席卷。
农冰衣心旌摇曳,几要失守,恍惚里感到卫惊蛰的大手握住了自己,一股醇正连绵的翠微真气汩汩输入,顿时灵台一定,稳住身形。
浓烈的光华久久不散,刺得她无法睁开眼睛,依稀听到欧阳修宏和饕心碧妪的闷哼,继而是丹火真君凄厉的吼叫,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兵凶战危里,无端地感受到卫惊蛰手上传递来的热力,还有随风激荡扑入琼鼻的气息,竟又令农冰衣心中一稳,下意识地握得更紧。
然而接连三声众魔的呼吼过后,依旧不见农百草有丝毫动静。农冰衣心头如坠冰窟,勉力舒展灵觉,奋声呼喊道:“爷爷——”
蓦地碧光稍褪,手上一空,卫惊蛰不知去了哪里。农冰衣赶忙睁开眼睛,功聚双目拼命寻找农百草元神的影踪。忽听卫惊蛰叫道:“农姑姑,在这里!”
农冰衣闻声望去,只见卫惊蛰坐抱着农百草的肉躯,一手执剑戒备,一手抵住他胸前注入翠微真气,助空中的元神回返窍内。
可那元神光华迷离,不住颤动涣散,几欲分崩离析,魂飞魄散。卫惊蛰头顶青烟冉冉,竭尽全力救护,仍是不能令元神回归。
农冰衣来不及悲痛,飞身到卫惊蛰身侧,右掌往农百草天庭轻按,悲呼道:“爷爷,你不要死——”也许是这句话发生了效用,元神猛地一振,缓缓汇入肉躯。
残垣断壁外,丹火真君的尸体赫然倒在地上,双眼圆瞪充满惊恐,胸口被神农百草杖贯穿,业已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而饕心碧妪和欧阳修宏则是鸿飞冥冥,为“离草不败诀”击伤,胆寒下双双逃遁。
光雾初散,罡风徐歇。农百草眼皮颤了颤,艰难地睁开双目,眸中已然黯淡无光,却又显得异常的平静。他的肉身千疮百孔,伤痕累累,似将一腔热血亦尽数流干,脸上再无一丝一毫的血色。
农冰衣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声,忙碌不休地替农百草喂食丹丸,敷治伤口,再以金针渡穴,几乎把能想到的法子全部都用上了。
农百草的情形比起丹火真君并好不了多少,他的耳朵、鼻孔和嘴里,不住流逸出缕缕紫绿色血丝,竟无力量摇一下头,惟有用虚弱到卫惊蛰和农冰衣必须运功聆听才能闻知的沙哑嗓音,若断若续道:“冰儿,你也是大夫——爷爷是不成的了,你莫要白费力气。趁我还有口气在,好生听、听我说——”
农冰衣自已察觉农百草全身生机已绝,纵然大罗金仙当前,也一样的束手无策。但她岂肯甘心,固执地摇头道:“不,爷爷,你不会死,我你不要死!”
“傻话!”农百草剧烈地咳嗽数声,呛出一滩血痰,喘息道:“那‘荧光仙炉’中有我炼制的十八颗千金、千金茶调丸,今晚就就能大功告成用以解救汉州西南数万——伤寒病者。你你要代老朽完成心愿,一定要!”
说到这里,他的手上竟陡然生出劲力,牢牢抓住农冰衣护持丹炉的左臂摇了摇,灰暗的眼睛凝望着自己的孙女儿,急迫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农冰衣强忍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滴滴坠落,流淌到农百草的脸庞上。
她明白,这是爷爷在向自己交代后事,一颗芳心彷佛被绞碎了似的痛楚,暗自悲戚道:“我算什么医圣仙子,竟救不活自己的爷爷!往日他要我多用心思,研修医术,我总要偷懒。可现在现在我却只能眼睁睁瞧着他在自己的面前倒下!”
她悲从中来,频频点头,哽咽道:“我一定帮您做到。爷爷,您尽避放心。”
这时远处遥遥传来守残真人的声音道:“农神医、农神医——”想来他们在山下惊觉到百草仙居的变故,急忙赶来望个究竟。
农百草的脸上忽地现出一片红光,精神也振奋了些许。但农冰衣精通医理,晓得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再也按捺不住螓首在农百草的胸前痛哭失声。
卫惊蛰亦是心下惨然,他如今仅仅能做的,便是竭尽全力将翠微真气输入农百草的体内,令其能在这世上多逗留一会儿,将未了的心愿悉数告诉自己的孙女。
农百草嘶哑的嗓音道:“你已尽得老朽真传,我也可安心去了。只是,无论何时,都要牢记医者父母心!”
第六章 逝者如斯
旭日初升,温煦的阳光悄然播撒在枫林的每一个角落。然而农百草却异常的清楚,自己体内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毫不留情地飞逝。
交代完了这些,他晃动模糊的视野里,农冰衣的身影已渐渐变得遥远,而那悲泣的声音,更像是从天外传来,显得那样的不真切。
身为天陆第一神医,他救人无数,亦曾亲眼目睹千百位病者在自己的面前死去。今日,他终究是品尝到了这弥留之际的感觉,原来恰如梦境,浑无痛感。
他低低哼了声,莫名地想起了小蛋体内的灵泉仙流,颤声道:“惊惊蛰,你要照照料好——”猛然迷离的眼帘里,朦朦眬眬地看见守残真人、晋连等一干四大剑派的掌门耆宿御风赶至,心头一警,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望着卫惊蛰炯炯有神的星目,包含不舍与悲愤地凝视着自己,他唇角牵动出一缕笑意,轻声道:“没什么了——”抬眼看见层层迭迭的枫叶上方,天宇蔚蓝,浮云缥缈,已是天光大亮。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自己这一生的路途,也走到尽头。
他默默心道:“不知我的魂魄飞升后,下世的轮回会变成怎样的人。最好,还是做一个大夫,哪怕是一个默默无闻、悬壶济世的江湖郎中也好。”
想到这里,他唇角的笑意更浓,却听不到众人一声声惶急的呼喊,只觉得极倦极倦。于是,他缓缓地,缓缓地将眼皮垂落,从此再看不见蓝天白云,也再闻不到熟悉的草药清香,只满怀着面颊上农冰衣滴淌成河的泪水。
一代神医,就此溘然长逝于自己的百草仙居中,此后再不会离开这片土地须臾。
久久,久久,农冰衣像是呆住了似的,不再哭泣,不再颤抖,一动不动伏在爷爷停止了跳动的心口上,思绪如冰封般的麻木,魂魄也好似随着农百草一起离开了躯体,去向了一片悠远未知的天地。
“爷爷死了,爷爷死了,这世上唯一疼我爱我的亲人,就这样去了——”
脑海里,一个可怖的声音反反复覆这样说道,宛似一个摆脱不去的梦魇,让她窒息得要爆裂开来,偏偏全身软绵绵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她不愿,也不敢抬起头,更不想听别人告诉自己,这个可怕而无法接受的事实。她的芳心中一团混沌,像是失去了主宰的世界,在农百草离开的一瞬,亦轰然倒塌,成为满地的废墟,和累累的伤痕。
在农冰衣周围,卫惊蛰怀抱着的农百草遗体旁,静静伫立着一圈四大剑派中的人士。他们中有守残真人,有晋连、有停涛真人,也有周陌烟,独独缺少了屈箭南夫妇和一众越秀剑派的门人弟子。
这些人慢慢从起初的惊骇里缓过神来,环顾百草仙居的惨状,尽避未曾看见当时惊心动魄的惨烈搏杀,亦能从中猜想到几分。
但谁也意料不到,位列天陆正道十大高手之一的神医农百草,竟是力竭战死,横倒于自己的仙居内。
停涛真人悄悄地向守残真人传音入密道:“贫道弟子已暗中查找过,那少年和叶无青皆都不见,想必早已离开。但黑夜之中不能御剑暴露形迹,故此这两人定然没有逃远,多半还在覆舟山左近。”
守残真人不满地扫了他一眼,心中嗔怪对方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去查寻叶无青的行踪,嘴里却一样用传音入密道:“咱们几个留下,其它人立刻下山搜索。农神医之死,皆因那少年和叶无青引狼入室。他们两个难辞其咎,务必要尽数拿获,以告慰农神医在天之灵。”
停涛真人点了点头,将守残真人的吩咐暗中传递给另两家掌门。于是顷刻间,除了这四人之外,其它的弟子门人俱都悄然退去。
农冰衣自然无从察觉身边的微妙变化,她的俏脸紧贴在农百草的胸前,感觉到爷爷体内的温度缓缓而不可挽回的流逝,直至冰冷。
无论她愿是不愿,爷爷到底还是走了。农冰衣默默地回忆着往昔与农百草在一起的种种旧事,甜蜜、酸楚、悲伤、愤懑,诸般情感一涌而上,堵塞住了她的心口,令她无法呼吸,直想就这样随着爷爷一并化作清风,化作秋雨,去向天涯。
渐渐地,她感受到左手里托着的一件沉甸甸的物事,散发着微弱的热力,像是在无声地召唤着自己。
她想起来了,那是爷爷临终前托付给自己的十八颗千金茶调丸——还有,数万病患引颈期盼的希望。
终于她抬起头,迎到的是卫惊蛰坚毅而温暖的眼神。她看到,农百草临行的面容竟是那样的安详,彷佛了无遗憾,从容坦然;她看到,那开始僵硬冰凉的遗体,依旧伟岸高大,一如童年里的记忆。
川流不息,逝者如斯。即使汇入苍茫东海后,仍能化作一片雨云,重又甘霖覆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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