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羽幻境





  尹雪瑶微笑道:“我们是谁,道长无需知道。只想麻烦阁下送咱们上方丈仙岛。”
  雾流道人脸色一变,心道:“这两人果然是有为而来!”
  他起初以为尹雪瑶和小蛋暗算自己,乃是为了强索各家绝学的秘笈,心里并未太过惊慌。等尹雪瑶此时说明了真实来意后,才感到事情棘手。
  他虽贵为太虚观观主,可也仅是外表光鲜,无甚实权。而擅自携带外人进入仙岛,乃十大禁忌之一。一旦被查出,非但太虚观观主做不成,还要遭受生不如死的酷刑惩罚,想一想都教人不寒而栗。
  雾流道人心念急转,说道:“好,贫道带你们上岛。先将解药给我。”
  尹雪瑶却没有动,冷笑道:“先将我们诱到后面的‘百毒园’,利用园中暗设的阵法脱身,再放出毒物偷袭,此计对也不对?”
  雾流道人被尹雪瑶说破自己盘算的毒计,又惊又怒,强自硬撑道:“你既信不过贫道,我也无话可说。”
  尹雪瑶摇摇头,眼神里含著一丝怜悯,道:“看来道长是想再吃点苦头……”
  雾流道人一寒,不晓得尹雪瑶会用何种恶毒的手段对付自己。但想到若放外人上岛受到的酷刑,把心一横,色厉内荏道:“悉听尊便,贫道若皱一皱眉头,就不算好汉。”
  尹雪瑶运用读心术将雾流道人的心思瞧得明明白白,寻思道:“不知方丈仙岛有何种刑罚,居然让这老道畏惧至此。我纵严刑逼供,也不一定能撬开他的嘴。”
  她犯著踌躇,小蛋已在旁蹲下身,看著雾流道人道:“道长,我有一位名叫丁寂的朋友,是否被囚禁在方丈仙岛上?”
  雾流道人听尹雪瑶要用刑,心里也是极怕,不过硬撑著头皮不敢屈服而已。见小蛋发问,暗自转念:“我能拖一刻算一刻,待外面的弟子发现情形不对,自会设法解救。”
  他故意拧起眉头,似乎是在努力回忆丁寂这个名字,喃喃道:“丁寂?听上去颇有些熟悉,是不是一个四十多岁模样的中年大汉?”
  小蛋知他在拖延时间,也不著急,摇头道:“还要年轻些,只有不到二十岁。”
  雾流道人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道:“是了,我记起来了,最近的确有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被送到方丈仙岛。不过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贫道就不敢保证了。”
  霸下怒道:“乾爹,这老道一点儿也不老实,先给他点苦头尝尝。”
  小蛋道:“咱们是来找道长打听小寂下落的,用毒暗算他已是不妥,岂能再用强?”
  雾流道人闻言暗喜道:“这小子修为甚高,脑子却不太灵光。”他念头尚未转定,蓦地感到脑袋一沉,晕晕乎乎地直想睡了过去,不由又是一凛道:“那妖女用的迷药好生霸道!”
  朦朦胧胧里,小蛋的声音彷佛从极遥远的天外传来道:“道长可知丁寂被关在什么地方?”
  雾流道人打了个哈欠,顺口答道:“他被软禁在知绿谷里。”
  霸下一愣,诧异道:“这老道怎一下子变得这般配合?”再看雾流道人眼眸混浊,表情麻木,顿时明白了过来,竟是小蛋运用“盈虚如一”的心法,将他的神智完全控制。
  小蛋不疾不徐,又向雾流道人询问了半晌方丈仙岛的情况,然后转头望向尹雪瑶。
  尹雪瑶低声道:“你问问他,从这儿如何前往方丈仙岛?”
  小蛋将尹雪瑶的问题向雾流道人重复了一遍,他木然回答道:“这座客厅的后堂有一座传输法阵,能直接将人送到云阙宫中。”
  小蛋继续问道:“这秘密太虚观中除了道长,还有谁清楚?”
  雾流道人望著地上昏死过去的两名小道僮,道:“还有他们两个。”
  尹雪瑶朝小蛋点点头。小蛋会意,说道:“那便有劳道长为我们带路了。”
  雾流道人的修为本是不弱,奈何先中了尹雪瑶的闻香三步癫,又被她封住经脉,一个大意下才被小蛋用盈虚如一控制了心神,而今欲振乏力,机械地回答道:“是。”身子一起,却又踉跄跌倒。
  尹雪瑶弹指解开雾流道人的经脉禁制,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掌心暗蕴劲力贴在对方的后心上以防万一,说道:“小蛋,将那两个小道僮也带上。”
  小蛋一手一个提起小道僮,跟在尹雪瑶和雾流道人身后,进了后堂。
  雾流道人打开了古董架后的一道暗门。
  众人进到里面,暗门自行关闭,“呼”地一声四壁上的火烛应声亮起。
  只见方圆三十余丈的暗室里,孤零零伫立著一座七星法坛,却是空无一人。
  雾流道人迈步走上法坛,尹雪瑶道:“小蛋,脱下他们的道袍,将人留在这里。”
  依她的本意,这两个小道僮留著也是祸患,远不如一掌毙了的乾净。但料想小蛋不会同意,又知闻香三步癫的药力可达七天,两个小道僮在此无人解救,当不会节外生枝。
  小蛋依言除下了两人的道袍,尹雪瑶道:“你穿上那男道僮的,另一件留给我。”原来她是要扮作这对金童玉女,好随行在雾流道人身后。
  当下两人换奸衣衫,束上道簪,周身上下收拾得毫无破绽。只是尹雪瑶穿的那件道袍略略短了点儿,但想来也不会引人注目。
  小蛋一声吩咐,雾流道人启动传输法阵,三人站立的法坛下陡然升起一圈耀眼的乳白色光柱,一晃神间犹如腾云驾雾,耳边“呜呜”风响扑面。
  须臾之后脚下一实,周围的光柱徐徐下沉,三人已置身在另一座七星法坛上。
  尹雪瑶不著痕迹地挟著雾流道人定睛打量,法坛外是一间空荡荡的厅堂,红烛高烧劈啪作响。
  “吱呀”一声,门开处走进两名赤身力士,向雾流道人躬身礼道:“参见道长!”
  尹雪瑶说道:“我家观主遭人暗算,中了剧毒,不能开口。你们两个不必多礼,各自退下。”她的语气素来冷傲,倒也暗合雾流道人一贯的作风。
  两名赤身力士哪曾预料得到雾流道人会被人控制了心神,形同傀儡?双双一礼道:“是!”退出了门外。
  尹雪瑶挟著雾流道人在前,小蛋将霸下藏入怀中在后,径直出了厅堂。
  外面的长廊两头都被封死,却也难不倒他们。
  雾流道人打开暗门,众人穿行而过,来到一座大殿里。殿中守值的道上见是雾流道人,也不疑有他,恭恭敬敬地施礼问安。雾流道人视若无睹,走出大殿。
  殿外云气弥漫,阳光温煦,清风吹拂里送来醉人心肺的草木清香。
  小蛋低声问道:“曾婆婆,接下来咱们往哪儿走?”
  按照常理,既到了方丈仙岛,自应设法混出云阙宫前往知绿谷解救了寂。尹雪瑶却道:“你问这老道,滟光潭在哪儿?”
  小蛋问了,雾流道人的表情却越发迷惘,摇头道:“我不晓得。”
  尹雪瑶一怔道:“按说滟光潭就在云阙宫内,这老道怎会不清楚?难道已改了名字,还是此处的秘密已被他们有所得知,严加封锁了起来?”
  她一时无计,便挟著雾流道人继续前行,穿廊过阁,进到一座幽静的花园里。
  尹雪瑶打量四周,正考虑是否将雾流道人就地解决,免成累赘,蓦地灵台警兆一起,急忙拉著小蛋引入花丛之后。
  但见数丈外有两名妙龄道姑陪著位年轻人从旁走过,因三人皆背对著自己,尹雪瑶看不到他们的面容,心念一动道:“不如我擒下这三人,再拷问一番。”
  她松开雾流道人,潜行匿迹欺近到三人背后,突施冷箭将两名道姑点倒,随即立起玉掌向那年轻男子的背上劈落。
  不料对方见机极快,甫一察觉背后恶风不善,也不回头,低喝道:“什么人?”身形藉著掌风斜斜飘出,反手掣出仙剑向尹雪瑶劈来。
  尹雪瑶一惊道:“糟糕,这人身手不弱,我们的形迹怕要暴露!”
  她挥袖荡开仙剑,正要再攻,却听小蛋在后叫道:“小寂!”
  第七章 去留之间
  原来当日丁寂被困知绿谷中,岛上十日高悬,四季如春,既无日夜更替,也无四季轮替,他亦懒得计算究竟过了多少天。
  倪姥姥等人日夜修炼化功神诀,体内的戾气逐渐消除,但想完全化解仍需一段时日。
  众人感激之下,亦将各自的绝学倾囊相授,令丁寂获益匪浅,修为突飞猛进,而岛上充盈的仙气,更是对他的功力提升大有裨益。
  风尘五仙自不甘终身受困于知绿谷内,在司徒三绝和万事休平日对弈所用的青石下方悄悄开掘地道,希望能另辟蹊径从地下挖通生路,逃离方丈仙岛。
  这日倪姥姥亲自操刀上阵,一局棋下来直杀得万事休丢盔卸甲,惨不忍睹。
  金嗓子照例蹲在树上观战,有一搭没一搭地哼著小曲,时不时对万事休的棋艺点评上几句。
  司徒三绝则在一旁将他平生最为得意的“弄影九叠剑”,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丁寂。
  正讲解到剑招的最后一式变化上,突然地下“砰”地一声巨响,倪姥姥和万事休面前的那方青石盘竟被一股自地底冲出的白浪整个掀起,高高抛飞到十数丈的空中。
  棋盘上用作对弈的坚果被水浪打得七零八落,如天女散花般四溅开去。
  倪姥姥正杀到兴头上,见此情景不由得勃然大怒,挥袖挥开喷涌来的水花,朝脚下挖开的地道口里扬声叱喝道:“蓝关雪,你们在搞什么鬼?”
  话音未落,风尘五仙从地道里鱼贯而出,飘落到树下。
  金嗓子笑嘻嘻问道:“小蓝,你们是在打造喷泉么,怎不打声招呼?难怪倪大姐生气。”
  蓝关雪衣衫乾燥,没淋上半点水渍,望著源源不绝从地道口喷涌出的水柱苦笑道:“蓝某哪有那份闲情?方才稍有不慎,竟挖开了一条地下河,此刻整条地道都被大水淹没,险些把咱们埋在里头。”
  酒肉僧浑身泥污,宛若一个胖大的泥猴,狠狠打了个喷嚏:“幸好咱们早早地用木板撑住了地道,不然就这一下就得前功尽弃。”
  倪姥姥不耐烦道:“我不管,你们先把这口子给堵上,别让水喷得到处都是。”
  草道人翻了翻眼,冷哼道:“你若有种,等咱们挖通了地道,别从这底下走?”
  倪姥姥霍然起身,嘿嘿道:“想把气撒在我身上?老身奉陪就是!”
  蓝关雪挡在草道人身前,劝说道:“姥姥的话不无道理,咱们得赶紧把地道口堵上。如果让岛上的那些杂毛察觉,麻烦可就大了。”
  金嗓子摇摇头道:“哪那么容易,你没瞧见上千斤的巨石也数水浪给冲飞了?”
  酒仙子无奈地望著地道口,叹了口气道:“不晓得咱们架的木板能不能禁住大水的冲刷?万一地道被浸泡得松软坍塌,这些日子咱们就白干了。”
  宝文轩安慰道:“不必担心,回头我们把挖开的口子堵住,再设法将地道里的积水抽乾,便可换个方向继续挖。大不了重新开挖一条,也不算什么。”
  万事休愁眉不展,说道:“这么漫无头绪地瞎挖一气,终究不是办法。”
  蓝关雪发现丁寂默不作声地站在水柱旁,问道:“丁兄弟,你在做什么?”
  丁寂甩了甩湿淋淋的手,招呼道:“蓝大哥,你过来尝尝这水的味道。”
  蓝关雪一怔,走上前去凌空摄过一缕水线,用舌尖轻轻舔了舔,半晌沉吟不语。
  金嗓子好奇道:“这水里有什么名堂么,我也来尝一口。”从树上一个筋斗翻了过去,径直张嘴一吸,“咕嘟”吞了口,却老脸一苦,忙不迭“呸”呸一连声,大吐唾沫道:“晦气,晦气,又咸又涩,半点也不好喝。”
  司徒三绝和倪姥姥眼睛一亮,异口同声道:“是咸的?”
  金嗓子疑惑地点点头,道:“是啊,一点都不好喝,你们要不要也尝两口?”
  他这话本是玩笑,孰知司徒三绝和倪姥姥竟真的齐齐掠身到水柱旁,取水轻啜。
  “果然是咸的!”倪姥姥舔了口指头上凝著的水珠,轻轻咂动舌尖,彷似回味克穷,一脸惊喜地喃喃自语道:“咸的好,咸的妙!”
  酒肉僧和酒仙子面面相觑,均觉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咱们挖出的这水莫非是什么仙液灵汁?”
  蓝关雪放声笑道:“四弟,五妹,你们有所不知,这水比仙液灵汁还要管用!”
  窦文轩击掌叫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说著忘形地腾身飞起,在半空里连翻了十几个空心跟斗,喜笑颜开道:“咱们能出去了,咱们能出去啦!”
  金嗓子呆呆瞧著窦文轩,嘟嚷道:“疯了,全都疯了……”猛冲到丁寂身前,一把抓住他的双肩,急不可耐道:“小寂,快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再不说明白,我老人家憋也要憋死啦!”
  丁寂忍疼笑道:“老金,你不妨想想看,这天底下有哪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