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羽幻境





  就在他不知所措之际,黄袍老者空洞的眸中遽然激射出两束金色剑芒。屈翠枫躲闪不及,只觉得身上一麻,如遭电击,旋即一头栽落昏死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那阵阵充斥天地间的雷鸣已然消逝,大泽上空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他躺在泥泞潮湿的泽地上,只感到浑身胀痛,脑袋昏沉沉的好像有千钧之重。
  迷惘中,他忽然听到有一个人的声音仿如从遥远的天外传来道:“你叫屈翠枫?”
  屈翠枫茫然点点头,看见了在自己身边那黄袍道士正漠然负手而立,除了身上的焦痕,已丝毫看不出方才遭受天雷轰击的印记。
  他猛地一惊,失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
  黄袍道士木然答道:“贫道不仅知道你是谁,还知道你来云梦大泽所为何事。”
  屈翠枫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一瞬间有些难以确定站在自己身旁的这个黄袍道士究竟是人是魔,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后问道:“你对我用了控神大法?”
  黄袍道士淡淡回答道:“差不多吧,你的小命如今都在贫道的掌握之中,所以最好别耍花样,不然对你我都没好处。”
  屈翠枫稳稳心神,试着从地上站起道:“道长到底要干什么?”
  黄袍道士的嘴角忽然逸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回答道:“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屈翠枫呆了呆,问道:“你要和我做什么交易?”
  黄袍道士注视着屈翠枫萎靡憔悴的面庞,一字一顿的说道:“天、道、星、图!”
  屈翠枫浑身俱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喉结轻轻颤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七章 魔教长老
  销金斋中,两名护卫的无头尸体横亘在门前,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鹤仙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望着已无再战之能的风雪崖道:“怎么样?你给句痛快话。”
  风雪崖费力喘息瞪视着强仇,情知今日已绝无幸免之理,一边拖延工夫抓紧调息,一边悄悄地积蓄真元,打算在最后关头祭出元神,与鹤仙人拼个玉石俱焚。
  突然霸下“呸”了一声道:“小爷先让你痛快痛快!”身上赤芒大放,瞬间轰出天雷地火。
  鹤仙人岂会怕了它,稳稳立在原地,身不动、手不抬,撮唇朝射来的天雷地火喷出一束剑芒。
  “轰——”光澜爆裂,一团灼热的气浪翻翻滚滚朝四下扩散开来。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小蛋蓦地欺至风雪崖身侧,左手挽住他的胳膊,右手雪恋仙剑振腕虚划,在面前劈开一扇虚空星门。
  鹤仙人暗道一声“不好!”身形疾掠扑上,青铜金丝拂尘更快一步“呼”地挥出一记鹤翎仙刃,朝着星门电射而去。
  “砰!”鹤翎仙刃重重击在星门上,奈何终究慢了半拍,小蛋和风雪崖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星门之后,不知所终。
  星门崩裂消隐而去,鹤仙人颓然收住去势,懊悔道:“我怎么忘了他还有这一手凭空逃遁的伎俩?”正要凝神往销金斋外搜索,忽听门外喊杀声起,自是有人传出警讯,大批的魔教高手闻风而至,朝销金斋涌来。
  鹤仙人情知此刻即便锁定了小蛋和风雪崖的行踪,在一众魔教高手的围攻之下亦难以得手。他功败垂成不由杀机大炽,恨恨道:“索性杀他个人仰马翻,血流成河,看风雪崖这缩头乌龟能做到几时?”
  他冷冷扫过佯装昏迷的屈翠枫,低骂了句:“没用的东西!”反身杀向斋外。
  那边小蛋施展十三虚无遁术救下风雪崖,一起一落,两人逃至一条狭长的甬道中。
  风雪崖死里逃生,紧绷的神经不觉一松,“哇哇”连吐数口淤血,胸口郁闷稍减。
  小蛋惟恐鹤仙人追来,挽着风雪崖足不点地沿着甬道狂奔,右手接过霸下递来的瓷瓶送到他面前道:“风教主,你先用药。”
  风雪崖低头一看,正是自己赠给霸下的那瓶灵丹,可惜并不对症。他摇了摇头,忍痛从袖口里取出一只小巧玲珑的乌黑瓷瓶,用嘴拔开塞子仰脖灌下。清凉的液汁顺喉而下,令得他心口一暖,痛感已不似方才那么强烈。
  正这时,两人的耳畔猛然响起鹤仙人的声音道:“风雪崖,你再不露头,贫道便杀尽宫内的魔子魔孙,让你当个光杆教主!”
  此际两人业已远在销金斋百丈开外,但听到鹤仙人的威吓话语,仍不禁凛然一惊。
  小蛋停下步履,低声问道:“风教主,怎么办?”
  风雪崖思忖道:“眼下圣教大半的高手都由殿兄弟统率离宫,四处搜救罗羽杉。留在总坛的教众虽多,可真正派得上用处的寥寥无几,万不是那老魔的对手。
  “可恨风某身负重伤,无力再战,环顾总坛,竟寻不出一个可以抵挡老魔的兄弟!”
  这时候鹤仙人又讥笑道:“风雪崖,你枉为魔教教主,居然贪生怕死,不顾兄弟义气独自偷生。堂堂的魔教传到你手上,迟早要被败光!”
  他的话语有若利刃一记记割在风雪崖的心坎上,直要滴出血来。风雪崖眉宇一蹙就要转身往来时路奔去,突然间又想道:“个人荣辱事小,圣教兴亡为大!”
  风雪崖牙关不知不觉在嘴唇上狠狠咬出鲜红的血丝,但他却彷佛一点也没感觉到疼。
  他目光望向来时的方向,彷佛看到一个个朝夕相处的圣教弟兄接二连三地倒下,心弦剧烈地抽搐扭紧,痛得他死死攥紧双拳。
  突然间,小蛋松开他的胳膊,晃身朝来路迅捷掠去道:“风教主,我回去瞧瞧!”
  风雪崖一惊,明白小蛋是怕自己回去送死,故此抢先主动下手。
  他心下感动,目光越过小蛋的身影落到甬道的岔口上,猛地一省,提气喝道:“站住,跟我走!”
  小蛋并不知风雪崖想出了何等绝处逢生的锦囊妙计,回身扶住他道:“去哪儿?”
  风雪崖往岔道口一指,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从这儿往右!”
  当下小蛋扶着风雪崖施展穿花绕柳身法,在纵横交错的地宫甬道间飞速行进。风雪崖心无旁骛目视前方,不断指点方位路径,彷佛全然忘了他的属下正在与一个盖世魔头进行着步步滴血的搏杀。
  突然风雪崖一声低喝道:“停!”小蛋闻声立止,脚下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稳稳地站定在一堵照壁前。
  风雪崖喘息不停巡视照壁上镌刻的巨型浮雕,艰难地伸手在浮雕右下角画着的一串惊鸟铃上弹指叩击,重三下轻两下,而后收手长出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照壁。
  须臾之后,照壁侧旁的石墙“咯”地脆响翻转,露出一扇暗门。暗门中响起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道:“风教主,请问您有何事?”
  风雪崖肃容问道:“静姑娘,雍、容两位长老现下有没有闭关?”
  那被唤作静姑娘的女子,依旧隐在暗门里答道:“没有啊,我师父和师叔都在。”
  风雪崖像是心下暗松了口气,颔首开口道:“风某有要事求见,烦静姑娘引路。”
  静姑娘瞥了眼小蛋,说道:“风教主,我只能带您一个人进去,他必须留在外面。”
  霸下听着风雪崖和静姑娘的交谈,心中大为惊奇,想不明白在魔教总坛内还有教主不能随意进出的地方。
  风雪崖点点头,转脸叮嘱道:“小蛋,你在这里等我,风某去去便回。”
  蹒跚迈步走进暗门。
  那静姑娘伸手扶住风雪崖,向小蛋盈盈一笑示意,抬手在里面的石壁上一按,暗门徐徐关闭。
  霸下望着石壁忍不住问道:“干爹,这里头是什么地方?”
  小蛋摇摇头道:“我也不晓得,好像风教主进去是要求见什么人。”
  霸下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他一定是去搬救兵了。你没听他问起什么长老么?”
  小蛋也无心去瞎猜,捺着性子站在照壁前静静等待。
  约莫一盏茶过后,暗门一开,先前接风雪崖入内的那位静姑娘从里面走出,问道:“你是小蛋?”
  小蛋探头看了看,静姑娘身后并无风雪崖的踪影,微感奇怪地应道:“是我。”
  静姑娘似看出他的疑窦,说道:“风教主伤势过重,已然昏睡过去,正由我翎师姐照料救治。里面是敝教的圣坛所在,除了风教主外,即使本教的护法也不能擅入,所以方才只能请公子留在门外,尚请见谅。”
  原来暗门后便是传说中的魔教圣坛!
  小蛋禁不住又往里望了一眼,却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瞧不清,心里道:“当年罗大叔就是在这里头参悟出了天道星图,地宫一战连挫数位正道耆宿,力挽狂澜保全下魔教。”
  他听得静姑娘说到风雪崖昏死过去,忙又关切问起道:“风教主的伤不要紧吧?”
  静姑娘回道:“亏得公子出手相救,风教主虽然身上伤势颇重,幸无性命之忧。”
  小蛋放下心来,可一转念想到鹤仙人,心又一紧道:“我得走了!”
  静姑娘问道:“公子可是打算回返销金斋?”
  小蛋点点头,道:“那鹤仙人凶得紧,我也只能尽力而为,最好能把他引走。”
  静姑娘从容微笑道:“公子不必担心,我师父和雍师叔已经赶去了。”
  小蛋瞧她的神情似乎对自己的师父和师叔极有信心,好像只需这两人一出手,再强横的敌人也得乖乖授首,想必风雪崖也是抱定同样的念头,才舍下销金斋的血战不管,匆匆赶来求援。
  他苦笑了声说道:“静姑娘可知,打伤风教主的那人乃是散仙,修为高得出奇?”
  静姑娘花容失色道:“什么,那老道竟是个散仙?”
  小蛋见状,心猛然一沉道:“静姑娘,告辞!”转身御风沿着原路风驰电掣地奔去。
  静姑娘略一犹豫,冲着小蛋的背影叫道:“你不认得路,我带你去!”
  闪身追上。
  两人全速奔驰,小蛋发现静姑娘时不时向石壁上或悬或插的灯笼火把望去,而后不断调换前行路径,引着他渐渐偏离原路。
  他心头一动道:“这些灯笼和火把多半是魔教用以传讯的暗记。”
  只见静姑娘的神色越来越焦灼紧张,忽然道:“不好,我师父和雍师叔和那魔头已在太元殿交手了!”她身形似阵风般拐过一道弯,往左首的甬道掠去。
  小蛋亦步亦趋紧随其后,始终和静姑娘保持着半个肩膀的距离,好让她在前引路。
  静姑娘蓦地有所察觉,留神听他飞驰时气息悠长细缓,显然游刃有余,不由诧异地多看了小蛋几眼。
  不一刻,前方甬道便已行到了尽头,一座气势宏大的肃穆殿宇赫然呈现在两人面前。
  静姑娘凝神听了听,低声道:“还好,他们尚未动手。”语毕便抢身奔入殿内。
  但见太元殿内数百支火把高烧,百余名魔教教众剑拔弩张,将鹤仙人团团围在大殿中央。在鹤仙人的对面伫立着两位面蒙薄纱的妇人,身上衣衫一个全白一个全紫,赤手空拳与老魔鼎足对峙。
  静姑娘带着小蛋挤入人群站到前排,顿感凛冽的杀气迫面激荡,逼得她不得不全力以赴凝神相抗,始知小蛋所言果然非虚。
  殿内鸦雀无声,无数目光聚焦在了鹤仙人与魔教两大长老的身上,空气中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与压抑。
  小蛋注意到,在自己对面站立着的魔教高手中,有一位浑身浴血的中年男子器宇不凡,仪态威武,手中还拄着一柄乌黑发亮的长戟,在人群中显得十分抢眼。
  就听静姑娘小声介绍道:“他是‘獒神’乌天怒,乃圣教‘鸾凤雕獒’四大护法之一。别看他模样粗豪,实是继风教主后的本教第一智囊。可惜其他三位护法都随殿副教主离宫未归,否则此战咱们的把握要大上许多。”
  原来二十多年前地宫大战后,魔教痛定思痛,着力培育教中的年轻一代高手。说是年轻,其实许多人岁数都已不小,只是较之风雪崖、殿青堂这些魔教的宿老而言,无疑要小上一辈。
  等到罗牛退位,风雪崖继任魔教教主,殿青堂也晋升副教主之位后,另外一位老护法雷霆也主动禅位,远赴海外寻仙,将魔教的四大护法之位全部空出。
  经过十余年严格的试炼选拔,终于有四位候选人从魔教众多第二代高手中脱颖而出,荣任四大护法,其中有两位还是女子。
  也由此,这四人被冠上了“鸾凤雕獒”的名号,只是魔教近年行事异常低调,故此这新一代的四大护法于天陆仙林中名声不显,少有人知,远比不上当年“风云雷电”来得如雷贯耳。
  小蛋心道:“我先上去搅搅局,若能劝得鹤仙人罢手那就再好不过。”
  他迈步出列,朝着鹤仙人施礼招呼道:“鹤仙长,您好!”
  鹤仙人在魔教两大长老沛然莫御的气势威迫下,犹有余暇侧目回望,一见发话的是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