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剑江湖
不过说她完全不知道母亲的心事那也是假的。在她临行的前夕,她母亲曾对她道:“十多年前,你爹叫元超去苏州投靠云家,当时你年纪还小,我们都没有想到要为你的终身打算。云伯伯是你爹爹的八拜之交,他的女儿和元超年纪相差不远,你爹爹曾写了一封信给云伯伯,云伯伯不幸已死,这封信说元超说是日已经交给了云伯母了。你爹在信中是藏有为元超向云家求婚意思的。本来我以为云夫人一定互会答应婚事的。而他们两家联烟,也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想不到世事往往有出人意料之外,如今那位云姑娘已经嫁了人有了儿子。元超知道了这个消息,说不定会很伤心的。你应该好好的安慰他,有一天倘若你们能够一同回来见我、我就非常高兴了。”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吕思美已经是二十二岁的少女,当然也是听得懂话中之意的了。
吕思美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不过在她母亲没有和她说这一席话之前,她的心里有两个男子的影子,在孟元超和宋腾霄之间,她一直是委决不下,不知应该选择哪个。
她对师哥是十分敬重的,但宋腾霄却似乎和她性情比较相投。这两个人都是对她家有过大恩,为了她们母女,险些赔了性命的。不过孟元超是她的师哥,关系当然比较亲密一些,她又觉得师哥有时候虽然严肃得令她不敢亲近,但却似乎比宋腾霄更为可靠。因此在她懂得了母亲的心意之后,她的心中已是暗自作了决定,只要师哥喜欢她。她也宁愿舍弃性情和她比较相投的宋腾霄而选择师哥了。
孟元超身受师门大恩,对这位小师妹他一向也是十分疼爱的,但此际吕思美笑靥如花地站在他的面前,却是令他心神大乱了。他暗自叹了口气,心里想道:“师娘把唯一的女儿付托给我,但可惜我却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孟元超道:“没什么,但我听你说了半天的话,你却一直没有提及宋腾霄。师娘只是叫你来找我,没叫你找他吗?”
吕思美笑道:“你们都是住在一个地方的,找着了你,不用我说,你也会带我找他的。妈又何须特别吩咐。”
孟元超道:“本来我也以为腾霄在家里的,但这次回来,却不知他到哪里去了。但愿他能够在这几天之内回来。”
吕思美道:“原来你要多留几天,就是为了等他?”
孟元超心想:“她哪里知道我要等的是紫萝母子的消息。”他从来没有和小师妹说过谎话,但云紫萝如今乃是有夫之妇,却又怎能将真相告诉她?当下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强笑说道:“难道你不想见腾霄么?”
吕思美是不懂掩饰自己的心事的,笑道:“咱们从前总是在一起玩耍的,倘能见着宋师哥,那自是最好也不过的了。咱们三人可以一同去游西湖!”
孟元超想起了那次和云紫萝、宋腾霄同游西湖的往事,不禁又是黯然神伤。
吕思美喧道:“师哥,你怎么啦?我和你说话,你却好像总是想着别的事情!”
孟元超忽地如有所觉,“嘘”了一声,侧耳听了半晌,说道:“小师妹,你一路上可曾发现有人跟踪?”
吕思美道:“没有呀!”
孟元超道:“当真连一个可疑的人物都没碰上?”
吕思美想了一想,说道:“前几天我在路上碰见四个人,比较有点特别,但后来也没发现有跟踪的迹象。”
孟元超道:“是怎么样的四个人?”
吕思美道:“是四个相貌相似的,服饰一样的人。这四个人身高脚长,骑在马背上晃呀晃的像根竹竿。他们这副长相本来就是少见的了,更难得的是四个人都一样。所以我当时碰见他们,不觉笑出声来。”
孟元超曾听人说过“滇南四虎”的怪异相貌,心里想道:“小师妹碰见的莫非就是他们?但这四个宝贝却怎的会在江南出现呢?”问道:“后来怎样?”
吕恩美:“那四个人都瞪着眼睛看我,似乎很不高兴,但也没什么。他们的马跑得快,转眼就过去了,以后也没有再发现他们了。”
孟元超道:“你进村子的时候,有没有人跟在你的后面?”
第六回 废园蝶血
秋心如海宫如潮,但有秋魂不可招。
漠漠郁金香在臂,亭亭古玉佩当腰。
气寒西北何人剑,声满东南凡处箭。
斗大明星烂无数,长天一月坠林梢
龚自珍
云紫萝正在镇摄心神,默运玄功,准备在心情恢复平静可以运用轻功之后,便即离开此地。忽然听得孟元超这样的问他师妹,不觉吃了一惊,心里想道:“难道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已经给元超察觉了?”
吕思美想起刚才的事,却是不禁笑了起来,说道:“我跳进园子的时候,倒似发觉有人跟踪,我立即射出一枝袖箭,哈,你猜是什么?原来是一只乌鸦!”
孟元超道:“一只乌鸦?不对吧!”吕思美诧道:“不是乌鸦,那是什么?”心想:“难道乌鸦我也不识?”
孟元超缓缓说道:“恐怕是四头老虎呢!”陡地提高声音,喝道:“号称四虎,却躲在暗处,不敢现形,算得什么好汉?给我滚出来吧!”
只听得四声长啸,宛若狼嗥,淡淡的月光之下,只见乱草丛中果然跳出了四个人来。为首的一个汉子朗声说道:“孟元超,算你有点眼力,识得我们滇南四虎,那就乖乖地跟我们上京吧!”
云紫萝暗暗叫了声“惭愧!”想道:“原来元超说的不是我。但这四个人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竟然丝毫未觉,比起元超,我真是差得太远了。”
其实云紫萝的轻功比这四个人高得多,她的“听声辨器”的功夫和孟元超也相差不远,只因她进了这个园子之后,就一直是全神贯注的偷听孟元超和他师妹的说话,故此滇南四虎进来,她竟然没有发觉。
孟元超哈哈笑道:“滇南四虎在我眼中不过是四条蛮牛而已!”大笑声中,推开窗子,一跃而下。吕思美跟在他的后面,有意卖弄轻功,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轻轻巧巧地落下地来,恰好与孟元超并肩而立。
滇南四虎中的老大冷笑说道:“这里可不是小金川,孟元超,我劝你还是少点猖狂吧!你若定然不吃敬酒要吃罚酒的话,咱们手底见个真章!”
滇南四虎中的老二是个好色之徒,看了吕思美那美妙的轻功姿势,却是不禁喝起彩来,说道:“好俊雌儿,咱们跟着她来,说不得也只好把她一并带回去了。但这个雌儿你们可得给我!”
老三笑道:“人还未到手,你就和我们争了。”
老四说道:“还有一个宋腾霄呢,也得着落在孟元超的身上找出来了!”
吕思美柳眉倒竖,怒道:“师哥,这四条蛮牛,你让给我宰吧!”
孟元超道:“且慢,待我先问个明白。喂,你们的巢穴在滇南,却为何要请我进京?”
滇南四虎中的老大说道:“我们是奉了萨总管之命来请你的,还有一个宋腾霄也是在被请之列。只要你们归顺朝廷,准保你们有功名富贵。”他见孟元超的口气不似刚才严厉,只道已有商量。
“萨总管”乃是清廷的大内总管萨福鼎,他不但是大内侍卫总管,而且还收买了许多武林败类作他爪牙,专门负责缉拿朝廷“叛逆”。
孟元超冷笑道:“失敬,失敬,原来你们滇南四虎已经变了萨福鼎门下的鹰犬了。我最喜欢打癞皮狗,你们用不着找宋腾霄了,乖乖过来受打吧,我一个人就准可以把你们打得舒舒服服!”
滇南四虎都是勃然大怒,登时亮出兵器,把孟元超围在当中。
吕思美连忙嚷道:“师哥,你说过让给我的!”其实吕思美刚才提出的要求,孟元超可还未曾答应。
孟元超笑道:“小师妹,这是四条疯狗,俗语说得好,狗嘴里不长象牙,你又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吕思美道:“疯狗咬人,就该宰掉。师哥,咱们许久未见,我让你看看我的刀法有没有进步,好吗?”
四虎中的老大喝道:“你们少罗唆吧!反正是都跑不了的,你们不动手,我可要动手了!”要知滇南四虎也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不能不保持一点身份。
孟元超心里想道:“滇南四虎听说各自有独门功夫,他们四人联手,我也不知是否定能胜得他们。不过小师妹要我让她,我不答应,她一定要生气的。”于是笑道:“好吧,我让给你,你可得留神一些,当心给疯狗咬了。”
吕思美大喜道:“好,那你让过一旁,可不许你插手!”
孟元超道:“好,都答应你。”话是这样说,吕思美若然遇险的话,他自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滇南四虎中的老大生怕孟元超逃跑,喝道:“你要跑可不成!”他练有“奔雷掌”的功夫,孟元超身形一动,刚要退下,他立即便呼的一掌向孟元超打去!
哪知他出手快,吕思美比他更快,陡然间只见刀光疾闪,冷气侵肌,吕思美已是把双刀拿在手中,一长一短,左手长刀截斩老大的手腕,右手短刀又刺向侧面攻来的老二,老大老二都是不禁吃了一惊,心道:“想不到这黄毛丫头也是这么扎手!”两人不约而同地连忙移步换招。孟元超哈哈一笑,从他们身旁走出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老三老四也都向吕思美攻来了。
青光闪处,滇南四虎中的老三唰的一剑指到了吕思美的后心。孟元超吃了一惊,心道:“这人出剑好快。”
吕思美一个盘龙绕步,避招进招,迅速使出“彩凤夺窝”的招数,身随刀走,反客为主,一下子抢到了老三的右侧,占了有利的位置,双刀疾劈,刀光闪闪,便似漫空飞舞的雪花!
孟元超心念未已,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宛如繁弦急奏,就在这瞬息之间,双方的刀剑已是接连碰击了十七八下!
这个滇南四虎中的老三运剑如风,但吕思美的刀法之快,却更在他的剑法之上!
孟元超心上的一块石头方始放了下来,暗暗为小师妹喝彩,心里想道:“原来小师妹已练成功了穿花绕树的轻功身法,这身八卦刀法则不但得了师父的衣钵真传,而且能够加以变化了。如今她只是稍嫌功力不足而已,论到刀法的轻灵,只怕我还比不上她呢。看来即使她胜不了滇南四虎,大约也不至于落败了。”
老三老四是同一时间向吕思美发动攻击的,老三先到一步,和吕思美交上了手,老四跟着也来到了。
吕思美长刀一立,短刀在老三面门一晃,老三只觉耀眼生辉,不主自己地退了一步。吕思美便似蜻蜒点水般从他身旁掠过。
老四喝道:“给我躺下!”黑黝黝的两支判官笔双点吕思美两胁的“期门穴”,吕思美冷笑道:“吹什么牛!”只听得“当”的一声响,长刀削过,老四的衣袖给削去了一幅,碎布飞杨,化成片片蝴蝶!原来吕思美这一刀用的是“绞刀”刀法,看是一刀,其实刀锋已是转了无数次了。
但随着那“当”的一声发出之际,只见火花飞溅,吕思美亦是脚步踉跄的斜窜出七八步之外,方始稳得住身形。原来她的刀法虽然精妙,气力却不及对方。
说时迟,那时快,刚才退下的老大老二,又再扑上来,老二手中多了一条软鞭,呼呼风响,卷起一团鞭影;老大仍然不用兵器,但双掌连环劈出,亦是隐隐挟着风雷之声!吕思美双刀护体,四方游走,宛如一叶轻舟,在波涛汹涌,巨流急湍之中,起伏回旋,飘摇不定。
孟元超本来已经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了,此时又不禁暗暗为师妹担心起来:“这滇南四虎果然是各有擅长,名不虚传!怪不得冷铁樵叫我碰上他们,不可轻敌。我刚才对他们的估计,只怕还是犯了轻敌的毛病。”
原来这滇南四虎乃是一母所生的两对孪生子,老大名叫焦雷,以内功深厚著称,绝技是“奔雷掌”。老二名叫焦云,使一条软鞭,鞭法如电,号称“无影鞭”。老三名叫焦风,学成了“道风剑法”。老四名叫焦云,擅于点穴,使的是一对判官笔,意思即是,在他笔下,可判死生。
滇南四虎都是手脚长,比吕思美高出一个头都还不止,这四人居高临下,陡地同时出招,喝一声:“着!”焦雷的软鞭霍地卷来,使的是“枯藤缠树”的招数,缠打吕思美的脚踝。焦风剑走轻灵,一招“拨草寻蛇”,剑锋斜削,斩她双腿。焦云的上对判官笔点向她的前心,双笔交叉,笔尖对准了她胸口的“璇玑穴”和“乳突穴”。焦雷更是厉害,一掌向她的天灵盖打下。
鞭、剑、笔、掌,三件兵器,四种打法,吕思美的上盘(天灵盖)、中盘(胸口)、下盘(双足),都已在对方的攻击之下,这形势真是惊险绝伦!
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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