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剑江湖
朝廷”多要军饷,故此拟了一份用兵计划,禀报朝廷。这计划吹得天花乱坠,以便他冒领军饷,自也不在话下。
缪长风心里想道:“倘能把这封文书抢了过来,对小金川的义军倒是大有帮助。”
心念未已,忽听得西门灼嘘了一声,说道:“噤声,附近好像有人!”
缪长风吃了一惊,只道是已给他们发现。正在踌躇未决,要不要冒险去抢他们那封文书,只听得郝侃已在小声说道:“不错,是有一个人上来了。咱们当作普通的游客吧。”西门灼道:“晤,若是形迹可疑,就干掉他!”缪长风耳朵贴着石壁偷听,他们小声说话也还听得清楚,只是看不见上来的是什么人。
忽听得郝侃骂道:“你这人怎么的,走路不带眼睛吗?”那人叠声说:“对不住,对不住。这地方大窄,碰着了你老哥子。衣服弄污了,我给你拂拭干净!”郝侃骂道:“谁要你献我殷勤,给我滚!”那人说道:“是,是!”随即听得草鞋踏地的声音,“的挞的挞”的走上来了。
缪长风怔了一征,心道:“这人的声音好熟”,云紫萝在他耳边说道:“好像是快活张!”
果然她这边话犹未了,只听得郝侃已在下面失声叫道:“糟糕,糟糕!快,快去捉住那个小贼!”
西门灼大惊道:“你失了什么东西?”郝侃道:“我,我那封文书不见了!”
原来郝侃给快活张一撞,过后腹部忽地似乎有给人抓着痒处的感觉,不觉猛然一醒,起了疑心,“他为什么没有跌倒,反而我有异样之感?莫非他这一撞乃是故意的么?”要知郝侃是身有上乘武功的人,虽然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形之下给人碰着,也会本能的发出一股反弹之力的。在狭窄的山路上,快活张与他擦肩而过,碰着他不足为奇。但快活张只是脚步一个踉跄,居然没有跌倒,那就不由他不感到有点儿奇怪了。疑心一起,连忙检查自己有无失物,这才发现业已着了道儿。
西门灼大惊之下,还是有点不大相信,说道:“那封文书,你不是贴身收藏的么?”郝侃说道:“不错,但我也不知是怎么给他偷去了的?”
西门灼霍然一省,喝道:“好呀,快活张,原来是你!在北京给你侥幸漏网,你居然还敢跑到这儿和我作对,你也算得是胆大包天!快快把偷去的东西交回来,我可以饶你不死。否则,嘿嘿,谅你也逃不出我的掌心!”原来西门灼本是在北京见过快活张的,但因快活张已经化了装,是以刚才认不出他。假一想能有这样妙手空空绝技的神偷,天下除了快活张也没有第二个了。追上前去仔细一看,那人施展的轻功,果然是快活张的身法。
快活张离开山路,绕过三清国奔上后山,专拣荆棘最多的地方跑去,在悬岩峭壁上纵跃如飞。西门灼的轻功稍逊一筹,追他不上。
此时快活张已是无须掩饰,他回过头来,哈哈笑道:“西门大人,你养尊处优惯了,走这山路,可要当心啊。”西门灼喝道:“你以为你跑得了么?”提一口气,猛地一掠数丈。
西门灼几个起伏,把距离拉近许多。但他这一阵急追,只是凭着功力深厚,一鼓作气而已,真正较量轻功,毕竟还是比不上快活张的。风驰电掣,转眼间上了两个斜坡,差不多到了缪长风藏身之处了,西门灼和快活张之间,还是有七八丈的距离。
云紫萝悄声道:“咱们出不出手?”
缪长风道:“再看一会。”心想:“文书已经到了快活张手里,要是他跑得掉,我倒是无谓多惹麻烦了。”
快活张笑道:“西门大人,亏你在御林军混了这许多年,难道还不知道黑道的规矩?东西到了我们手里,哪有轻易吐出来的道理?嘿嘿,我劝你还是回京享你的福去吧,以你的身份,充当捕快,不赚太委屈么?”
西门灼忽地把手一扬,冷笑说道:“我说你跑不了,你就跑不了,暗器来了,你小心接吧!”原来他也自知自已的轻功比不上快活张,这一鼓作气的急追,只是要把距离拉近了些,好放暗器的。
他发的暗器乃是一把铜钱,用“刘海洒金钱”的手法向快活张掷出,十几枚铜钱全部对准了快活张的要害穴道,料想快活张轻功再高,也是决计躲闪不开。
缪长风早有准备,把扣在掌心的一块小石头捏碎,蓦地长身而起,越过栏杆,把手一扬,使出“天女散花”的暗器功夫,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西门灼所发的钱镖,全都给他打落。
快活张哈哈笑道:“光棍不断财路,西门大人,你不讲江湖规矩,活该你要吃亏!”跳上一块横空突出的危岩,盘踞观战。
郝侃刚好赶到,骤然见着了缪长风,不禁大吃一惊,西门灼喝道:“怕什么,你去对付那个婆娘,赶快将她拿下!”
郝侃一想不错,只要生擒了云紫萝,不怕缪长风不肯就范。即使他还要顽抗,自己和西门灼联手,也用不着害怕他了。于是定一定神,连忙从缪长风侧边绕过。
缪长风一抓没有抓着,西门灼一掌横劈过来,热风呼呼,逼得缪长风也不能不退后一步。说时迟,那时快,郝侃已是和云紫萝交上了手。
缪长风大怒喝道:“郝侃,你还有羞耻之心没有?上次你加害于我,我念在师门情份,饶你不死,你竟然还是作恶不悛。”说话之间,西门灼一口气向他连攻了七招。
郝佩笑道:“师弟,你说我不知羞耻,我说你才是不知羞耻呢!天下哪里找不到好的女人,你名满江湖,何苦和这样一个背夫私逃的贱妇缠在一起了。我帮你除了她,这正是为了你的好呢!”他口中说话,手底也是丝毫不暖。云紫萝给他气炸心肺,险些给他打着。
缪长风在西门灼强攻之下,一时间竟是摆脱不开,心里好生奇怪,想道:“怎的才不过一年功夫,他的本领竟然精进如斯?”一年多前,缪长风在太湖西洞庭和西门灼交手,当时西门灼还有一个炎炎和尚帮他的忙,也不过仅仅和缪长风打成平手而已。
云紫萝道:“沉着应战,用不着顾我!”郝侃笑道:“他要顾也顾不了你啦,你还是乖乖跟了我吧。”郝侃的功力本来就胜过云紫萝,加以云紫萝产后不过数月,本领自是不及从前,郝侃着着抢攻,业已占了极大的优势,只道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把云紫萝手到擒来。
不料正在他洋洋得意之际,云紫萝忽地剑快一领,唰的一招“金针度劫”,竟然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郝侃连忙沉肩缩肘,挥袖一拂,待要裹住她的剑锋,便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抢她的剑,云紫萝剑锋一转,嗤的一声刺破他的衣袖,翩如飞鸟般的从他身旁掠出,抢先占了高地。缪长风叫道:“过我这边!”但话犹未了,郝侃已是又近云紫萝了。原来云紫萝是有意把郝侃引开,免得缪长风为她分心的。
郝侃骂道:“好狠的泼妇,怪不得杨牧不要你。”云紫萝斥道:“狗嘴里不长象牙,看剑!”居高临下,唰唰一连几招凌厉的剑法,挡着了郝侃的连攻。
可惜她的剑法虽然精妙,气力却是不加。三十多招过后,又给郝侃逼近几步,若然他也抢上了高地,云紫萝所占的地利就要完全消失了。
快活张蹲在危崖之上,忽地说道:“投桃报李,姓郝的,多谢你给了我一份进见义军的厚礼,我也请你吃点好东西吧。”危崖上一把泥沙洒下来。
郝侃站在较低之处,而且是面向着快活张的,快活张这把泥沙洒下来,云紫萝没受多大影响,郝侃怕给泥沙入眼,只好腾出一双手来,以劈空掌力扫荡。骂道:“无赖小贼,给我抓住,我要抽你的筋,剥你的皮。”快活张笑道:“牛皮不可乱吹,你抓着了我,再说这话也还不迟。”他居高临下,一见云紫萝急躁,又是一把泥沙洒下。
郝侃给快活张扰乱了心神,这么一来,云紫萝又勉强可以应付他了。
龙门地势,迂回曲折,缪长风在下面一层和西门灼恶斗,看不见上面的情形,但虽然看不见,却是听得见的。从云紫萝唰唰的剑声,他听出了云紫萝已是有攻有守,心神稍定。
他心神一定,太清气功的威力逐渐发挥,人也没有刚才那样感到懊热了。西门灼在他掌风笼罩之下,却是感到如受春风吹拂一般,昏昏思睡。不消片刻,已是主客易势,缪长风占到了上风。
原来缪长风刚才之所以屈居劣势,并不是因为西门灼的武功精进,而是因为缪长风自己心头烦躁之故。西门灼练的是“火龙功”,缪长风心头一躁,更易受到感应。
缪长风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占到了上风,霎时也就明白了其中缘故,心里想道:“欲速则不达,不错,我是应该沉住了气,先把西门灼这厮打发了,才好去对付郝侃。”
但缪长风这边占了上风,云紫萝那边却又渐渐有点支持不住了。
郝侃猛攻数招,抢上高地,立即采取“绕身游斗”的战术,从四面八方,发掌向云紫萝攻击。
形势这么一变,郝侃和云紫萝已是站在同一高处,快活张的泥沙也就不敢胡乱洒下来了。
本来云紫萝于轻功一道,颇有独到之处,原不输于郝侃,可惜她气力不加,没法跟着郝侃来转,给郝侃绕着她转了几个圈子,不觉头昏眼花。
缪长风耳听八方,听得云紫萝所出的剑法似乎渐渐凌乱,不禁又是心神微乱。
就在此际,忽地又听得有脚步声跑来,缪长风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若是再添一个强敌,这回可真是糟糕了!”
西门灼也是不禁暗暗吃惊,心里想道:“这人能够在悬岩峭壁步履如飞,武功委实不弱,不知他是缪长风的帮手,还是王总兵的部下。”
转眼之间,只见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书生装束的人已是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缪长风大喜道:“刘兄,原来是你!”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缪长风刚才和云紫萝谈及的刘抗,刘抗说道:“缪大哥,把这厮交给我吧!”
西门灼本就敌不住缪长风,此时看见又来一个强敌,不由得暗叫不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一个转身,便要逃跑。
缪长风喝道:“你想跑,跑得这样容易。”呼的一掌劈出,这一掌运上了太清气功,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西门灼反手接招,招架不住,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踉踉跄跄的急退数步,几乎跌倒。
缪长风哈哈笑道:“刘兄,这贼子交给你啦!”料想西门灼元气业已大伤,刘抗无论如何也不会输给他了,于是放心跑上去帮忙云紫萝。
说时迟,那时快,西门灼身形未稳,刘抗又已攻来。西门灼硬充好汉,说道:“你们尽管用车轮战吧,大不了我舍了这条性命给你,死了也是好汉!”口出大言,实是心虚胆怯。说这番话的用意,乃是希望刘抗放他过去的。
刘抗冷笑道:“你们师兄弟助纣为虐,害了我们多少志士仁人。哼哼,我和你这个鹰爪孙讲什么江湖规矩,我是非打落水狗不可的了!”
双掌相交,刘抗身形一晃,西门灼哇的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刘抗左足横扫,右掌一招“五丁开山”,掌心朝天,五指微屈,用掌背拍出,这一招是他本门的绝技,和其他各派用掌心拍下不同。这一拍,五根指头的骨头都可伤人,威力之大,当真是有铁斧凿山,巨锤凿石。
西门灼大喝道:“我与你拼啦!”双掌开推,哪知刘抗的掌法奇妙无比,“五丁开山”的掌力只是吐了一半,倏的又是一个变招,只听得“喀嚓”一声,西门灼左手腕骨折断,右掌掌心却如突然给利针刺了一下似的,痛得死去活来。原来刘抗先以“五丁开山”的掌力抵消了来的“火龙功”,迅即便改用分筋错骨手折断他的腕骨,同时右掌又已改劈为戳,一指戳破了他掌心的“劳宫穴”。
西门灼伤上加伤,如何禁得起?跑了十数步,眼见刘抗就将追到,只好打个死中求生的主意,猛地一咬牙根,就在峭壁的边缘纵身一跃,跳下滇池。刘抗从高处望下去,只见“卜通”一声,浪花四溅,却看不见西门灼的身子浮上来,也不知他是死是活了。
第六十回 有情相会
芳挂当年各一技,行期未分压春期。江鱼朔雁长相忆,秦树嵩云自不知。下苑经过劳想像,东门送饯又差池。灞陵柳色无离恨,莫在长安赠所思。
——李义山
就在此时,山坡上出现了一对少年男女,正是武端、武庄兄妹,“龙门”是从峭壁上开凿出来,山路迂回曲折,他们还看不见上面的刘抗和缪长风。
武庄吃了一惊,叫道:“有人自寻短见!”武端咦了一声,说道:“这个跳水自尽的人好像是西门灼。”
武庄看见有人跳水,就不敢仔细看了,她半信半疑,说道:“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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