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剑江湖
说也还有半里多的山路,急切之间,如何能够说到就到?杨大姑在“滇南四虎”猛攻之下,已是险象环生了。
剧斗中,焦电软鞭霍地扫来,呼呼风响,卷起一团鞭影。杨大姑拂尘一沉,倏地缠上软鞭,喝道:“撤手!”说时迟,那时快,焦雷已是双掌连环劈出,喝道:“泼妇还想逞凶!”双掌朝着杨大姑头顶劈下,“奔雷掌”果然名不虚传,隐隐挟着风雷之声!云紫萝在下面看见,心中暗叫“不好!”
心念未已,只见杨大姑左掌一翻,已是和焦雷的右掌相交。
杨大姑这一掌看似轻飘飘的拍出,毫不着力。焦雷心中暗笑:“到底是女流之辈,武功再好,气力也是不济。哼,你若用拂尘应敌,我还有几分顾忌,你和我对掌,那不是自己找死?”
焦雷以掌力自负,只道杨大姑和他对掌,他就可以将她手到擒来。他也不想一想,杨大姑称号“辣手观音”,岂是浪得虚名?
双掌相交,只听得“轰”的一声,焦雷蹬蹬的倒退三步,胸口发闷也还罢了,虎口火辣辣的作痛,更是难受。低头一看,只见半边衣袖,已是给杨大姑撕去,手腕一道指印,就如火烙一般,不禁骇然。
原来杨大姑所用的“金刚六阳手”乃是家传绝技,以掌力刚猛,驰誉武林。杨大姑虽是女流,在“金刚六阳手”上的造诣,却是更胜乃弟杨牧。
杨家的“金刚六阳手”脱胎于少林派的“大力金刚手”,掌力的威猛稍逊,招数的变化则有过之而无不及。每一掌劈出,内中都暗藏着六种不同的奇妙变化,故此称为“金刚六阳手”。本来这种纯粹阳刚的掌力是不适宜于女子学的,但杨大姑却别出心裁,另辟蹊径,在家传的掌法上又再穷加变化,减少了几分阳刚,加上了几分明柔,变成了刚柔兼济的功夫,是以拍出来看似轻飘飘的毫不着力,却更加令人防不胜防。
但杨大姑究竟吃亏在寡不敌众,她一掌震退了焦雷,拂尘又荡开了焦雷的软鞭,但焦云、焦风从两翼攻来,她可不能应付周全。焦风唰的一剑刺向她胁下的“愈气穴”,杨大姑刚刚荡开焦电的软鞭,这一招的劲道已衰,虽能及时反卷回来,却给焦风的长剑削去了她的一缕尘尾。百忙中杨大姑一个“细空巨翻云”倒纵开去,饶是她倒纵得快,胁下的“愈气穴”下面半寸之处已是给焦云的笔尖点着。幸而部位稍差,穴道未至被封,但气血的运行亦已颇感不舒焦雷吃了亏大吼道:“休要放走这个泼妇!”滇南四虎退而复上,迅即合围。
杨大姑气血不舒,胸口好像压了一块石头似的,也是极不好受。而且她的拂尘被削去了一缕,威力亦是不免打了个折扣。杨大姑大怒道:“好,你们来吧,老娘和你们拼了!”
云紫萝看见了杨大姑以“金刚六阳手”震退焦雷,却看不见焦雷的判官笔点着杨大姑,心里刚刚松了口气,忽听得杨大姑声音嘶哑,似是中气难以为继的模样,不禁又是一惊。
缪长风叫道:“不好!”一提真气,在峭壁上飞身疾掠,跃起数丈,几个起伏,到了山上。但距离他们打斗之处,还有数十步之遥。
此时杨大姑正遇险招,一鞭、一剑和两支判宫笔从她两侧和背后攻来,焦雷呼的一声,又从正面向她的天灵盖击下。杨大姑双拳难敌八手,缪长风尚在数十步之外,轻功再好,急切之间,亦是赶救不及!
缪长风凝身止步,猛地一声大吼,随即喝道:“鼠辈敢尔!”焦雷每发一掌都是伴着一声大喝的,但缪长风的吼声比他更大,只震得他耳鼓嗡嗡作响,奔雷威势,登时大减,杨大姑霍的一个“凤点头”,沉肩移步,焦雷一掌打在她的肩头,杨大姑只是身形一晃,迅即还击,“喀嚓”声响,一招“金刚六阳手”中的分筋错骨手法,扭断了他的臂骨。
原来缪长风用的乃是“狮子吼功”,一吼的威力足以慑人心魄。“滇南四虎”中功力最高的焦雷尚且给他喝得失魂落魄,其他“三虎”更是不用说了。焦电软鞭坠地,一片茫然,焦风啊呀一声,转身便逃。焦云更加不济,吓得呆了。杨大姑练的是正宗内功,功力也比他们深厚,听得吼声,虽然骤吃一惊,心神还能把持得走,趁这时机,拂尘一挥,打得焦云的脸孔血痕纵横,一只眼珠凸出,报了刚才给他判官笔点穴之仇。
焦雷见多识广,呆了一呆之后便猛然省起:“这似乎是江湖上传说的佛门狮子吼功,在俗家弟子之中,只有一个缪长风会使,莫非是缪长风来了。”
焦雷抬眼一看,只见云紫萝正在朝着他们跑来,而在云紫萝后面则是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汉子。他虽然不认识缪长风,见他和云紫萝同来,也知道白己所料不差了。云紫萝的本领滇南四虎是知道的,杨大姑加上一个云紫萝他们已难抵敌,何况还有一个更其厉害的缪长风!
滇南四虎是在西双版纳的森林中长大的,登山越岭,如履平地,老大焦雷一声“扯呼!”四兄弟回身就跑,转眼之间,已是不见踪迹。
杨大姑剧战之后,心力交疲,强敌一去,再也支待不住,身形摇晃,恍似风中之烛,哇的一口淡血吐了出来。
云紫萝顾不得追赶滇南四虎,连忙跑上前去,把杨大姑扶稳,摇出了颗药丸,往她嘴里便塞。杨大姑面色苍口,尖声说道:“不,不要你……”她口说不要,但嘴巴张开,云紫萝将那颗药丸纳入她的口中,已是不由得她不咽了下去。
云紫萝道:“这是我干爹刘隐农自制的参茸大补丸,功能补元益气。姐姐,你觉得好点吗?”
杨大站喘息稍定,精神一长,忽地使劲将她推开,冷冷说道:“不用你假献殷勤,谁是你的姐姐?”
这一下大出云紫萝意料之外,云紫萝退开两步,怔了一怔,苦笑道:“我虽然不再是杨家的人,往日姑嫂之情还在,我给你治伤,难道反而是我错了?”
杨大姑冷笑道:“没你的药丸,我也不会就死。嘿嘿,你以为给我一点恩惠,我就不再追究你么?”
云紫萝诧道:“你要追究我什么?”
杨大姑悄声说道:“你把杨华藏到哪里去了,他是我们杨家的人,你没权将他带走,快快将他交还给我!”
云紫萝大吃一惊,失声叫道:“什么,你,你没有见着华儿?”
杨大姑冷笑道:“你别装蒜了,石屋里的事情不是你干的么?”
云紫萝茫然道:“什么石屋里的事情?”
缪长风走上前来,说道:“我们是刚刚来的,紫萝根本还没有见着她的孩子。”
杨大姑双眼一瞪,说道:“你是什么人?”
缪长风忍住气道:“我们不是见过一次的么?你就不认得我了,我是缪长风!”
杨大姑哼了一声,说道:“我还只道你是姓孟的呢,原来你是姓缪的。云紫萝的情人太多,我确实是记不清了。”
缪长风怒道:“你嘴里放干净一些,否则……”
杨大姑冷笑道:“否则怎样?你要杀人灭口么?哼,你不许我说,我偏要说,云紫萝,以后不许你再叫什么‘华儿,华儿’,我的侄儿没有你这个水性杨花的母亲!”缪长风给她气得七窍生烟,可还当真奈何不了她的泼悍。
云紫萝听得杨大姑向她讨取杨华,情知不妙,早已心神不定,哪里还顾得和她斗嘴?杨大姑在那里唠唠叨叨的时候,她已是急急忙忙的跑进树林里找寻那间石屋了。
杨大姑冷笑道:“原来你这贱人也还有羞耻之心,不敢听我再说下去了么?”
缪长风怒不可遏,猛地喝道:“你这个泼妇,你给我滚!否则我不杀你,也非打你几个嘴巴不可。”
他这一喝,用的虽然不是狮子吼功,也把杨大姑吓了大跳。她一看缪长风这样发怒的神情,不由得有点害怕缪长风真的要打她的嘴巴,这才不敢出言,连忙一溜烟的跑了。
缪长风跟着走入树林,正要呼唤云紫萝之际,只听得云紫萝充满惊惶的声音,已在尖声叫他:“缪大哥,我找着这间石屋了,你快来,快来呀!”
缪长风连忙向声音来处跑,在密林处找着那间石屋,他一踏进去,定睛一瞧,不由得也吓得慌了。
只见卜天雕躺在炕上,双目紧闭,身上血迹斑斑,也不知是死是活?地下还有一具尸体,触手僵硬,确实是已经死了。
云紫萝道:“卜大雕似乎还有一丝气息,缪大哥,你来看看,还有没有救?”
缪长风上能一把卜天雕的脉搏,不由得心里一沉,原来卜天雕已是给伤了奇经八脉,纵有华陀再世,扁鹊重生,亦是回天乏术,何况缪长风只是粗通医学。
云紫萝颤声问道:“缪大哥,他怎么样”?
缪长风叹口气道:“如今只希望他还能说几句话。”当下驳指在卜天雕颈窝点,这是刺激穴道令人苏醒片刻的手法,过了片刻,卜天雕果然悠悠醒转,张开了双眼。
他神智未清,一醒过来立即便是一掌拍出,打在扶着他的云紫萝的身上。云紫萝一点也不觉得疼痛,更是惊慌,连忙说道:“我是云紫萝,他是缪长风,我们是来救你的。”
卜天雕张开了眼,似乎恢复了几分知觉,断断续续的呻吟说道:“凌,凌大哥呢,他,他在哪里?”
云紫萝将他扶了起来,让他看着地下那具尸体,说道:“这位是凌大哥吗?”
卜天雕颤声叫道:“什么,凌大哥已经死了么?我、我连累他了!”双眼翻白,眼看又要晕倒。
缪长风出掌抵着他的背心,以太清气功助他运行气血,在他耳边唤道:“卜兄醒醒!你有什么话要给令师弟交代的,快和我说!”
那日段仇世在北芒山下和缪、云二人分手之时,曾经告诉他们,他是把卜天雕付托给一位姓凌的朋友照料的,这人在十年前,也曾是西南五省一位颇负盛名的游侠,段仇世提起他的名字——凌宏章,缪长风也是知道的。
缪长风心里想道:“凌宏章我虽然未曾会过,也曾听人说过。据说他的武功只有在段仇世之上,决不在段仇世之下。段仇世就是因为他的武功高强,才放心得下的。按说只要他的武功与段仇世相等,即使是滇南四虎联手,也未必就要杀了他。他怎的莫名其妙的就死了,身上又不见什么伤痕?”
缪长风起了疑心,于是一面替卜天雕推血过宫,一面察看凌宏章的死因。细心察视之下,这才发现凌宏章的太阳穴,用针孔大小的伤口,眉心隐隐有道黑气。缪长风心里想道:“原来他是给毒针射死的,但滇南四虎可是从来不用暗器的呀。”当下问云紫萝道:“听说辣手观音杨大姑擅于使用梅花针打人穴道,是真的吗?”
云紫萝道:“不错,她的梅花针细如牛毛,发出之时,无声无息,专打人身穴道。她之所以获得辣手观音的外号,一大半就是由于她有这么一套厉害的暗器功夫。不过我所知,她的梅花针是没有毒的。
“而且,他们杨家很要面子,祖遗宗训,禁止子孙使用喂毒暗器的。何况她是四海神龙齐建业的侄媳,齐建业最讲究的是行事光明正大,她更不会使用毒针了。”
缪长风沉吟道:“那么这个使用毒针射杀凌宏章的是谁呢?”
说话之间,卜天雕已是重又醒了过来,他似乎已经听见了他们的说话,一开口就说道:“仇人、仇人是滇南四虎和一个臭道土。”
第六十三回 大闹将军府
湖海事,感尘梦,变朱颜。空留一剑知己,夜夜铁花寒。游侣半生死,忽见涕泪潺。
——龚自珍
他是给缪长风运用太清气功勉强救活的,说话的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
缪长风把耳朵贴到他的嘴边,问道:“那臭道士是谁?”
卜天雕喘道:“我只知道是崆峒派的臭道士。”
云紫萝看他就要气绝,赶忙问道:“我的华儿呢?”
卜天雕嘶哑着声音道:“华儿,他,他……”说了两个“他”字,没气力说下去了。
缪长风连忙给他按摩,让他在临死之前可以减少几分苦痛,一面说道:“你不必细说,只须回答我是或不是。华儿他怎么样?是给滇南四虎掳去了么?”
卜天雕喘息稍定之后,张开嘴唇,缓缓的吐出两个字来:“不是。”
云紫萝道:“是那个崆峒派的臭道士吗?”
贴近耳朵去听,卜天雕说话的声音更微弱了,不过云紫萝还可以听得见,仍然是“不是”二字。
云紫萝吓得慌了,不由得又再问道:“那么,我的华儿,他,他到底是怎么样了?”话出了口,这才蓦地省起,卜天雕已在弥留之际,如何还能够把杨华的遭遇告诉她呢?
不料正在云紫萝心头沉重之际,卜天雕忽地“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说道:“还好——”声音虽然微弱,却比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