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剑江湖
十年磨剑,玉陵结客,把平生涕泪都飘尽,老去填词,一半是空中传恨,几曾围燕钦蝉鬓?不师秦七,不师黄九,倚新声玉田差近。落拓江湖,且分付歌筵红粉。料封候白头无份。
——朱竹培
记挂着云紫萝、想要找寻云紫萝的,除了孟元超之外,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是缪长风。
虽然只是相处几天,云紫萝已经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日前他离开了西洞庭山,渡过太湖,仗着超卓的轻功,终于摆脱了西门和那胖和尚的纠缠,可是盘拓在他心头的云紫萝的影子,却是摆脱不了。
“中年心事浓如酒。”缪长风不禁为自己这份感情苦笑了。
他本来是和陈天宇父子约好在泰山见面的,但为了这件意外的事情耽搁,算算日期,已经是赶不上泰山盛会了。
“天下英雄,但得结交一二,己是快慰平生,我又不是去趁热闹的,酒阑人敬,又有何妨?”他想天下英雄来赴泰山之会,大典过后,也不会立即就全部离开的。于是仍然按照原来的计划,前往泰山。
他并不知道云紫萝也赴泰山之会的事情,他只希望能有机会可以见着尉迟炯和金逐流等人。
这一日他经过一个小镇,已经是下午未时的时分了,忙于赶路,未吃中饭,肚子觉得有点饿了,便在小镇上找了一间门面比较整洁的酒馆进去。
小镇上的小酒家,平时的客人已经不多,这个时候又正是一天之中生意最淡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客人。
这家酒店不但门面整洁,里面布置得也很雅致,倒是颇出缪长风意料之外。
“奔波了几日,难得有这样一个清静的地方喝一喝酒!”缪长风心想。
“有什么好酒,给我来上三斤。”缪长风点了几个小菜,随口这样吩咐店小二。他可不敢指望小酒店里能有什么好酒。
不料又是一个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店小二给他端来的酒竟是又醇又香。“哈,真是好酒!”缪长风喝了一杯,不禁大声赞叹了。
“这是我家主人自酿的美酒,许多外来的客人都称赞的。”店小二微笑说道。
缪长风道:“你家主人高姓大名,住在这里么?”
店小二道:“家主姓陈,名德泰。他住在乡下的,因为喜欢结交朋友,所以开了这间酒店。”
缪长风道:“原来如此。”心里想道:“敢情这个姓陈的乃是乡下的小孟尝之流。”
喝了几杯酒,缪长风抬起头,看墙上挂的一幅中堂,只见写的是国初词人朱竹姥的一首“解佩令”,铁划银钩。笔力甚为遒劲。把平生涕泪都飘尽,老去填词,一半是空中传恨,几曾围燕钗蝉鬓?不师秦七,不师黄九,倚新声玉田差近。落拓江湖,且分付歌筵红粉。料封侯白头无份。“
有了几分酒意,念了这首词,不觉颇生怅触。“我虽然不是词人,朱竹姥这首自慨生平的词,倒是有几分好似为我写照。唉,十年磨剑,五陵结客,把生平涕泪都飘尽。我不也正是如此么?我今年已是四十有二了,未敢云老,两鬓亦已微霜。只是我落拓江湖,却哪里去求红颜知己?”情怀历乱,蓦地想起了云紫萝来:“奇怪,我怎的老是想着她?唉,就不知她愿不愿意把我作为知己?”缪长风心中苦笑,不知不觉已是把壶中的麦酒喝了一大半了。“这家酒店的主人倒是一个雅士,可惜不在这儿。”缪长风心想。
正在浮想连翩之际,忽觉眼睛一亮,有一对青年男女走了进来。男的俊眉朗目,神采飞杨,女的则是衣裳淡雅,笑靥如花,令人一见,就生好感。
“真是一对璧人!想不到在这小镇上却有如此人物!”缪长风不禁暗暗赞叹了。
这对青年男女找了一个靠窗的坐位,男的笑道:“这地方倒是很清雅,酒也不错,小师妹,你也喝一点吧!”
那“小师妹”笑道:“我怕喝醉了不能赶路,宋师哥,请你自便吧。”
那男的笑道:“怕什么,反正咱们也是赶不上泰山的盛会了。”
缪长风怔了一怔,心里想道:“原来他们也是到泰山去的。”
那女的浅尝即止,笑道:“我的酒量实在不行,可惜孟师哥不在这儿,否则你们倒可以喝个痛快了。”
那男的说道:“我的酒量比不上孟大哥。嗯,小师妹,咱们这次到了泰山,说不定可以见着他。”
那女的忽地笑道:“宋师哥,你说实话,你赶去泰山,到底是想要见谁?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孟师哥吧?”
那里的道:“小师妹你又来开我玩笑了,我不是为了孟元超还能为谁?”
“小师妹”噗嗤一笑,说道:“我还没有说出来呢,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开你玩笑?可见得你是着实有着心病了。”
那男的连连摇首,说道:“你这张小嘴儿越发厉害了,好,我倒要请你说说,你以为我是有了什么心病?”
“小师妹”笑道:“我看你恐怕是为了云紫萝的缘故,才这么着急赶上泰山的吧。”
缪长风听得“云紫萝”的名字从那少女口中说了出来,不禁心头一震,不知不觉的放下了酒杯,想道:“原来他们是云紫萝的朋友,听这女的口气,难道、难道她的这个宋师哥竟是云紫萝的情人?也是为她害了相思病的了?”
缪长风猜中了一半,原来这一男一女正是宋腾霄和吕思美。
宋腾霄确实是曾为云紫萝害过相思,但自从他知道了孟元超和云紫萝的秘密之后,尤其是在和吕思美重逢之后,他对云紫萝的感情也早已经净化了。
当然往事难以后怀,云紫萝的影子也总是不能在他心头抹去的。不过这份思念之想却已不是爱慕的“相思”,而是好友的怀念了。
宋腾霄强笑道:“这回你可是说得没有道理了!”
吕思美道:“何以见得?”
宋腾霄笑道:“紫萝怎么会赴泰山之会?她又不是一个爱管闲事、喜趁热闹的人。”
吕思美道:“那你又何以认为孟大哥十九会赴泰山之会。”
宋腾霄道:“孟大哥当然不同,他是要会天下英雄的。”
吕思美笑道:“你说我没有道理,我说你才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
宋腾霄笑道:“我怎地糊涂了?”
吕思美道:“云紫萝不想见别的人,只有孟大哥她却是想要见的。我们猜想孟大哥会上泰山,难道她会想不到吗?”
宋腾霄笑道:“你倒好像很懂得云紫萝的心事?”
吕思美道:“我虽然没有见过云姐姐,但从那大晚上的事情看来,我知道她是决计忘怀不了孟大哥的。”
宋腾霄道:“那天晚上,她不是本来可以见着元超却又避而不见的么?”
吕思美道:“你这话有点语病。”
宋腾霄道:“什么语病?”
吕思美道:“她不是已经见着孟大哥了?只是孟大哥没有见着她的本来面目而已。不错,她是不愿意让孟大哥见着她,可是她却是要偷偷去看一看孟大哥的。说老实话,我倒是很为她的这点痴情感动呢。”
宋腾霄默然不语,满满的喝了一杯酒。
吕思美看他一眼,低声说道:“宋师哥,对不住,我惹起你的伤感了。”
宋腾霄道:“不,我不是为了自己感伤,我是慨叹造化弄人,云紫萝和孟元超本来应该是很好的一对的。阴差阳错,如弄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吕思莫道:“哦,你只是为着好友叹息,我还以为你也是痴情种子呢。你这样快就能忘记云姐姐了?”
朱腾霄叹了口气,说道:“每个人都是情有所钟,但情之为物,却也是不能勉强的,不错,我还在想着紫萝,但请你相信我,在我的心中,是早无杂念了。”
吕思美脸上忽地泛起一片红潮,半嗔半喜地笑道:“你有杂念也好,没杂念也好,关我什么事,何必要我相信?”
宋腾霄看着她宜喜宜嗔的粉脸,禁不住心头一动,想道:“小师妹为什么老是喜欢拿我开玩笑?啊,不错,她说我糊涂,我可真糊涂了。我忘记了思美早已不是当年不懂事的‘小师妹’啦!”
对着吕思美的笑靥如花,宋腾霄禁不住心神一荡,停杯在手,呆了。
吕思美道:“宋大哥,你又在想些什么?”
宋腾霄道:“没什么,小师妹,咱们别谈不愉快的事情好不好?”
吕思美道:“好,那么咱们谈些什么呢?对啦,你最近学了什么新曲子,我倒想听听你的萧声呢。”
宋腾霄笑道:“这里又不是小金川,我怎能在酒楼上吹萧给你听?”
吕思美不觉也笑了起来,说道:“不错,在小金川的时候,我记得你是最喜欢在春暖花开的时候吹萧给我听的。唉,可惜这样的好日子已经过去了。”尽管她是用着感伤的口吻遗思往日,她的心情还是愉快的。
在一旁落漠寡欢的只有缪长风。听着他们笑语喧喧,他的心里不觉一片茫然,“想不到云紫萝还有一个旧情人。”
正在他茫然自思之际,又进来了一个客人,手拿折扇,书生打扮。
宋腾霄一见此人,登时就跳了起来。
原来这个书生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在他手里抢了杨华那个段仇世。
宋腾霄跳了起来,叫道:“好呀,我正要找你算帐!”吕思美连忙问道:“这厮是谁?”宋腾霄道:“这厮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点苍双煞中的老二段仇世!”
说话之际,宋腾霄已是身形倏起,向段仇世扑过去了!
段仇世冷笑道:“想必你还未知道泰山之会发生的事,不错,我是抢了他们的孩子,可是我是收他作徒弟的,孟元超和云紫萝都还要感激我呢!你要不要听我细道前因后果?”
宋腾霄如何能够相信他,喝道:“谁听你的花言巧语?”段仇世怒道:“好呀,你不相信,那咱们就再打一架,你以为我怕你不成!”
酒店里是摆有许多桌椅的,宋腾霄嫌这些桌椅碍手碍脚,腾的飞起一脚,将当中的一张桌子踢翻,桌子好似车轮般向段仇世滚去,段仇世双掌一按,“乒”的一声,那张圆桌面四分五裂,木块纷飞,其他桌子也被波及,茶杯碗筷,跌了满地。哗啦啦一片响,杯碗的破片向缪长风飞来,缪长风衣袖轻轻一拂,破片连他的袖角都没沾着,就掉下来了。
段仇世眼观四角,耳听八方,暗暗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人不知是谁,他这沾衣十八跌的内功只怕还在宋腾霄之上,倘若是宋腾霄的朋友,那就糟了。”
说时迟,那时快,宋腾霄己然扑到,段仇世折扇一指,点向他的脉门,宋腾霄一个转身,反手夺他扇子。段仇世左掌拍出,宋腾霄顾忌他的毒掌,掌锋斜斜切出,抢攻空门。两人的身体交叉插过,都没有打着对方。却又有两张桌子给他们碰翻了。
吕思美在他们动手的时候,早已拔出剑来,抢占了门口,防备段仇世逃走,点苍双煞长于轻功,她是曾听宋腾霄说过。
店小二瑟瑟缩缩的躲在一角,颤声叫道:“客官,你们打架不打紧,可别打坏了小店的东西,我们做伙计的赔不起!你们到外面去打好不好?”
宋段二人正在打得吃紧,哪有心神听店小二的说话?吕思美说道:“你别害怕,打坏了多少东西,待会儿我赔给你就是。”
缪长风神色自若的仍然坐着喝酒,但心中却在暗自思量:“我要不要管一管这件闲事呢?”
原来段仇世不认识他,他却是知道段仇世的。他有一位朋友是滇南大侠管昆吾,曾经和他说过段仇世的为人行事,去年他到大理畅游,本来想请管昆吾作介,与段仇世结交的,不巧点苍双煞却都外出去了。
管昆吾曾经与他言道,点苍双煞虽然被人视为魔头,其实也无多大恶行,不过是喜怒随心,性情比较怪僻而已。师兄八臂灵猿卜天雕据说是母猴养大的野人,不通世务,粗鲁无文,却也有他质朴可喜之处。至于师弟冷面书生段仇世,他本来是贵家公子,不知怎的,突然变成了一愤世嫉俗的人,此人不但是文武全材,而且颇重言诺,可惜崖岸自高,轻易不肯与人接纳。
缪长风暗自思量:“他们算的不知是一笔什么糊涂帐?宋腾霄指责段仇世抢了孟元超和云紫萝的孩子,紫萝不是杨牧未亡人吗,怎的又和孟元超有了孩子?泰山之会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惜宋腾霄不肯听他分辩,我这个外人就更不便打听人家的私事了,不过这两个人都是值得结交的人物,我好不好充当一次鲁仲连呢?”
缪长风莫名其妙,满腹疑团。由于真相未明,也就不敢贸然劝解。正自踌躇未决之际,忽听得有人喝道:“好呀,看你这次还能跑掉!”有两个客人冲进这家酒店,一个是童颜鹤发,身材高大的老头,一个是短小精悍,大声呼喝的中年汉子。
缪长风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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