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剑江湖
缪长风怒不可遏,喝道:“是非黑白,终有水落石出之时。管你说些什么,我都不怕!”飞身一摇。人还未到,掌风已是震得杨牧退了一步。
忽觉背后生风,缪长风心头一凛,知道此人掌力非同小可。本来他也不想取杨牧的性命,震退了他,便即反手一掌,先御敌。
双掌相交,声若郁雷。缪长风身形一晃,斜跃三步,回头看时,只见背后袭来的这个人果然是震远镖局总镖头韩威武。
韩威武喝道:“你拐了人家的妻子,还敢行凶,韩某本领纵不如你,也非主持公道不可!”
云紫萝正在危急之中,缪长风哪有闲心和他分辩?当下哼了一声,冷笑说道:“你要狗拿耗子,那也随你的便!”
“狗拿耗子”即是多管闲事的意思,本来是一句北方民间的俗语,缪长风随口说了出来,韩威武听了,却是禁不住勃然大怒了。须知他是以北五省的武林领袖自居的,岂能让人以狗相比。
韩威武大怒喝道:“你敢口出污言,辱骂于我!”话犹未了,只听得乒乓两声,原来是他手下的两个镖师,上前拦阻缪长风,给缪长风的连环飞脚踢翻了。
缪长风喝道:“镖局的朋友,这不关你们的事,你们硬要插手,可休怪我不再客气!”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缪长风向杨牧冲过去的时候,韩威武亦已赶至,又是一掌,向他的背心劈来了。
缪长风心中焦躁,想道:“他既不知进退,不给他一点厉害瞧瞧,只伯是不行了!”一个回身拗步,身形唰立如弓,双掌平堆如箭。左掌用的是阳刚之力,右掌用的是阴柔之力,两股力道,互相牵引。韩威武所发出的力道,给他化解于无形,陡然间只觉对方的掌力便似排山倒海而来,饶是韩威武功力深厚,胸口也好像给大石压住似的,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盘旋!
韩威武闷哼一声,脚步未稳,一个旋盘,又已从缪长风侧面扑到!嘶哑着声音喝道:“缪长风,我与你拼了!”缪长风只道可以摔他一跤的,不料他立即便能反击,亦不禁心头一凛:“果然不愧是威震河朔的总镖头,一杨恶战,恐怕是难以避免了!”
韩威武看似身形歪斜,脚步不稳,其实却是最难练的“醉八仙”身法。韩威武见识过他的本领,此时早有提防,掌法用得虚实莫测,飘忽不定,登时只见四面八方,都是他影子,缪长风只要稍有不慎,就要着了他的道儿。
那两个给缪长风踢翻的镖师各自一个鲤鱼打挺,同时跃起,只觉并不怎么疼痛,都是甚感意外。原来缪长风用的是一股巧劲,并非有意踢伤他们的。
可是震远镖局的镖师在江湖上一向是横行惯了的,仗着镖局这块威震河朔的招牌,谁不给他们几分情面,几曾吃过如此大亏?是以这两个镖师虽没受伤,镖局的人却已动了公愤,一窝蜂的扑上来了!
缪长风冷笑道:“贵镖局果然不愧是自称威震河朔,当真是人人了得,个个威风!”话中有话,当然是讥讽震远镖局以多为胜了。
韩威武面上一红,喝道:“惩戒武林败类,用得着讲什么江湖规矩!”他是五行拳的高手,口中说话,招数丝毫不缓,拳打、掌劈、指戮,全取攻势,前招未收,后招即发,连用“劈、钻、炮、横、崩”五字诀,蕴举着五行生克的深奥武学,攻势展开,俨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缪长风兀立如山,不为所动,在掌法中兼施擒拿化解之技,韩威武疾攻了五十余招,兀是占不到他的便宜。有两个镖师逼得太近,给缪长风一个分筋错骨手法,只听得咔嚓连声,两个人的手腕,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给他拗断!
蓦地风生两侧,一刀一枪,左右所刺,也是在这霎那之间,同时攻来,缪长风挥袖一拂,把长枪引开,刚好和大刀碰上。可是他的衣袖亦已给枪尖刺破,划穿了一点皮肉,缪长风的铁袖功已是接近炉火纯青之境地,以为这拂拿捏时候,恰到好处,应该可以把那一刀一枪都得脱手的,不料结果虽然化解了敌人的攻势,自己仍然不免“挂彩”,亦是不禁心中一凛。原来这两个人乃是韩威武最得力的助手,使长枪的名叫徐子嘉,使大刀的名叫石冲,也都是在武林中早已成名的人物。
韩威武叫道:“周,罗,邓,王四位兄弟,你们退下把凤。”
山边小路,地势狭窄,人多反而不易施展,韩威武把本领较弱的四个镖师退开之后,攻势是更加凌厉了,缪长风咬牙狠斗,总是无法突围。
缪长风在这边陷于苦斗,另一边,云紫萝更是险象环生。
云紫萝避了几招,险些给杨牧抓住,又是伤心,又是气愤,心里想道:“他如此待我,还有什么夫妻情义可言!”把心一横,倏地身形一转,小臂一弯,手指点向杨牧胸膛。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弯弓射雕”,正是她家传的蹑云掌法的一招杀手,原来她虽然痛恨丈夫,但八载夫妻之情,总是不能一下抹掉,是以直到给杨牧逼得无可奈何之际,方始狠了心肠。
不过,虽说是狠了心肠,待到指尖堪堪就要戳着杨牧胸膛的“璇玑穴”之时,毕竟还是狠不起来。因为“璇玑穴”乃是人身大穴之一,若给重手法点着这个穴道,纵然不死,也成残废。
云紫萝心肠一软,强自把已经发出的力收回,涩声说道:“杨牧,你别欺人太甚好不好?”不料话犹未了,杨牧已是一掌向她的天灵盖劈了下来!
第二十六回 一纸休书
红酥手,黄腾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赶。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陆游缪长风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见此情形,不由得大吃一惊,陡地喝道:“杨牧,你敢伤她,我毙了你!”
他这一喝,用的乃是佛门的“狮子吼功”,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
杨牧心头一震,这一掌虽然仍是劈了下去,去势已缓了两分,给云紫萝霍的一个“凤点头”避开了。这倒不是他怕了缪长风的恐吓,而是给“狮子吼功”震摄了心神。
“狮子吼功”颇伤元气,韩威武手下的镖师给霹雳似的一声大喝,震得耳朵嗡嗡作响,手上的劲道都发不出来,不由得都是后退几步,但韩威武功力深湛,却是不惧“狮子吼功”,趁这时机,呼的长拳捣出,狠狠的打中了缪长风一拳。
不过这一拳虽然打中,韩威武也没占到多大便宜。缪长风练有护体神功,韩威武的拳头好像打着了一团棉花,忽地一股力道反弹回来,韩威武竟然身不由己的像他手下的镖师一样,退了几步,心头大骇,“今日以众敌寡,若然还是胜不了他,震远镖局的招牌,可就要给我自己亲手毁了。”
殊不知他固然是心头大骇,缪长风也是暗暗叫苦。他的功力不过胜韩威武少许,在运用“狮子吼功”之际,着了这拳,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翻转过来!幸亏韩威武不知虚实,刚刚给他震退,不敢立即扑上,缪长风这才得以缓过口气,运气三转,活血舒筋,消除了可能受到内伤的隐患。
韩威武毕竟是个武学的大行家,见缪长风没有趁这个机会冲出去,登时省悟:“敢情他也是受了伤?”所料虽然不中。缪长风的弱点已是给看出了。韩威武哈哈大笑,喝道:“缪长风,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啦!”大笑声中,与众镖师又再扑上。
云紫萝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劈,气得咬牙骂道:“好呀,杨牧,我不想伤你,你却要杀我!”唰唰唰连环三剑,这一回可是不再让他了。
云紫萝的武功本在杨牧之上,杨牧是仗着有震远镖局这个大靠山才敢和她动手的,不料韩威武和他手下的得力镖帅给缪长风一个人绊住,剩下四个本领不济的把风镖师,又不敢过来帮他。
杨牧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想道:“这回可是糟糕透了!”想要求饶,又搁不下这个面子,说时迟,那时快,云紫萝又是唰的一剑刺来了。
杨牧一个倒纵,叫道:“紫萝,饶——”“饶命”二字尚未说得完全,忽见云紫萝一个跄踉,一剑剁空,反而自己险些跌倒!
这一剑若是给云紫萝刺个正着,丧命虽不至于,受伤那是免不了的。杨牧侥幸逃过,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里可又是有点莫名其妙,想道:“以她的本领,这一剑是不应该失手的,难道她当真是还念着夫妻之情?”
闵成龙此时已爬了起来,喘息已定了。他不过给云紫萝打了一记耳光,虽然跌倒,并没受伤,看见师父好像逐渐占了上风,登时胆壮,拿出了一对五行轮,冷笑说道:“云紫萝,你眼中已是没有师父,可休怪我眼中也没有你这个师娘!”杨牧哼了一声,说道:“对啦,这话你早就应该说了!”
云紫萝腹内隐隐作痛,见他们师徒联手攻来,心头的气苦实是难以形容,想道:“我死了不打紧,腹内的婴儿却是何辜,要死在他父亲的手下!唉,夫妻之情我是顾不得了,婴儿的性命我必须保住!”
五行轮的边沿是锋利的锯齿,是一种很厉害的奇门兵器,闵成龙乘着云紫萝给杨牧的掌势罩住之际,一个盘龙绕步,绕到她的背后,双轮向她背心推去。
云紫萝斥道:“你这小子也敢助纣为虐,前来欺我!”飘身一闪,反手一剑逢刺他的胸膛。只听得咔嚓一声,五行轮断了两齿锯齿。但云紫萝的青钢剑竟也损了一个缺口,并没有刺着闵成龙。
杨牧此时亦已看出云紫萝气力不加,又是诧异又是欢喜,喝道:“云紫萝,你谋害亲夫那是不成的了,你若能自知悔改,乖乖的跟我回家,说不定我还可以覆水重收。”
云紫萝遭受了这么重大的刺激,神经都已经麻木了,听了这话,倒也没有坐气,只是冷笑说道:“杨牧,须要悔改的恐怕是你而不是我吧?”
杨牧大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怒形于色,心中可是有点胆怯,“难道她已经知道了我和石朝玑勾结的事情?”想至此处,登时动了杀机,加强掌力,狠下杀手!云紫萝也横了心肠,咬牙苦战。可是腹中的疼痛越来越是厉害,渐渐已是力不从心。
缪长风在韩威武与一班镖师的围攻之下,无法冲开缺口,眼见云紫萝迭遇险招,性命即将不保,忍不住大怒骂道:“虎毒不食儿,杨牧,你,你还算得人吗?”说话稍一分神,韩威武一个“龙形穿掌”拍来,“蓬”的一声,缪长风又着了他的一掌。这一次他的护体虽然还是发生作用,反弹的力道却已减了许多,韩威武只不过是身形晃了一晃,就站稳了。
杨牧听了这话,却是不禁呆了一呆,心道:“虎毒不食儿,这是什么意思?”
“虎毒不食儿!”当云紫萝听得缪长风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禁不住身躯陡地一颤,脸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如纸了。幸亏此时杨牧也呆了一呆,未能抓紧这个时机,对她施展杀手。
云紫萝几乎想要叫喊起来:“缪大哥,不要再说下去,不要再说下去啦!不要责骂他,更不要替我求情,用为我早已是对他绝望了!”只恨喉梗塞,想说也说不出来。不过,也用不着她叫喊,缪长风此时又正在应付韩威武的急攻,再也不能分神说话了。
“缪长风这话是什么意思?”偶然一瞥,刚好碰着云紫萝射来的目光,那两道如寒冰,如利剪的目光,那两道有着七分气愤,却带着三分凄怨的目光!这霎那间,杨牧也是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心中感到一片茫然了!
其实杨牧也并非毫无夫妻之情,尽管他娶云紫萝的时候是别有用心,尽管他也知道妻子一直没有爱过他,但这八年来夫妻相处的日子,对他总还是甜蜜的回忆,纵然甜蜜之中也有辛酸。
爱恨之间,往往只是相隔一线。而又往往是一开始走错了一步,跟着就错下去了。终于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杨牧初时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心胸宽大的丈夫,本来以为假以时日,当可获取妻子的芳心。谁知得到的只是妻子的尊敬。
当然,由敬也可以生爱,但可惜的是,当云紫萝刚要对他发生爱意的时候,发现了孟元超还在人间。
多好的伪装也是不能永远保持的,何况杨牧对妻子的爱且还混有许多杂念。妒火蒙蔽了理智,使得“聪明一世”的杨牧做出了糊涂事来,他以诈死来试探妻子,继而一错再错,错到要用毒辣的手段来谋杀孟元超。终于给石朝玑抓到了他的把柄!
碰着了云紫萝气愤而又凄怨的目光,这霎那间,杨牧的心头也未尝没有一丝悔意,“我怎能这样对待紫萝,难道我当真要把她置之死地么?她纵然没有爱过我,也曾经是对我十分体贴的妻子啊!”杨牧心想。
迷茫中忽似听得石朝玑那狞笑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我正是要你这样对待她!因为我要陷害孟元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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