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





  龙舌兰笑道:“他再威风,这些人再厉害,他也不过是头狗,只敢往乞丐钵里抢饭吃。
  你跟他说‘好久不见’,又用‘好久不见’来作为提醒我们提防偷袭的暗语,我看这暗号光是为了他,也说改一改了。“
  麻三斤也故意问她:“改什么?”
  龙舌兰在大敌当前,倒很有闲心闲意的答:“改为‘好狗不见’。”
  她见狗口大师气得牙齿嗑得格登作响,更为得意,还说:“他长相像狗,我是广东人,‘久’、‘狗’音相近,对他而言,意思还相通哪!至于这干杀手大哥们,就更不成材了,我只看见他们为狗作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个个都嵌了双三、四白眼,除了招杀外还报凶,只怕命不久长矣!要是早些夹着尾巴逃,侥幸的只长了现眼,却还可保得住性命呢!”
  在龙舌兰眼中和感觉上,的确,狗口大师就像一只狗(一只会“飞”上亭檐的“狗”),而那一干杀手,全是眼瞳有血丝串过,眼白多于眼珠(脸的其他部分看不到,蒙住了),她一看便觉得这些人没好下场。
  ——可是她自己呢?
  人多懂得看(清楚)别人,却不看(清楚)自己。
  狗口大师当然气极了。
  但却不是气急败坏。
  他又毗出利齿,曝笑道:“你们少得意,少狂妄!死到临头的,是你们自己!”
  陈风见有铁手主持大局,龙舌兰掠阵,于是心中大定似的道:“怎么说?我知道‘杀手集团’南分支是最人多势众的一组,难道还有援军赶到不成?”
  狗口双眼狞狰地笑道:“你们完了。”
  麻三斤嘿地一笑:“哦?”
  狗口咧嘴笑道:“你们还是中毒了。”
  陈风脸上刀纹又起:“中毒?酒里的毒早已解了。”
  狗口道:“酒里的毒,只是小意思,火光里的毒,才真是要你们埋死于‘杀手涧’下的杀手锏!”
  三、一刀之痛
  这一名话和这一道埋伏,龙舌兰、陈风、麻三斤显然都没有想到。
  他们大吃了一惊。
  连铁手也脸上倏然色变。
  龙舌兰震惊的叫了一声,花容失色,“你……你们……!”
  铁手惨然嘶声道:“你在烛里下的是……什么毒!?”
  狗口狠笑一字一句地道:“‘下三滥’”的‘大披风’!“
  话一出口,龙舌兰已开始软倒。
  铁手大吼一声,勉力挟住桌子,方才不立即仆倒。
  陈风与麻三斤都己东播西摆;直似醉了八分再病了九成的废人。
  他们四人原因桌四面而坐,面今对敌,便一起背桌而立,但而今四人都东倒西歪,大家都挟着本来背靠的木桌子,当是怒海汹涌里的挡木。
  狗口和尚又自腰间抽出一把刀。
  这把刀本来就像蛇一般盆缠于他的腰间。
  那是一张软刀。
  缅刀。
  宅柔软如布帛。
  锋锐直可削钦如泥。
  快利得吹毛断发。
  他是名爱刀的人。
  一个爱刀的人,身边绝不止一把刀。
  ——正如一个爱石、爱画、爱女人的人,决不会在他家里只有一颗石头、只有一幅画,一生里只有一个女人。
  他是名杀手。
  杀手身上总是不止一把凶器。
  何况他是一个好杀手。
  好杀手至少会留着一件万一杀不了敌人也可用以自杀的兵器。
  更已他是一名杀手的领袖。
  所以他不只一道杀手涧:
  他一刀没能砍下龙舌兰的头,已另行伏有二十名杀手进袭其他三人,这两个狙击仍不能得手,还是酒里的毒:小报麻;这还不成功,仍有一记绝招:
  烛里的毒。
  ——大披风!
  高手总留一条路给自己:
  活路。
  杀手决不留任何路予他的目标,除了:
  死路。
  ——所以狗口和尚留给自己一把锋利的缅刀:“如花”。
  他也为他的敌人准备好了双重的毒药!
  ——不死不休。
  狗口和尚已发出长啸。
  老虎一般的厉啸。
  他下令:
  发动!
  ——决杀的时间已到!
  他的人就立出即手:
  杀人!
  先出手的却不是那二十名“指”字辈和“风”字辈的杀手。
  而是另外两桌的客人:
  那对母女!
  那三名商贾!
  他们一齐打掉头上的官装、云譬、帽子、介巾,都赫亮出光头。
  光的不只是头。
  还有他们手上的刀。
  他们一共五人,五人五刀,其中两刀(那对母女,长相最慈和、温和,出刀却最狠、最狠!)飞斫铁手:剩下三刀,纵斩陈风尖、麻三斤和龙舌兰!
  刀光甫起,刀风大作。
  这才是夺命快刀!
  这才是要命的杀法!
  这儿人一直都在铁手等人的身后,桌旁,一旦出手,刀已到,看他们的刀势,便知道:
  那只是一刀的痛。
  ——因为谁着了一刀,都必死无疑。
  “狗口和尚”屈圆虽毒倒了四人,却不轻易。来自下杀手。
  他仍调度了他的一着“伏兵——早扮作茶客的五名厚宠信得力的杀手,”杀手三父子“
  贾中锋、贾风骚、贾风汉以及“杀手母女”杨风铃、朱风霜,先行猛下杀手。
  他自己呢?
  自然也不闲着。
  他一长身就掠了过去。
  一刀就劈了下去。
  极凶、极狠,也极无理的一刀。
  他砍的是:
  还有一桌的人。
  那一桌只有一个人。
  这人来得比铁手的那一台还迟些,他是俟铁手等人话几乎谈了一半,酒也喝了一半,茶也上了个八成凉了个三成时才上这店来的。
  他是一个中年书生。
  ——他许是因为要静心读书,才会上来这儿喝酒吃饭,敢情他也可能是住在这店子里的客人,可是,这回,却偏遇上了这样一个件祸事,而且还遇上了狗口和尚那么一个杀手领头!
  狗口这一刀,不是对付敌人,而是先杀向他!
  这书生惊愕之极,只来得及一缩头。一低首,那刀已砍在他的背上。
  狗口和尚也不等血溅迸出来,已飞起一脚!
  那书生闷鸣一声,整个人给踢飞起来,呼地直落到瀑布帘里头去,噗的一声沉人潭水里!
  只这样一刀,就杀了一个人。
  狗口要杀铁手,当然是有理由的;就算“上头”不下命令,他也要杀敌手的,因为铁手本来就是要抓拿他的入,他跟他有仇。
  可是他本无理由要杀那中年书生,他与那中年书生也互不相识。
  但他却一下手先杀了书生。
  因为他不能留下活口。
  他也许是怀疑那书生是铁手、陈风街道等人之“后援”或“伏兵”。
  为了安全,他要先杀了书生才安心、甘心。
  他可能只是要先绝了铁手、龙舌兰等人的“后路”。
  他杀书生说不定是为了一点点疑心。
  那就够了。
  杀手杀人是为了任何私已的目的:
  包括为了保护自己。
  ………这理由就他们而言,已很足够,虽已“天经地义”了。
  他们杀人甚至不须要理由,就像手握大权的好佞要对付忠臣烈士一样。
  狗口一刀了结了书生。踢他落入涧中,但这却激怒了两个人。
  铁手和龙舌兰。
  可是他们不是已经中了毒,失去了抵抗能人,正萎倒于地。任人宰割吗?
  对敌之际,人之所以会倒下去,总有许多原因,但大都迫于无奈,例如:
  ——受伤了。
  ——太累了。
  ——支持不下去了。
  不过,还有一种原囵,那就是:
  ——正是要引诱要宰割他们的人前来宰割!
  这也就是铁手等人倒地之真正用意。
  四、斩风快刀
  明明已倒了下去的手与龙舌兰,突然弹了起来。
  铁手的手,已绕过那对母女的刀锋,分别击在她们的身上。
  这对母女没料到明明倒下去活不了的人能够飞弹了上来。且作出如此这般急攻猛击。
  母女两人都想避。
  但都避不了。
  铁手的掌似有一种“力量”:
  磁力。
  他在出手之时已“吸”住了她们,根本不容她俩闪躲。
  于是两人一齐中掌。
  在这一刹间,这时杀惯了人的母女心里都有同一种想法:
  ——这次死定了。
  可是谁都没死。
  虽然两人都着着实实的着了掌,但两人都只觉突然间像给人抽尽了气和力、神和魄,但却你实实在在的活着,没死,没咯血,甚至也像是全没受伤。
  但却完命脱了力。
  这时“杀手母女”当然是见过世面的人,她们杀了也杀过许多难杀之人,因为以“母女”身份作掩饰,使得她们的行藏更难为人发现,却更易下手杀人。
  她们也许还听过这么浑厚的掌功,但没见那么浑宏的掌力却能用如此巧妙的劲道快速地使出来,更绝对不知道这样快疾、浑雄、犀利、诡异的掌法,打在人的身上,却死不了人,只祛了自己一身的气力。
  这是她们首次目睹。
  也第一次亲历。
  ——当她们发现世上居然有这种掌法的时候,她们已萎倒了下。
  是真的倒了下去,不是佯作的。全是瘫痪的那种倒了直去。
  “杀手母女”一倒,那“杀手三父子”。同时也遭到尖似的还击。“
  龙舌兰,陈风尘、麻三斤全部弹了起来,一个吃住一个。
  这三父子当然觉得意外。
  这“杀手三父子”在杀手行业里,名气很响,倒不是他们杀了些别人都杀不了的人,也不是他们杀人的手段和方法太特别。而是他们杀了人之后的特别嗜好。
  他们好吃人肉。
  他们喜欢在杀了人后,把人煮了来吃,下的佐料,就跟煮狗肉、鹿肉、羊肉的没啥两样。
  他们还喜欢送酒下箸,三父子还吟诗作对,臧否人物,纵论时弊,酒到酣时,还我夹给你一块人肉,你夹给我一块人肉。对饮大啖起来……
  有时候,赋出绝联妙句的,就赏之余一伙闲谈吃了能壮阳益气的睾丸。要是词章欠顺,文句不通。那就罚吃一粒吃了睾丸会痛的眼珠——这些器官当然都来自给他们率杀了的人的身上。
  有人指出他们残忍,他们却不以为然。
  “残忍么?我看不见得。人都死了。不吃自不吃,吃了也不会再让他多病一点,多死一次。”
  也有人笑他们什么不好吃,却吃起人肉来了,禽兽不如。他们却申辩:
  “不吃人肉,不懂人生。人肉滋补得很呢!人吃牛羊猪狗鸡鸭,多低压!人该吃人才是!人不是天天亦吃着人么!?只不过不同吃法而已。我们是将他杀了才吃,对着干,明着吃,吃得光明正大,他们才是笑里藏刀,吃人不吐骨头!”
  还是有人说他们这样连人带骨都啃了,不怕冤魂来烦缠?他们也表明了意思:
  “既做得了杀手,就不怕鬼。就像剃得了头,就不怕汗冒于顶。人死了,土葬会臭会烂,火化变尘变烟,本来好好一个人,多可惜呀,多浪费呀,不如尽吃到我们肚里,好进补进补,死了的没蚀着,活着的是净赚了。”他们便如此说得头头是道,自鸣得意。
  他们杀人也杀得自得其乐,洋洋自得。
  可是不是这一次。
  这一次不行,
  他们三人,一向是联着一起出手的。
  ——一人出手两人护。
  ——一人遇险两人救。
  一旦突袭,一攻前,一顾后,另一则进可助攻、退可援后。
  但这次他们以为敌人已倒,所以他们分了开未,三人,三刀。
  刀极快。
  ——斩风快刀。
  不过没有甩。
  贾中锋忽然只觉眼前一黑。
  麻三斤的布袋已兜头兜脑套住了他。
  贾风骚忽见父亲给一大布袋罩仲,大惊收刀,陈风一掌打到。他情急向/百忙中/危殆时将刀背贴身一格,陈风那一掌“啪”地打在他刀身上。
  他挡过了陈风的一掌。
  可是没有用。
  他只觉胸口一麻。
  他的刀只挡住了敌人的掌,但挡不住对方的掌力。
  掌劲仍透过刀身,击中了他。
  也击倒了他。
  贾风流的情况更糟。
  他是负责对付龙舌兰的,可是他那一刀,并不是斫向龙舌兰。
  而是撩。
  ——也就是说,他出刀不是为了即取龙舌兰的命。
  而是撩割她的衣衫。
  他要看她,这么一位白皙、粉丽、轻俏且有威名的姑娘。水绿华杉里面到底是怎么个的优美身子。
  想到这里,他浑身都热了起来。
  他决定要先看一看。
  看了才杀。
  杀了才吃。
  ——说不定,杀之前,还可以来上一来!
  当然,他那一刀并没割开龙舌兰的衣衫。
  但龙舌兰手一招,一剑已钉入他的胸膛。
  他捂胸,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