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宫闱(原渡红尘) by米洛
巳恪?br /> 一匹三个月大的枣红小马,挤出围栏,来到卫卿身旁,嗅着他气息微弱的面孔,然后屈起膝盖,紧挨着他睡下了。
卫卿半阖的眼珠快速地抖动,好像在作一场激烈的斗争,发白干裂的嘴唇不时翕动着,「好热……好冷……疼……娘……好疼!」
眼前是一片炼狱般的火海,森林、房屋、天空都在疯狂地燃烧,卫卿置身其中,衣裳都冒了烟,烫得直哭,皮肤好痛,手脚好痛,火苗就像野兽的利爪,死死地掐着他!
突然,一道人影闯进火场……看不清她的容貌,只听得她一声声急切地呼唤。
‘卿……卿儿……你在哪?!’
还没从炼狱中逃脱出来,下一瞬间,他又坠入冰冷彻骨的水里,湍急的水流一下子没过他的头顶,刺骨的痛钻入被火灼伤的皮肉里,让四肢克制不住地痉挛起来。
「呜呜……!」头脑里混乱不堪,到底是在火里,还是在水里,都已经分辨不清,只知道全身火辣辣、针扎似地疼,天地都黑成了一团。
那个叫他卿儿的女子不见了,血腥气弥漫在唇内,卫卿突然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意识在昏天黑地里浮浮沉沉,分不清方向,直到丑时鸡鸣的声音,把他从昏睡中惊醒。
马童必须在天亮鸡叫之前起床打扫,卫卿早已形成习惯,他挣扎着醒过来,却发现身上都是干涸的血迹。
要不是小红马紧紧依偎在身旁,他这一晚下来,必定冻死。
「好疼!」四肢稍稍一动,剧痛就从四面八方袭来,卫卿不是头一回遍体鳞伤,马夫的脾气大多不好,暴打马童来出气是常有的事。
他知道现在必须把破烂的衣裳换下来,可是血水、破布冻结在一指宽的伤口里,一拉扯,就疼得猛掉眼泪!
昨日挨打的时候他没有求饶,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犯错!
可是现在,委屈、难过、哀伤,种种感觉充斥在心口,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最让他揪心的是,胸口那空落落的寂寞。
那个女人是谁?会是他的娘亲吗?可是别人都说,把他从朱雀河里捞起来时,就不见其他人了。
也许是沉船了吧。
因为幼时的记忆一片模糊,卫卿已经想不起双亲的容貌了,甚至连身边是不是真的有爹娘陪伴,都不能确定。
小红马哼哧一声,站了起来,卫卿感激地抚摸着它的脑袋,心里暗想,还好王妃娘娘罚的是他。
郡主不懂骑马,擅自驾驭赤鹰,一定会被甩下来,到那时,赤鹰就会被杖毙。
这就是卫卿拼命也要阻止郡主骑马的原因,无论郡主受伤,还是赤鹰惨死的下场,他都不想看见。
更让卫卿挂心的是,小红马不能没有母亲,它不能像自己一样成为孤儿。
天亮起来,赤鹰在里头叫唤,小红马虽然舍不得卫卿,但还是慢慢走回去了。
看着母马亲昵地嗅着儿马的样子,卫卿的眼泪就又流了出来,「娘……如果您还在世,为何不来找我?」
不过,这份悲怆的心情很快被疼痛与饥饿覆盖,他蜷起身子,浑身颤抖地昏睡过去……。
「把他放这,大夥儿怎么干活?抬到柴房里去。」到底是拉扯着卫卿长大的,厨娘来到臭烘烘的马厩,让阿力把卫卿抱走。
柴房也是卫卿的住所,厨娘给他上了些药,换了一身干净的布衣,看着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连声说着「造孽!」
但是作为奴才,犯了错还能保住命就已经是幸运了,厨娘这样想着,偷偷给他留了一个馒头、两个烙饼,才掩上嘎吱作响的木门,走出去了。
※ ※ ※
都城睢阳,皇宫。
下了整夜的大雪已经止住,狂啸的暴风也渐渐地减了势头,值更的太监一边哆哆嗦嗦地跺着脚,一边透过窗户,望着外头的天空。
九皇子淳于煌夜的处所风荷殿,临近百亩荷花池,是一栋飞檐立柱、气宇轩昂的三进殿堂。
皇子的住处自有御林军严格把守,但是九皇子的门前却空无一人,一个绿衣小太监,端着一盏御寒茶,踩着吱嘎直响的积雪,迈入院内。
只要天气冷,御厨就会在一大早,煮上驱寒除湿、生热暖腹的姜草茶,供皇族们随时取用。
这小太监就是厨房派来送茶的,他四下看了看,院内也无人,便大胆走入煌夜的书房。
和外边的厅堂一样,屋内摆的都是一等的乌木家具,一张长方书案置于正中,案头摆满了书卷、棋谱、画集,虽然堆积如小山,但丝毫不显杂乱。
一支燃烧殆尽的烛台静静地立在案几一角,看样子,九殿下昨夜又秉烛读了一宿书。
小太监把青瓷茶碗放在书案上,再看了看周围,确定无人后,便从衣袖里摸出一小包药粉来。
茶水在送出御膳房前,是有老太监试吃过的,所以放不得毒药。而这一路上,也会碰见不少宫女、侍卫,他也没机会下手。
不过大皇子耀祖已经重金买通了风荷殿的守卫,在早晚轮值之时,借故拖延,这样风荷殿会有半个时辰,无人值守。
小太监本就是大皇子殿内的人,经过一番乔装、调遣,就成了御膳房的跑腿,这是他立功的大好机会!不然凭他这个才入宫的小太监,何日能光宗耀祖啊!
小太监把白色药粉抖落入茶碗后,还小心地晃了晃,直到粉末完全消融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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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点砒霜,一盏茶恐怕还不够吧?」
忽然,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小太监背后响起,他还没来得及转身,颈前一凉,鲜血便喷了出来!
因为刀刃刺破了喉管,小太监自然喊不出声,只是痛苦地挣扎了几下,便在书案前断了气!
「你们进来罢。」少年一身青蓝色织锦华服,一头如丝黑发束着玛瑙玉冠,年龄看起来和小太监一般大,可是神情语气俨然威严万分。
「殿下,您真是料事如神!」四个忠心耿耿的贴身侍卫走进书房,无不佩服地道。
让风荷殿大摆空城,引诱奸细上门送死,都是煌夜的安排。
俗话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大皇子近日诸多动作,比如安排小太监进入御厨房,多次贿赂守门的御林军等等,想必是要在饮食上毒害其他皇子。
煌夜索性将计就计,铲除了一颗埋在御膳房的毒瘤。
「把他抬出去,丢在门口。」煌夜冷冷地道,拿过一条丝帕,抹去匕首上的血迹后,重又插回鞘内。
「门口?」侍卫面面相觑,不是该把尸首偷偷埋掉吗?
「嗯,你等照做就是。」煌夜说完,就坐回书案前,重新翻阅起他的兵书来。
「是,殿下!」侍卫们七手八脚地把小太监的尸体抬走,冲刷掉青石地板上的血迹,再抹干净书案边缘,一切恢复如初。
两名御林军前来接班,看到那横卧的尸首,非但没大呼小叫,反而蹑手蹑脚、掩人耳目地快速处理掉,让埋伏在院内察看的侍卫,啧啧称奇。
九殿下莫非是想给大皇子一个警示?所以才不把尸体埋掉,而御林军必定会去通风报信的。
不过侍卫没想到的是,煌夜心里另有想法,那就是大皇子见事迹败露,一定会杀人灭口!
那些被贿赂的御林军,个个都活不过今日午后。
不用自己动手,去摸查哪些个御林军收受了大皇子的好处,大皇子自个儿就会肃杀干净。
果然,还未到正午,就有御林军失足跌入护城河中的消息传出,死的还不少,一共有七个人。
不过皇宫里死人,再正常不过,大皇子应该会与皇太后通气,把此事打压下去,都不会传进炆帝耳内……。
「启禀殿下,萍妃娘娘邀请您过去共进午膳。」一位粉衣宫女匍匐在书案前,对煌夜禀告道。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煌夜心下明白,母妃若没事,决不会请他过去用膳。皇宫里,皇子们的母亲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后。
为避嫌,那些宫妃娘娘都很少与亲生儿子往来,以免招来「结党妄议、图谋不轨」的非议。
皇宫的规矩世人永远都猜不透,是非对错,永远也辨不明,在峰回路转的岁月长河里,唯有「成王败寇」这个真理永恒不变。
诸位皇子争抢的岂止是太子之位,一个家族的荣辱兴衰、甚至全族人的生死存亡,全都维系其上。
煌夜不可以输,也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任何人。
稍作修饰之后,煌夜便在宫女、太监的陪同下,前往母妃的处所,罗香宫。
※ ※ ※
萍妃,原是青鹿国的公主,二十年前,为了平息青鹿与大燕的战火,远嫁至大燕。而皇上不仅有后宫佳丽三千,更是独宠着母仪天下的宁皇后。
这个出于政治目的,才入住后宫的异国女子,并不能引起炆帝的好感,还赐名「萍」,意指这位美人如同浮萍一般,虽人在大燕,心却远在青鹿,飘忽难定。
既然炆帝心里有偏见,就不会认真对待萍美人,只临幸过几夜,就没再召见。
但就是那在雨露承恩的几日里,萍美人有了身孕,并在一个电闪雷鸣、黑夜如同白昼的夜里,诞下了大燕国第九位皇子。
炆帝目睹苍天奇景,心下震撼,就赐名这名皇子为「煌夜」,意寓明亮而辉煌,对他寄予厚望,萍美人也母凭子贵,荣升为萍妃。
也是同一年,炆帝派大将军赵国维挥兵西上,一口气消灭了青鹿,虽然只是把大燕的版图向西扩出一个小角,但也稳定了西边的疆域。
岁月一年又一年的流逝,宫里的人逐渐忘了青鹿国,以及萍妃的身世,她住在罗香宫里,听着大燕的琵琶筝乐,享受着一个妃子应有的荣华富贵,无人知道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煌夜来到罗香宫时,萍妃已经让人摆了一桌名酒珍肴,在躬身请安之后,煌夜便问母妃,是否还有别的客人?
「吾儿猜的对,不过你一定不知道是谁?」萍妃嫣然一笑。这时,红衣太监进来通报,说赵大将军到了。
「赵国维?」煌夜的脸上有了一丝意外,护国将军位高权重,手上握有精兵二十余万,是父皇最信任,也最忌惮的人物。
他在朝中向来独来独往,即不与其他武将交好,也不理睬丞相,只有别人阿谀奉承他的份。
煌夜在母妃身边站定,赵国维踏着大步,器宇轩昂地迈入华丽的厅堂。
「微臣给萍娘娘、九殿下请安。」赵国维留着一脸络腮胡子,鹰眼炯炯,下巴方阔,就像雄狮一般威猛,他声如洪锺,躬身施礼道。
「赵将军无需多礼,还未用膳吧?」萍妃和善地道,「这里不比长春宫,有诸多规矩,你就和九殿下一起进膳如何?」
「臣却之不恭!」赵国维也不拘泥礼节,起身作揖后,便在宫女的引领下,在客人席上落座。
不过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萍妃在侍女的引领下退至一纱幔后,另起一桌,有鳌花鱼,玉兔白菜等,十道佳肴全都盛在银器里。
「将军请。」煌夜拱手道。
「殿下请。」赵国维说是吃饭,但一直暗中观察着这位传说天资聪颖、武艺超群的皇子。
年方十五,比三十六岁的大皇子耀忠可是年幼了许多,但单从气度来说,就端庄凝重,不知比大皇子强了多少倍。
难怪炆帝对他总是另眼相看,说这儿子是从天上宫廷来的,不但能文能武,还上知天文,下通地理,实在难得。赵国维猜测,要不是前面有几位年长的皇子,说不定皇上已经册立煌夜为太子了。
这个宝还是得押!可是九皇子如此聪慧,日后能任自个儿摆布么?
赵国维心里不住盘算,这满桌佳肴是何等滋味,竟没有品尝出来。
午膳结束后,赵国维以听闻九皇子棋艺了得为名,要同煌夜下一盘切磋。
赵国维虽是一介武夫,笔墨功夫实在欠佳,但却酷爱下棋,还是个中好手,连宫内的棋待诏都要甘拜下风。
「我怎么敢在‘赵棋圣’面前献丑。」煌夜微微一笑,他的容貌也是众位皇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个。
赵将军美女俊男见了不少,可还是会为煌夜这一笑,而心头一颤。炆帝是天下知名的俊美君王,而青鹿国公主也以倾国之色闻名天下,煌夜作为两人的儿子,真乃绝色之姿。
「让九殿下见笑了,棋圣不过是虚名罢了。」赵国维两手作揖说道,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 ※ ※
玉雕的棋盘摆下、一壶碧螺春沏好之后,赵国维以为煌夜会趁机问他,为何要来罗香宫?他堂堂一护国大将军,来到后宫,当然不会是吃饭下棋这么简单。
可是煌夜一直没开口,凝神思索,专心致志地落下先行的黑子。
受到他的感染,赵国维也摆正心态,布起棋局来,这黑子的攻势确实凌厉,但是守备不足,果然还是年少气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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