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百合





匏ā?br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阿明回来了。
  我问:“合新呢?”
  阿明说:“已经睡了。”
  我知道一定是阿明帮着照顾合新洗了,然后帮他上床。
  我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很想说什么,还没有等我向阿明说天一的事,阿明突然对我说:“我明天要到广州。”
  “怎么没有听你说起?”
  阿明说:“今天铺子上来了一个广州的客户,他说他们那边要的木雕多,想和我联手搞一个公司。”
  我一般对阿明生意上的事从来不管,牵扯到他事业的发展,我更不懂了,我没有再说什么。而肚子里想说的话也没有说出来,我想,天一现在的具体情况没有办法说,就是对阿明说了,也只是会分他的心,我还是那个原则,面对和承受。


  我问:“要去多少天?”
  阿明说:“不好说,也许一两天就回来,也许个把月。”
  那一晚,我们并没有像一般小夫妻离别前要缠绵一阵,我心里惦记着天一,所以不会主动要求,只是心里也做好了准备,如果阿明要的话,我会很配合他的。事实上,我们两人都上床以后,就熄灯睡觉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我被阿明紧紧的搂抱勒醒了。阿明从我的身后紧紧地抱着我,他的双手像两只碗一样,扣在了我的Ru房上,身子也不断地贴向我的后背,仿佛想把我粘在他的身上,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似的。接着,他的手紧紧地捏住了我的Ru房,我感到了他在我身后的勃起,接下来,他焦急而又难以克制地从我的后面,插入了我的身体。突然,他疯狂地抽动着,越来越快,越来越猛,我的腰部在他双手的捆绑下,剧烈地移动着,我惊奇地应付着他。依我对阿明的了解,他尽管外表粗圹,但是,他在进入我的身体的时候,总是格外的小心,就好像我的身体是一种易碎品做成的。我不知道阿明还会有如此威猛的一面,我也有了一种全新的感觉,我觉得自己在升高,越来越高,我看到了峰顶,看到了峰顶上漂浮的云彩,就在我要接近峰顶的时候,我听到阿明从喉咙的深处喊了一声……后来,他滑出了我的身体。
  我一动不动,对于那个即将到达的峰顶,我充满向往,我觉得难受极了,迁怒于他:“不,我不,我还要。”
  阿明并没有理我。我只是听到了粗大的喘息声在我的身后响起,我扭动着身体,做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突然,我听到了一阵闷闷的,像一种动物嚎叫的声音,我一转身,惊讶地发现,阿明把整个头压在枕头下面,呜呜哭着。
  阿明第二天一早,带着收拾好的行李,离开了丽江。
  我并不知道他嚎哭的原因,他只是对我说,他也不知道,就是想哭。我想一个男人如果想哭,也只能在自己的床上哭一下。我只是把他抱住,不断地用手在他的身上抚摸着,直到他停止了抽泣,后来,我们都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心里总是在想着天一的事,对合新的照顾几乎都是母亲来做的。合新可以拄着拐杖走走,闲下来的时候,继父就陪合新到丽江的大街小巷里窜窜,继父就因为和合新喝了一次酒,就无条件、无缘由地喜欢合新,合新像是他等待多年的一个朋友,突然从天而降一样,他把合新当知音、当宝贝。有继父的陪伴,我也可以做一些自己的事,但是,我坐在画室里,面对画布的时候,我的脑袋里出现的尽是天一的样子,天一的笑脸、天一挂着泪花的脸、天一痛苦的脸、天一在喊叫、天一在挣扎……,我的手在画布上随意地舞动着,那样的感觉就好像我在一场梦里一样,我迷迷糊糊,身体像一张纸片一样,在浩淼的空间游荡着,调色盘上的色彩完全没有了颜色,成了单一的黑白,那是一种从来没有的感觉,意识不在脑袋里,而只是在手上……
  有一会儿,一个很尖利的声音把我从这场梦里唤醒,突然一下,我的眼前有一副图画,混沌的色彩,像追尾的汽车一样,画面上出现的是追尾的色彩,十几种,甚至更多的色彩追尾了、重叠了、混合了、包容了,我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在那些静止的色彩中,我似乎看到了一个精灵在游动,画面突然活动了,但是那样的活动却是没有生命的,忽然又静止了,静止中弥散着一种生命的空气,我不知道这些画面是怎么出现在我的画布上的,它更像是我沉迷于梦中的时候,另一个生命所为。可是我看到了我手里握着的画笔,我确认眼前的这幅画是出自我的手,可是,我不知道它是怎样形成于我的脑袋,又是怎样落到了画布上。
  接下来几天,这样的情况还在出现,我不知道这样的画作有没有价值?但是,我似乎一握住了画笔,就进入了一场梦里。
  淑百的电话每天都能按时打来,那个出自我的身体的另一个身体,已经成了一些医学专有名词的载体。我听着那些晦涩的、陌生的专有名词从淑百的嘴里滑出,钻进了我的耳朵,这个声音越过了我的大脑,也躲过了心脏,直接传到了我的手指。我的手指在指挥我的大脑,手里握着的画笔就像盲人使用的一根棍子。
  我似乎是在画一条道路,一条生命的通道,似乎这个通道会成为那个我魂牵梦绕的女孩逃离死神追逐的通道。
  丽江的黄昏是湿润润的,那个高挂在天上的太阳,像是含了泪水告别小镇,然后不忍再多看一眼小镇,“咕咚”一下落到了紫溪山的后面。满天的云彩,也都像浸满了泪水,那天上的泪水或是那云彩的泪水是有颜色的,红得湿漉漉、紫的湿漉漉、黄的湿漉漉、蓝得湿漉漉,从紫溪山的顶上,流淌到远方,流淌得消失了。
  院子里亮起了灯,母亲把晚饭端上了青石桌,继父把合新从他的房间里扶了出来。他们边吃边兴高采烈地讲一天发生的事,在他们的讲述中我才算是真正地度过了这一天。
  在这个期间,我和合新也好像疏远了,就好像他能来到丽江,并不是因为我,而是他本身就是这个家庭的一员,是我母亲的儿子,或是继父的亲侄。有时,淑百给我打电话问起合新的情况,我却只能说出一些粗线条的东西,我不能说出细节。事实上,他来到丽江以后,我们没有一次单独交流过,我也没有陪他到丽江街上去走走。淑百有时直接给合新打电话,合新问她最多的也是关于天一的病情。淑百说合新还如此惦记着天一,也算是一个讲情讲义的朋友。其实,天一也经常打听合新的消息,说是等自己的病好了以后,就到丽江来看合新。这样的话让我心里很难过,我不懂医学,但是,我知道合新的伤好得快,倒是天一的病就很难说了,天一的病在身体的内部,看不见、摸不着,却会要人的命。而一种宿命的常识,让我感到一个病人最想实现的事情,恰恰最不容易实现,甚至会成为永久的遗憾。我强迫自己不要这样去想,我想,我也许是过于担心了,一个母亲的预想总是很可怕的,但是,一个母亲也最有勇气来面对残酷的现实。
  我只有等待,等待天边亮丽的云朵,同时,也在等待乌云的沉降。
  有一天的早晨,我在院子里遇到了合新,那时太阳已经升到了院墙上面,并且高出院墙一张桌子那么高了。老榕树的树梢上像涂上了一层清漆,我家的院子也是半明半暗。客人们早已到山上或是哪条小巷里去了。院子里空空荡荡,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合新,他拄着拐杖,从阳光下面走到了我站立的阴影处。我们尽管天天见面,但是,两个人独自出现在院子里还很少。
  我问他:“睡得好吗?”
  他说:“到丽江以后,梦多了。”
  “难道你在昆明的时候没有梦吗?”
  “有啊,当然有。只是没有在丽江的时候这么多,这么清晰。我能把每一个梦都记住,并且说出来。”
  “哦。”
  梦是一种很奇特的东西,它是实实在在的,又是虚渺的,它真实在梦的主人的身体里,却虚渺在现实当中。
  我让合新把他做的梦将给我听。
  “有秘密吗?或是隐私?”我笑着问他。
  他说:“当然有,但是不告诉你就是了。”
  合新的梦总是很有画面感,他的梦里充满了五彩缤纷,像商场里的一个花车,有时又像一片红土地上的一块调色板。他每讲一个梦,我觉得我就能把它作成一幅画。那天,我们坐在老榕树下面的石桌旁,像是有人故意不愿意打破合新的梦境似的,他静静地讲着,我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当阳光照到我们身上的时候,我说:“我要把你的梦画出来。”
  合新看着我,他在确定我说话的诚意,我是戏弄或是嘲笑。我说:“我该去画画了。你可以在院子里走走,或是到阿明的铺子上看看,老爹肯定在那里。”
  我径直上楼去了,我在楼上的回廊上还看到合新仰着头看我,他从来没有上过楼,当然也从来没有进过我的画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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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似乎又进入了一场梦里,我游荡在一个属于我的世界里,我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我在作画的时候,我总觉得我离天一实那么那么近,我觉得我能看到她,很清晰,我看到的她躺在一张很奇特的床上,那张床实透明的,像用水晶做成的,看上去天一就好像实被悬浮在空间,我觉得我的胸部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我似乎还能喘气,但我觉得吸进来的气越来越少了……
  后来,我完成了画作,我把我的画举到合新的面前,我看到他惊讶的样子,他定定地看着,他过了许久才告诉我,说:“我很喜欢你的画。”
  我傻傻地问他,“是真的吗?”
  他很肯定地点点头,我的心里莫名地有一种愉悦。我想,其实,我很在乎合新对我的画的感觉的。
  我从7岁就开始画画,我现在已经是一个职业画家,我的画有专门的买主,他们定时到丽江来拿画,他们告诉我很多老外在等着买我的画,我并不在意,我只是画着,不停地画着,因为画画能让我感觉到我的存在,画画能让我快乐。
  很多人来看我的画,他们的眼睛能告诉我他们对我的画的感觉,在那些众多的眼睛中,我看到了一双泪光闪闪的眼睛,那是好多年前的事。
  那一年我21岁,我在流浪,更确切地说,我是在寻找,我也不知道寻找什么,那时我对于一种气息的迷恋超过了对于一个人的记忆和判断。我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我一路画画,如果有人买我的画,我就卖给他。
  那是在外省的一个城市,我对那里是陌生的,不过我从来不怕陌生,因为我的画会让我和一个陌生的地方熟悉起来。在那里一张很年轻的脸被我的画打动了。在我的住处,许多人来看我的画,后来这一双眼睛一直看到了所有人都走了。他对我说,我请你吃饭,好吗?我问,为什么?我不认识你。他说,不为什么?为你画的这些画。我跟他走了,他走在前面,他很高,细长,他迈出的步子也很大,他并不会照顾一个女性,像是我是一个非要找他吃顿饭的女人。不过我还是跟他走了,我看出了他心里的那一份胆怯,他是下了决心,是鼓足了勇气的。他的外表像是一个二十二、三岁的男人,可他的举动却像一个男孩,或许他的这一点是有别那些我见到过的男人的,我就这样懒懒巴巴地跟在他的后面走着。
  后来,我知道他大学毕业以后,在这个城市里开了一个公司。他在大学学的是建筑设计,他设计窗户,各种各样的窗户,他刚刚建了一个工厂,专门生产他设计的窗户。
  我问他从我的画里他看到了什么,他说,看到了窗户。
  我画的当然不是窗户,经常会有人从我的画里读到各种具体的东西或是感受到一种符号,这不奇怪,美术是给人想象空间最大的一门艺术。
  那一天,我们从窗户说起,没想到竟说了许多的话,我们还喝了当地的酒,白酒,有一定的度数,那种微熏的感觉让人感到非常舒服。走出饭馆的时候,已经是城市的夜晚了,他说带我到江边去走一走,我不知道那是一条什么江,那条江和玉花江不一样,玉花江是野姑娘,而他带我看的那一条江被现代化的东西装点得很时尚了,江边灯火通明,五彩缤纷,映得江里的水也像是画画用的水彩。我们依着那些极其精美的护栏走着,他在说话,说他对我的画的感觉,他一点一滴说了出来,后来,他把身子依在了护栏上,他高高地仰起了头,泪水还是从他的太阳|穴处流了下来。
  我在作画的时候,总是有一种恍惚的感觉,我像是坐在一团雾里,这团雾是有颜色的,在不断地变化着。
  我觉得我和他近了,我踮起脚为他拭去了太阳|穴的眼泪,他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