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系列作品
炽翼没有答话,慢慢地走进了碧漪的房里。
碧漪躺在榻上,眼睛睁得很大,眼眶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炽翼不敢相信那个美丽动人的碧漪,会变成眼前这麽憔悴可怕的模样。
“炽翼。”碧漪喊得很小心,生怕眼前的只是自己的幻觉:“你真的是来看我了吗?”
“母後,赤皇大人听说你病重,特地来看你了。”太渊在一旁抢著回答。
炽翼带著笑看了他一眼,然後在碧漪的塌边坐了下去,任由她一把握住了自己的手掌。
“碧漪,多年不见,你憔悴了许多。”在碧漪期盼的目光中,炽翼语气温和地说了一句:“为什麽不好好保重自己呢?”
“你终於来了,你可知我日盼夜盼,等的就是再和你见上一面吗?”碧漪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
“是啊!”炽翼的笑容有些迷离:“我来了,你预备如何呢?”
“你来了就好……炽翼!”泪水从碧漪深陷的眼眶中涌出:“我知道我快要死了,我不想死在这里,你带我离开好不好?”
“你,要去哪里呢?”炽翼笑著问:“不论什麽地方都好吗?”
“只要能够和你一起离开这里。”碧漪痴痴地望著他:“我是那麽爱你,只要能和你一起离开这里,就算立刻死了我也甘愿。”
炽翼抬头看向太渊,太渊怔怔地看著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麽能笑得这麽开心。
“不可能的。”太渊听到炽翼在说,他看著自己在说:“你本就不应遇上我,更不该说你爱上了我。你和我本是云泥,为什麽你总是不明白呢?”
“这是……什麽意思?”碧漪的声音颤抖不已:“你是说……你从来就……”
“碧漪,你仔细听著。”炽翼的声音冰冷无情:“我不曾爱过你,过去不曾,现在没有,将来更不可能。你若是为我死了,就是这世上最蠢的蠢材,我半分也不会怜惜你的。”
“炽……”
“碧漪,你不知道吗?你挂在嘴边的的并不是对我如何爱恋,而总是问我何时能带著你远走高飞。”炽翼笑著说:“或者说,你根本就不曾爱上过我,你爱的,会是一个能够把你从这里救出去的男人,是一个可以和共工抗衡的对手。你以为你爱著我,不过只是在你想要摆脱这清冷生活时,正巧遇上了我而已!”
“不是的。”碧漪的眼神一片混乱。
“可悲的,难道不是被当作了借口的我吗?”虽然听起来像是自嘲,但是炽翼神情依旧那麽高傲:“碧漪,我们从来不曾爱过,一切都只是你的痴心妄想。我劝你还是安安心心地养病,死了心在这千水之城里当你的水族帝後吧!”
碧漪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得炽翼半边脸上全是斑驳血渍。
炽翼看了昏迷过去的碧漪一眼,站起身往外走去。
“你还真是忍心……你我都知道,事实并不完全如此。”太渊走到塌边,低头看著伏倒在那里的碧漪,慢慢地说道:“爱上你,是她的不幸。”
“太渊,你知道吗?”炽翼在门边转过身来:“这一生我只曾为一人心动,除了这个人,别人休想从我心里分薄去一丝爱意,怜悯也是不行。”
太渊回过头去,炽翼对他笑了一笑。
晴朗阳光中,炽翼一身火红的衣裳,半边脸上一片红血迹,笑容带著一种妖异的残忍,却还是……那麽耀眼美丽……
太渊觉得自己早已冰冷坚硬的心,密密缠绕上一种难以说清的酸涩。
都是因为这个如烈焰一样的人,一个已经相识了千年,却依旧无法靠近半步的人……
南天!栖梧城
“大人,有一人在宫门外求见。”
“我说过,我谁都不见。”等了半晌,语速缓慢的声音从帐後传出:“你难道没有听懂吗?”
“但是……”化雷犹豫地说道:“那人的手上持著您的赤皇令。”
“赤皇令?”门里的声音顿了一顿:“你可看清那个人是谁了吗?”
“这……那人遮著面目……”
“让他进来吧!”
“大人,那人身上的气味,不像是火族。”相较於炽翼的命令,化雷倒是不安起来:“我们和东海的战争千万年来也未有过如此激烈的时刻,连圣君和水神都已双双战死,如果说……”
“你在害怕什麽?怕他们派人来刺杀我?”房里的炽翼笑了一声:“他们现在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这些脑筋?”
“大人您的伤……”
“不碍事。”炽翼想了想:“翔离他可还好?”
“翔离大人一切安好,只是听服侍他的人说,大人时不时朝著东方远眺,一望就是一日。”
“随他去吧!”炽翼的声音有些倦怠:“有些事情别人帮不上忙。”
“是。”化雷黯然答了:“大人,您为了帮助炼化五彩之石失去一半血液,当务之急就是借助外力……”
“住口!”炽翼打断了他:“我不是说了,这件事情不许提起吗?”
“大人!我不知道您为什麽要答应帮助华胥女娲炼石补天,可您是我火族最後的希望了。”化雷跪在门外,苦苦劝说:“若是您再不愿蘖盘,那我火族最终要亡在大人的手上了。”
“你这是在咒我死吗?”炽翼笑了一阵:“再说,你是想我借助什麽外力呢?”
“只要告诉翔离大人……”
“化雷,别逼我杀了你。”炽翼动了怒火:“这种事情想也不许想。”
“我不明白……大人您究竟是在想些什麽?”化雷喃喃地说:“难道还有什麽东西比您的安危更加重要吗?”
“共工和父皇一同战死,我又……若是让翔离涉险,火族还能依靠谁呢?”炽翼轻声地说:“化雷,和北镇师大军对战时,你就留在栖梧,翔离毕竟还太年轻,你好好好地照看著他。如果万一战败,你就和翔离带著火族往南荒迁徙。水族天生喜水,不可能大肆往炎热无水的南荒追击。只要能够休养生息,总有一天我们火族还能卷土重来的。”
“大人!”化雷一听,吓得魂不附体:“失去了共工的水族根本不足为惧,我们一定可以大胜,您为什麽要说这些话呢?”
“要是我法力依旧的话……”炽翼停了下来,然後吩咐:“去吧!把那人带过来。”
“大人!”
“不要多话!”
“是……”化雷心中惶然,却不敢违逆他的意思,行礼之後往外退去。
化雷带著那个全身上下裹著黑布的人往炽翼的宫中走去,一路上,他不断自眼角看著那人,心中猜测著对方的来历。
“你,等一下!”一旁突然传来了喊声:“就是那个穿黑衣服的!”
化雷一怔,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那人见状也就跟著站在原地。
“化雷大人,这人是谁?”转眼,喊住他们的人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後。
化雷皱了下眉,但还是转身打招呼:“凌霄大人。”
“他是谁?”站在那里的,赫然是早就应该“中毒身亡”的凌霄。此刻,他正盯著化雷带来的那人。
“这位是来求见赤皇大人的。”
“他是水族吧!”凌霄皱著眉:“我们不是和水族正在交战,怎麽会有藏头露尾的水族求见炽翼?”
“凌霄大人,赤皇大人正等著见他。”化雷一语带过:“您应该知道赤皇大人最近心情不好,还请不要让我为难。”
“你……”凌霄看了他一眼,然後哼了一声:“我也要去!”
“凌霄大人。”化雷为难地说:“您知道大人他说了……”
“他不是说他什麽人也不见吗?”凌霄语气十分烦躁:“这些天他连我也拒之门外,却愿意见这家夥……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
“化雷,你下去吧!”炽翼的声音从帐後传来。
“炽翼!”化雷还没有应声,凌霄已经往帘帐走了过去:“好些日子不见了,我想来看看你。”
“谁让你来的?”
炽翼声音严厉,凌霄吓得停住了脚步。
“凌霄?你来这里做什麽?”炽翼不满地问:“我不是说过了,我什麽人都不见吗?”
“可是……我们已经许久不见了……”凌霄没有想到他会发火,一下子没了勇气,转而柔声地说:“我只是想见一见你。”
“化雷。”炽翼语气平静地说:“我还有正事要办,你先和凌霄一同下去吧!”
“为什麽?你为什麽不愿见我?”凌霄不解地问:“炽……”
“凌霄大人,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打扰赤皇大人了。”化雷巧妙地挡在他面前,微笑著说:“总是来日方长啊!”
凌霄看了看他,再看了看毫无动静的帘帐,纵然心头百般不愿就此罢休,但是他也知道惹恼炽翼後果更加难以预料,只得跟著化雷走了出去。
化雷关上大门时,已在门外的凌霄看见那人侧过脸来。虽然看不清那人的样子,但是他却像是能够感觉到隔著布,那人寒冷凌厉就像刀锋一样的目光……
大门慢慢地关上了。
门里,只有两个人。
“原来,他真的没死。”那个人举手拉开了掩饰面目的黑布,露出了清秀温文的容貌,微笑著说:“我当初还以为你真的把他杀了,原来你果然还是舍不得杀他。”
“太渊,你来找我有什麽事?”炽翼语调里带著笑意:“不会是专程来证实他有没有死吧?”
“炽翼,我远道而来,你就不愿见我一面吗?”他也不回答,倒是温柔地笑了:“我很想你呢!”
“你……”炽翼一怔,一时无法把握他的用意:“这是什麽意思?”
“我们也有不少时间没见了,你可曾想起过我?”太渊笑著问:“或者是和情人缱绻情浓,我这种无关紧要的人,自然不在你的心上。”
“碧漪呢?”炽翼不愿和他在这些事情上继续口舌纠缠,索性转开了话题。
“我母後?她已经死了!”太渊淡淡地说:“她私通火族,早在开战之前已经被父皇下令处死。”
“什麽?”炽翼一愣:“碧漪她……”
“您不用担心,我母後的死和您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一次你们见面之後,她虽然痛苦,但也慢慢寻回了求生的意愿。她对我说了,她要向你证明,她不是想要依附於你的力量,而是真心爱恋著你的。”太渊慢慢地笑了,笑容里不带一丝怨恨,却让炽翼觉得很不舒服:“传说吃了万年青螭的元珠,能够立刻变得耳聪目明,声音妙曼。她之所以要死,不过是因为她正巧是世上唯一活了一万年的青螭。”
“胡说!翔离他根本就……”炽翼眉头一皱,突然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翔离……那一次在身後喊他,他回头来望了……
“我本以为你很残酷,但是後来却发现,你和我父皇相比,要温柔太多了。”
炽翼心里有些混乱,也没有注意到太渊竟然在说话时,无声无息地靠近了帘幕,然後一把掀开。
炽翼略一吃惊,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但太渊却是浑身一震。
这哪里还是他认得的炽翼?
炽翼身上裹著一件红色织金的华丽长袍,用一边的手肘支撑著身子,半躺在朱红色的长榻上。
他的头发比太渊记忆中长了许多,可奇怪的是原本乌黑的颜色竟全数变成了深深浅浅的红。那双美丽的眼睛依旧是迷蒙潋滟的模样,但是瞳孔的颜色也不知为何变成了深邃的暗红。他的唇色更是丽惊人,略长的指甲像是涂了鲜红的蔻丹一样……
昔日耀眼夺目的赤皇,和眼前浑身散发出妖魅气息的红色身影,除了五官声音相同以外,给人的感觉简直就不可同日而语。
“怎麽?”炽翼朝他勾起笑容:“不认识了吗?”
“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太渊不确定地说:“你怎麽会变成这个样子?”
炽翼的回答,是一个慵懒倦怠的笑容。
太渊慢慢走了过去,伸手在炽翼颊边掬起了一缕长发。那头发虽然没有任何炽热的触感,但看上去就像暗沈的火焰正在他的指尖缠绕燃烧。
炽翼忽然一皱眉头,手肘似乎支撑不起重量,整个人往前倒去。
太渊顺势把他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你果然受了伤。”太渊仔细凝视著他略显苍白的脸:“是不是因为伤得很重,才会改变了一贯的容貌?”
“太渊。”炽翼手一用力,让太渊坐到了榻上,而自己则靠在他的胸前:“别把我想得太强,我终究也只是血肉之躯。我们父皇那样的神祗最终也难逃一死,你我终有一天会步上他们的後尘。受点伤,又算得了什麽呢?”
“不会的。”太渊看著他,慢慢摇头:“在我心里,你比他们都要强,绝不会像他们一样那麽轻易死去的。”
“我真的很喜欢以前的太渊。”炽翼浅浅地叹了口气:“如果你性格真是那麽温柔,该有多好?”
“温柔?你是因为喜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