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难为(番外皇帝难为至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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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景乾道,“因戾太子宫变之事,方皇后的处境极其尴尬,许多人请旨废后。可先帝与方皇后乃结发夫妻,伉俪情深,如何舍得?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方皇后亲自上表,以自己不善教子之名请求先帝废后。先帝几次驳回方皇后的请求,先镇南王叔问先帝:皇上心系夫妻之情,戾太子却不顾孝悌,逼宫做乱,绞杀兄弟,皇后身为生母嫡母,难辞教养不利之罪,皇上执意偏袒皇后,试问皇后如何面对被绞杀的三位庶子?先帝迫于朝臣压力与方皇后的劝说,便废了方皇后。方皇后被废后,先帝却不准方皇后搬出坤宁宫,方皇后病逝前,虽已无皇后之名,仍有皇后之实,先帝日日探望于她,仍然信服于她。也是在那时,因朝中无储,朝臣屡次上书请求先帝立储,方皇后与皇姐劝说先帝立朕为储君。后来,方皇后始终无法释怀戾太子之事,郁郁不快,缠绵病榻。在方皇后病逝前,却又做了一件出人意表之事,她请求先帝要见戾太子一面,因方皇后病情沉重,又是几番请求,先帝只得允了。”
凤景乾眉毛轻皱,眼睛却望向窗棱外那看不到的漆黑夜色,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清晰至极,“然后,方皇后在宗人府赐死了戾太子。”
凤景乾忽然回头,目光如同闪电落在明湛的脸上,明湛忽然心跳如鼓,嘴色微张都不自知。要什么样的母亲才能亲自赐死自己的儿子?当年,方皇后是以何种心情写下废后的表书?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去劝说先帝立庶子为储的?
方皇后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支持凤景乾其实有情可原,或者是希望凤景乾将来能善待被囚于宗人府的废太子。可是方皇后却出人意表的赐死了废太子,这又是为什么?
明湛的第一反应就是废太子未死,迅速的在凤景乾掌中发问,凤景乾摇头,“废太子的确死了,朕亲眼所见,断做不得假。”这种可能性,凤景乾兄弟并非没有怀疑过,可是已找了数位当年戾太子身边的老人儿确认,尸体定是戾太子无疑。
抿了抿微干的唇,明湛也认同凤景乾的话,如果戾太子未死,敬敏长公主是戾太子的胞妹,戾太子缘何要先对敬敏长公主出手呢?
当日方皇后能牺牲了亲生儿子,敬敏长公主却不一定有此手段机心,能拿小女儿的性命做筹码。
“后来呢?”明湛写字问,后宫的女人自可成一部传奇,即便明湛,也对这位方皇后另眼相待。
“方皇后回宫后,跟先帝请罪,自陈错处,说身为帝妻,留下如此孽子,使得先帝百年声名受损。先帝心疼她,留戾太子一条性命。她却不能不为先帝清名考虑,如今处置了戾太子,依的是祖宗规矩,并无错处。可是身为母亲,鸠杀亲子,安能再生?方皇后随后服毒自尽。”凤景乾道,“方皇后过逝后,先帝力排众议要以后礼安葬,当日一连罢免三十二位上表反对的官员,后来,掌管宗人府的睿王叔公以性命相胁,先帝才退一步,以皇贵妃之礼安葬了方皇后。”
明湛轻叹,先帝真不算一位果决之人。
如果他早些废弃戾太子,便不会有后日的宫变之祸,更不会使得三位皇子在宫变中丧生。
如果他想保护方皇后,便该将方皇后迁出坤宁宫,如此即便废为妃位,方皇后仍有立足之地。可先帝执意让方皇后留居坤宁宫,如此方皇后当年该何其尴尬。
方皇后的早逝先帝要负一半的责任,日后庶子继位,方皇后当何以自处?除了戾太子,她还有女儿敬敏长公主。这个时候,方皇后如何能不为女儿筹谋。所以,即便是废后,她仍要为自己赢得一个贤名儿,在诸臣请求先帝废后时,在先帝不为诸臣的请求所动时,方皇后先一步顺应朝臣之意,自请废去皇后尊位。在先帝执意不肯诛杀太子时,她临死前鸠杀了自己的儿子,既可挽回先帝清名,又为庶子储君除去了心腹之患,试想被她一手扶植的庶子储君如何能不感激她?进而善待敬敏长公主。
如此识趣的女人,朝臣如何会再说她的不好?
方皇后就是这样一个特别的存在,她有一个失败的儿子,可是这个女人用生命挽回了这个错误,她利用一切保住了自己的女儿,保住了自己的家族——靖国公府。甚至,她于百年之后仍被安葬于皇陵,以大皇贵妃之名永享皇家香火。哪怕在日后,先帝临终前终于签发了立魏贵人为后的诏书,使得凤景乾以嫡子之身登上帝位。可先帝同时也为魏太后指好了另一块风水极佳的陵寝位置,这个并不算果决、甚至稍显懦弱的男人执意让魏太后另建陵寝,这位帝王此生中唯一的坚持就是,他的陵寝中始终只有方皇后的位子。
56、勾心
先帝的懦弱成全了方皇后近乎传奇的一生。
明湛感叹。
不过,身为女人,再如何出色,也得看你运气好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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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魏太后,这个女人实在没有太高深的智慧,不过她运气超好,生了两个争气的儿子,最终二十年媳妇熬成婆,正位慈宁宫。
方皇后论心机、手碗、智慧、出身、宠爱,魏太后是拍马都难以企及的,可惜方皇后运气真的太差。虽然她已做的足够好,仍让人难免叹息一声天妒红颜。
卫王妃曾经与明湛说过:当年后宫,鲜有人能与方皇后比肩。方皇后唯一的错处便是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并且没有及时主动的与戾太子划清界限、提早一步上书请废太子。不然以方皇后的手段,决不至于如此被动,近而以生命来弥补这个错误。
可反过来说,方皇后只戾太子这一子,哪里就舍得让儿子失去太子尊位?
当年的风流已被雨打风吹去,空留后人对月感怀。明湛自宣德殿出来时,已是月上中天,明湛身后跟着两位保镖侍卫,还有带着小毛披风来接明湛的何玉方青二人。
月华洒落大地,在地上拉出稀薄暗淡的影子,明明已是晚春,明湛仍然觉得有些冷。凤景乾赏明湛坐步辇回去,灯笼照明黑黢黢的巷道,两旁是安静的宫墙,周围安静至极,只有侍从整齐的脚步声,明湛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望着漆黑的前方,如同他那个充满未知性的未来。
明湛从凤景乾的话里三成不到的真相推想当年,方皇后请求先帝立凤景乾为储究竟是顺势而为,还是迫势而为呢?方皇后难道没有怀疑过儿子一步步的变化到最后以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引发宫变,究其因果到底是何缘由?怎么就甘心为凤景乾谋以储位?
凤景乾语焉不详草草掠过的话语中在当年究竟是何等的风起云涌,这一对庶出皇子,究竟如何一步步的心机谋划,将戾太子置之于死地,逼得方皇后投鼠忌器的说服先帝立大势所趋的凤景乾为储。
怎样甘心!
这样的方皇后如何甘心!靖国公府尚在,方皇后是否留有后手?
明湛是个很仔细的人,他想到魏宁对方皇后的称呼——废后方氏,这说明魏宁并不喜欢方皇后。可凤景乾却一口一个方皇后,言语中带着几分尊敬,可是凤景乾对于魏宁的称呼并未不悦,可见凤景乾对于方皇后的感观未必就如他话中所言一般。
凤景乾又为什么要对自己特意说一番当年事迹,当然明湛再不喜欢凤景南也不能否则自己的出身,如同凤景乾所说,没有凤景南便没有明湛的今日。明湛也在坐享凤氏兄弟的胜利果实,尽管他很为方皇后惋惜,不过他对凤氏兄弟当年的行为并不反感。戾当子当年能鞭打凤景南,可见对这俩兄弟已经忌惮到一定的地步儿,而凤氏兄弟的境地,不进则退。
凤氏兄弟挺了过来,做为胜利者,何必再提当年,尤其凤景乾高居帝位,竟然毫不避嫌的说起魏太后当年如何不易。还有那句,方皇后被废后仍居坤宁宫,虽无皇后之名,亦有皇后之实。在方皇后活着时,魏太后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哪怕凤氏兄弟已是大势所趋,他们仍旧没有胆子为母亲求一个风光的封号,甚至凤景乾被立为储君时,先帝仍然驳回请立当年的魏贵人为后的奏章。
那么方皇后的确不是个好相与的女人,可凤景乾已继位多年,并未对靖国公出手。当然,靖国公一家子一直在当缩头鳖,敬敏长公主所嫁的魏国公在凤景乾继位前是出过大力气的,而且敬敏长公主对凤景乾当年定有恩情,凤景乾一直处于矛盾之中,所以他一直没有动手。
可是现在,一件诡异的谋杀案件忽然扯进了早已过逝的方皇后,那件金簪,是当年方皇后所钟爱,无故出现,怎能不让凤景乾警醒?
不过凤景乾应该考虑的更多,几位皇子皆已长大成|人,最小的凤明禇转眼也近十岁了呢。这里头会不会有人故布疑阵,如同当年凤氏兄弟夺嫡一样,已经有无数的触脚在看不到的黑暗里伸向金銮殿的龙椅。这个时候,凤景乾最信任的人并不是外戚出身的魏宁,尽管魏宁已经足够聪明,可是这人聪明太过,只一样外戚的名份便限制了凤景乾对他的信任。
明湛则不一样,明湛有明湛的野心,可现在明湛手中并无权利,所以明湛需要这个机会,并且明湛的性子激烈而骄傲,他是绝不会对凤景南低头的,而且明湛已经展现了他的政治倾向,他是倾向于自己的。何况明湛因为出身的关系,并不喜欢魏家。
在此时,再没有比明湛更可靠的联盟了。而明湛一定会按照他预定的路走下去的。
凤景乾的唇角缓缓逸出一抹老谋深算的狐狸浅笑。
明湛回去时,清风明月等人已备好洗澡水,伺候明湛沐浴洗漱后,明湛召来范维。并且毫不客气将范维叫上床,俩人趴被窝儿里商议了半宿的事儿,把小细作方青急的火烧火燎,生怕明湛又要干出什么离谱的事儿出来。
可他又不能去跟皇上说:奴才瞧着四公子像有什么事儿似的,可具体啥事儿,奴才半点儿不知道。再有一次,估计皇上再也不能留他了。
何玉听着方青翻身倒身的失眠,忍不住咕哝一句,“且宽心吧,要不你就过去伺候。”
方青终于消停了,直到天明才隐隐睡去,第二日清晨顶着俩大黑眼圈儿跟熊猫似的,倒让明湛笑了一回,拉着范维一道用了早膳。并不让方青伺候,吩咐他回去补眠。
方青心尖儿一颤,心道,莫非明湛要支开他干坏事不成?
范维见状拉着方青去他屋里说话儿,问方青,“你觉得是你聪明还是公子聪明?”
“公子的智慧无人能及。”方青实话实说,他如果能玩儿的转明湛,哪里用这样心力交瘁的担惊受怕。
“万岁呢?”
“万岁圣明烛照。”
范维笑,“既如此,你还在担心什么?”
方青一愣,是啊,他有几斤几两,万岁爷是知晓的,如果万岁爷早便不满意他,他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儿,一个奴才,换掉他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可万岁一直留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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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湛公子的手段,方青早深有体会,明湛公子连太后都不惧,除掉他就如捏死只蚂蚁,可明湛公子也一直留着他,并且对他很不错。
方青忽然释然了,与这些主子们相比,他并没有太高深的智慧,并且以他的打眼的细作身份,竟然坚强的活到现在,可见他之前的行为做的并无不恰当之处。范维说的很清楚,不论从智慧还是从身份上,哪个他也得开罪不起,那么还有什么必要担心呢?
明湛明白他的身份,不让他知道的,他又如何能知道?
既如此,担心的确是多此一举,方青谢过范维,很干脆的回房里休息了。躺在床上,劳累的身体沾枕即眠。
明湛已经坐在凤景乾的下首,拿着一纸凤景南请求召长子、次子回云南的奏章看的入神,指间捏的极紧,骨节间微泛白。莫非凤景南真的已经决定要将帝都的权利交付他手?他想起明淇给他的信,凤景南给了明淇一支千余人的军队由明淇指挥,明淇几次缫匪都成绩不错。再想到明淇的志向,明湛已有决断。
凤景乾笑问,“明湛以为朕当如何回复你父王?”
明湛想了想,摸出小本子要写字,凤景乾指了指奏章,又指了指一旁的文房四宝,明湛并未动,挑眉,似笑非笑的斜睨凤景乾。
直到凤景乾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浅笑,明湛方取了小狼毫笑,醮了浓郁馥香的墨汁,批道,“庶长子明礼偕其妻子回云南,庶次子明义尚未大婚,朕心有不舍,待大婚后再议。
凤景乾痛快的在其后用朱批落下一个鲜艳夺目的“准”字。一老一少两只狐狸再次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凤景南收到凤景乾的批复时,盯着那行墨字批良久,一怒之下拍碎了一张几代镇南王用了近百年的黄花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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