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魂 系列





还不一样栽在我手上?”

    小手一紧,扣住了玉箫的咽喉,将眼光转向叶天征,声音尖利起来:“你看,哥哥,我早就跟你说让你杀了这个贱人啊,你却不听我的……嘻嘻,现在,你说该把她怎么办呢?你说,她该不该死呢?”

    叶天征似乎听得呆住了,怔怔看着面前拜月教的两名女子,久久没有回答。

    最后宣判的时刻到来,然而玉箫惨白的脸上却反而浮出了轻松的笑意,不等叶天征出声,低下头忽然轻轻回答了一句:“当然是——该死。”

    话音未落,一道血箭从她嘴里激射而出。叶天征避让不及,袖袍上登时布满血点。

    “啊?”察觉到手底下脖子的脉息陡然被震断,女童脸色一变,第一次止不住地脱口惊呼出来。原本她生怕玉箫不想让叶天征得知原委,半途自寻短见,所以严密看守——然而不料一路上玉箫都那么安静,见了叶天征也不曾惊惶失措,她便以为对方是怕了死。然而不曾料到玉箫这般镇定地说着话、心里却早萌生了死意。

    女童连忙伸手,想去拉住那个委顿下去的身形,然而她的手一移开,玉箫便转过了脸,看着她,忽然微微一笑:“只是……二小姐啊,少庄主、少庄主当年……真的是……拼了命想去救你出来的啊……八年来,我…我一直好嫉妒你……因为少庄主他、他不曾片刻——”

    话语终于不曾说完、便游丝般断裂在夜风里。女童怔住,眼睁睁看着那个苍白的笑容如同花般绽放和枯萎,跌落地面,小手怔怔僵在半空。

    就是为了说这句话么?……这个贱人,原来早就不怕死了,之所以那样一路含垢忍辱撑到最后、不惜直面着所爱之人的轻蔑和仇恨,就是为了最后说这句话给她听么?

    ―――

    -怨憎会·下-

    “哈……哈哈哈哈!”女童呆滞的目光忽然转动,扬起头大声笑,一脚将那个死去的女子从肩舆上踢了下去,“谎话!谎话!都是谎话!”

    “小叶子……小叶子。”看到女童原本软化的目光陡然凌厉,叶天征怔怔看着倒下的玉箫尸体没有回过神,南宫陌却是感觉到了危机的骤然迫近,立刻出声试图缓解她的杀气,“不是谎话!你知道天征从小多疼你——你八岁那年不小心中了瘴毒,你哥哥为了救你、想都不想就把毒都引到了自己身上;你九岁的时候闹着说非要死亡谷里的那棵泽兰,你哥哥……”

    “住口!”女童捂住了耳朵,忽然暴怒起来,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所有人都不要我了!所有人都不要我了!都去死!都去死吧!”

    一声令下,周围的僵尸立刻汹涌扑上。

    暗夜里,那些惨白的脸在眼前晃动,无数伤痕累累的浮肿手臂伸了过来,那些僵尸虽然神智已失、武功却是保留着,不畏伤痛的勇猛弥补了动作僵硬的弱点,密密麻麻将两位并肩奋战的年轻人包围在中间。夜色里,无数的幻蛊如同雨点飞了过来。

    “小叶子!小叶子!”危急之下,南宫陌只来得及一拉出神的叶天征,提醒他拔剑防御,“你收手吧,不要玩了!不过是个误会,现在不是弄清楚了么?别闹了,你真的要把这个山庄毁了么?你爹、你的那些叔叔伯伯,从来都是很疼你的……”

    “很疼我?”暗夜里,抚摩着袖中的短笛,女童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那样的笑容出现在一个孩子的脸上,陡然有一种令人惊心的美艳,“哈,哈哈哈……真是很疼我啊!疼得我在拜月教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心心念念想着,怎样回来把这群人千刀万剐!”

    仿佛压抑许久的杀气忽然被点燃了,女童忽地从肩舆上站了起来。那些被控制的僵尸依然匍匐在她榻前,低下头,女童脸色苍白、眼神隐隐如刀,下脚一踩断了面前跪着的一个僵尸的颈椎。那些僵尸根本不懂反抗,居然老老实实跪在原地。

    那样嗑啦啦的颈骨断裂声在暗夜里传来,带着可怕的压迫力。

    “小叶子!”看到女童舒手站起,眼里闪动杀气,陡然感觉到对方终于要大开杀戒,南宫陌脱口低呼一声,手却是暗自用力握紧了灭魂剑——真的…无可挽回了么?小叶子早已经听不进任何劝告,变成了嗜血暴虐的魔教教主?

    “小叶子!”在女童的脚再度微微抬起,向着匍匐在前的史解白发苍苍的头颅踩下去的时候,南宫陌再也忍不住厉喝,“停手,停手!那是你的史伯伯……那是小时候抱过你的史伯伯啊!”

    女童抬起头看了南宫陌一眼,唇角绽出一丝笑意,穿着红绫缎鞋的小脚却是毫不迟疑地踩了上去,“嗑啦啦”一声,将那个人头踩得塌陷下去!

    “现在,是‘死伯伯’了。”女童忽然拍着手笑了起来,声音尖细。

    “小叶子!”最后一次,南宫陌看着她的笑靥,喃喃,微微苦笑着拉了一下旁边刚回过神的叶天征,低声,“原来你是对的——等一会她一分心,我们……就动手吧。”

    “动、动手?”在僵尸的包围下,叶天征低声重复了一遍。这本该是他一早就坚定不移准备执行的计划,然而此刻听得好友终于同意,脸上反而殊无喜色。

    小小的脚用力踩踏着那个破裂的头颅,一直踩得老人的脸埋入土壤,女童脸上交织着恶毒和雀跃的神色,触目惊心。一边用力踩,一边再也克制不住地冷笑起来,尖声:“什么伯伯!什么叔叔!都是坏人,坏人!该死……该死的!我叫你们卖了我、我叫你们挑唆我爹爹卖了我!”

    “喀喇”一声,随着孩子尖细的叫声,那个头颅破裂开来,女童一跳,避开了那些汁液,跳到了另一个匍匐着的僵尸身上,低头一看,却是罗百回,不由再度尖声笑了起来:“啊,这个是罗叔叔呀……”

    “天籁!”在女童的脚再度抬起来的时候,叶天征忽然开口了,脸色惨白,“刚才你说什么?你说什么!——爹和他们…爹和他们……把你卖了?!你、你不是从火窟里被拜月教大祭司带走的么?”

    “嘻嘻……原来你也不知道啊。”小脚停住了,轻轻踩在僵尸的脑后,女童手指绞着头发,饶有兴趣地笑了起来,看着不远处的白衣男子,“也难怪……那样的事情实在太丢脸了,我听爹和他们在一起发了毒誓,无论对任何人都不泄露只言片语。所以,即使是少庄主你,在拜月教忽然从罗浮山撤走后、也不知道你的妹妹是怎么被卖掉的啊……”

    “天籁……?”南宫陌还没有回过神来,叶天征却是隐约明白了什么,身子猛然一震、剧烈咳嗽起来,“你、你的意思是说……是说……当年拜月教之所以忽然停战,是因为、是因为……”

    那样的话,说到后来语音已经颤抖得不能自控,终于没能说完。

    “嘻嘻,嘻嘻嘻……”女童停住了脚,用袖子掩着嘴笑,就这样站在满地僵尸上面,大红色的衣服如同一朵曼珠沙华盛放,“是啊,你真聪明,一猜就猜到了……看来换了你也会这么做是吧?——不错,那时候昀息大祭司把我从火窟里带出来了,我闹着要回家,他居然很听话地把我送回去了……”

    “昀息……昀息大祭司?”叶天征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前回想起多年前火场里看到的那一袭如雪的白袍——那个白袍长发的英俊祭司,带领着拜月教诸多人马一夕间攻入了试剑山庄。那样“非人”的身手和风姿,以及额环下那双深碧色的眼睛,如同雪亮的闪电、深深烙印在当时还是个少年的试剑山庄庄主心里。

    “是啊……昀息大祭司,被你们武林正道称为天下邪派第一高手的昀息。”女童微微笑着,手指绞着长发,忽然间语气就有些低缓下去,仿佛也想起了什么往事,“那时候就是他把我从火窟里带出来,送回到了爹那里……”

    “有这么好?”南宫陌听得诧异,脱口反问。

    “哈哈哈……是啊,那时候我盯着他那样好看的脸,也这么想。”女童忽然大笑起来,脚尖踢着一边僵尸的头,眼神转瞬恶毒起来,“他那时候笑着对我说:“就算我把你送回去了,你还得回到我这里来’——我才不信!扑到爹怀里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安全了,我再也不会被留在火里。”

    “结果…结果,我听到那个家伙对我爹说:“庄主,我想和你们停战,我在拜月教内一天、就一天不对试剑山庄动手。’”慢慢仰起头,看着没有一丝星光的夜,女童唇角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爹那时候忍住了没有立刻回答,但是我看到他眼里欣喜若狂——那时候我小,只以为我们试剑山庄是天下最厉害的,却不知道那一场混战下来、庄里伤亡惨重,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爹听对方那么说,自然高兴。”

    “不等爹答应,昀息那个家伙忽然说:但是要拜月教撤回灵鹫山,罗浮叶家必须要交一个人质出来!”女童的脚下不知不觉加力,直踩得罗百回额头抵上了泥土,看着脱口低呼的叶天征和南宫陌,她忽然笑了笑,“是啊,后来你们就知道了……爹爹和那些叔叔伯伯商量了一个晚上,说叶家就两个孩子,而将来山庄不能没有男丁继承,就决定……把我送过去。”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红衣女童一直阴枭冷厉的眼里陡然黯淡无光,声音低了下去:“我怎么睡的着?就偷偷听了一夜。天亮的时候,他们…他们就商量好了,要把我送给昀息祭司,当作人质带回灵鹫山月宫。”

    “天籁……”叶天征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脱口低呼,“我、我怎么不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那时候你从火场里冲出来,伤重昏迷了好几天……就在那时候,他们、他们把我卖给了拜月教。”女童忽然冷笑起来,声音转瞬尖利,如同夜枭,“哈哈哈……他们就把我卖了!一个个……一个个叔叔伯伯,平日里那样对我笑、对我好,大难来的时候,你看看他们一个个的嘴脸!”

    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小小的红鞋子陡然用力踩了下去!

    “一个说:再拼下去玉石俱焚,不如牺牲一个人保全山庄……”女童的脚毫不留情地踩断了罗百回的颈椎,冷笑着,又一步踏出,这次却是踩上了刚成为僵尸的孙冯的头,“另一个说:女娃子么,反正也是要嫁到别家去的……眼下形式危急,也等不到将来用来联姻了。”

    “喀喇”,复述完一句,就踩断一个人的颈椎,毫不留情。

    女童冷冷叙述着,声音冷定如铁,嘴角带着凌厉的笑意:“一个个……一个个的嘴脸!还说什么,如果小叶子懂事了,也知道能为山庄作出这样的牺牲是她应有的荣光!”

    喀喇喀喇声不断响起,穿着大红衣服的女童就这样踩着满地僵尸,一直走到离两人不远处,停了下来。用这样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听得失神的两个男子:“你知道我那时候多害怕么?我知道他们……他们要把我给卖了!他们要把我送给那个不像人的家伙了!我拼命哭,拼命求爹爹和那些人,我说我会乖乖的不惹他们生气,我会好好学女红针线,我会乖乖的嫁给南宫家的臭小子——我急得什么都答应了……可他们不理我。”

    “小叶子!”“天籁……”同时,背向而立的两名男子嘴里吐出了低语,长剑垂落地面。

    “他们把我卖啦!”女童顿了顿,反而笑起来了,举起手轻轻旋转了一下身子,“不管我哭也好,闹也好,又抓又咬,弄得自己满手是血,可这次没有人宠着我了……就这样把我交到了那个昀息祭司手上——对了,我送给你的那幅衣襟,还留着么?”

    “衣襟?”叶天征忽然觉得怀里有烈火燃烧,下意识一勾手,拉出了那幅被撕裂的衣襟——上面,那个殷红的小小血手印赫然在目。

    “我死死拉着爹的衣襟不肯放……可一直到衣襟都断了,爹头都不回。”小小的手忽然凌空一抓,叶天征手里的那幅衣襟瞬的飞入了女童手中。喃喃自语着,孩子将手缓缓放了上去,比着上面那个一模一样大小的手印,忽然笑了:“我跌在地上,死死握着那幅衣襟,对爹爹说:爹!我一定会回来的!——或许那时候我说话的样子太吓人了,我看到爹的瞳孔都收缩了一下,然后踉跄着逃也似的走了。”

    “爹临死前说,如果有一日这样的衣襟送到试剑山庄,就是你回来报仇的时候。”叶天征的剑垂落在地面,低下头轻轻说了一句,“我一直以为……你是被我遗落在那里、才会被拜月教抓走,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是爹亲手把我送走的?是么?”女童忽然大笑起来,双手一扬,那幅衣襟碎裂成千百片,在夜中如同蝴蝶般扑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