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纪元





  “了不得,了不得啊,这小子似乎又有了大机遇,实力增长之快,世所罕见呐。”
  那个枯瘦如柴穿着破烂道服的邋遢老道在人群渐渐消失之后,才从密林中走出,来到大坑前,感受着大坑中残留的恐怖气息,老脸上一片唏嘘之色。
  “我们也赶紧走吧,经此一战,说不定他已深受重伤,千万别被他人抢了去。”
  白衣一尘不染、面颊红润的老者在大坑前稍一停顿,敛去心中惊讶,不禁有些焦灼地说道,“上次就因为你老小子睡觉耽搁了大事,这次可别再磨叽了,否则小姐那里我再不替你圆谎了……”
  “哼,他又不是死了,慌什么慌?老道可是仙师神卦,掐指一算,有咱俩在,那小子必然不会被别人抢了先。”邋遢老道虽这么说,还是一番白眼,哼哼唧唧转身离去。
  白衣老者苦笑了一声,摇摇头跟了上去,嘴中嘀咕道:“你算命的本事十次中有一次灵验,我也不会慌到这种地步……”
  “等等。”
  邋遢老道没走多久,突然顿住身体,双目青光一闪,嘿嘿冷笑道:“小子,跟踪了我俩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白衣老者一怔,回头朝丛林中望去,却见一个头戴文士巾,身穿淡白儒衫的小眼睛青年走了出来。
  这青年手中还拿着一卷泛黄书卷,一脸坦然,身上散发着一股浩荡绵延的刚正气息,走至两人身前,微一躬身,笑道:“学生张宝财,见过两位前辈。”
  若张岩在此,必然会惊喜发现,这个就是他二叔家的独子,大小喜欢跟在自己屁股后边玩乐小胖子张宝财!
  不过,如今的张宝财已经不再是小胖子,经过五十多年的光阴打磨,他已蜕变成一个成熟稳重的高大青年了。眉眼含笑,身姿矫健,已很难看出小时候的模样。
  张宝财在张岩离开龙渊城的时候,被留了下来跟随其师父汪道棋修习儒门功法——玉金定坤术。
  张宝财乃是先天金灵之体,修习玉金定坤术时,更是只有九岁年龄,在儒门领袖汪道棋的栽培打磨之下,修行之途进境神速,如今已有元婴中期修为。
  曾夫子曾言,先天金灵之体,性主杀伐,有万夫莫敌之勇。而张宝财不仅是金灵之体,而且修习的玉金定坤术又是外取浩元,内蕴正气的儒门功法。有此进境,也不足为奇。
  邋遢老道讶然叫道:“小子你是儒门之人?你师父是谁?”
  张宝财笑道:“正是,学生师从凤池领袖汪道棋。”
  “哎呀。”
  邋遢老道一拍额头,叫道:“汪老儿!你竟是这顽固刻板的家伙的徒弟,可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俩呢?”
  张宝财笑道:“我见前辈似乎也是为了救助我那岩哥儿而来,所以就……”
  “你岩哥儿?”
  白衣老者率先发问道:“你和张岩是什么关系?”
  张宝财正色道:“张岩乃是学生堂兄。”
  邋遢老道和白衣老者同时露出恍然之色。
  三人不及寒暄,便相继朝西行去,在路上张宝财也知道了两人身份,不禁在心中暗暗咂舌,岩哥儿什么时候竟识得如此尊贵人物了?
  那个邋遢老道赫然就是中土道门第一人,太清玄门的化神后阶道修采空真人;而白衣老者则是中土第一隐修世家楚氏的三长老,元婴后期修士楚禹。
  在千镜城时,采空曾以算卦先生的身份见过张岩一面,并断言张岩三日内有血光之灾,张岩当时嗤之以鼻,但有了湖心岛地底的遭遇之后,他才愕然信服了这句话。
  不过,采空和张岩之间,交情近乎于无,并不是什么莫逆之交,他和楚禹前来救助张岩,只是接到了中土天之骄女楚秀水的命令而已。
  当然,其中缘由,或许只有楚秀水和张岩知道了。
  采空、楚禹、张宝财三人并肩而行,遁速极快,在接近梦灵山脉西边一处山坳的时候,霍然停下了脚步。
  在他们眼前,众多的修士城圆形,团团把立在山坳中央的张岩围住。在张岩身前十丈的地方,一群约莫十余人的修士正自和张岩对峙。
  让张宝财吃惊的是,在那十余人最前端的一个青年人以剑刃抵在身前的一个女子喉间。
  那女子鹅黄宫装,瓜子脸、柳眉修长、娴静秀惠,赫然就是岳韵诗!
  张宝财认识岳韵诗,在龙渊城的时候,岳韵诗还牵着他的小手,给他买了许多零食吃呢。
  她怎么会被人抓住了?难道那些人是用她来威胁岩哥儿的?
  张宝财目光从张岩脸颊扫过,果然,只见他看似平静,但寻常淡然平静的双眸中此时已被缕缕怒火充斥。
  张宝财心中也即涌出一阵阵怒火,再次朝岳韵诗身后的青年望去,却见那青年薄薄的嘴唇,双眼狭长,给人以阴森森的气息。
  是他!
  第十七章 灿烂一笑
  张岩带着丑儿和卜若朝西而行,果不其然,遇到了搜寻于他的修士,在他还未来得及朝这些修士痛下狠手之时,陡然被远处的一声尖叫震住了。
  那是一道女人的声音,哪怕过去了五十多年,张岩依旧能够熟悉记起——岳韵诗!
  随即,他便看到一行十余人缓缓走至,最前面那个青年以剑刃相威胁的赫然就是岳韵诗。
  这青年他认识,叫梁临春。在龙渊城中的月夜之下张岩和他所陪同的北辰宗等人曾有过一次交锋。
  当时张岩才只有筑基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幸好曾夫子赶到,一袖之力,把他们驱散一空。
  那么,他抓住岳韵诗出现在这里,必然也是为了胁迫自己就范了……
  张岩心中杀机翻滚,脸色却愈发平静。
  “张岩,我们又见面了。”梁临春轻轻笑道,仿似他乡遇知故,口气异常亲热,但他手中的剑刃却死死抵在岳韵诗娇嫩的喉间,毫无疑问,只要他轻轻一用力,岳韵诗必将香消玉殉。
  张岩目光从梁临春脸颊扫过,大致判断出这十余人的实力,不禁暗暗咬牙切齿,一队人连一个化神期修士都没有,竟敢找上门来威胁自己,实在可恶!
  但偏偏地,张岩还真不敢妄动,因为岳韵诗在他们手中。
  张岩此时见到岳韵诗,看到她容颜一如几十年前,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复杂到了极致,但若让他不顾惜岳韵诗的性命,大肆斩杀一番,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张道友……”岳韵诗自见到张岩之后,仿似痴傻了一般,怔怔地望着张岩的脸颊,直至此时才发出一声近似梦呓的话来。
  张岩深吸一口气,不忍看岳韵诗的眸子,扭头盯着梁临春,冷冷道:“你打算如何?”
  梁临春笑道:“明知故问?”
  梁临春身旁一个焦黄脸皮的中年冷哼道:“临春,和他说那么多废话作甚么?一句话,交出佛魔宝藏,否则就杀了这女子!”
  梁临春神色一整,沉声对张岩道:“道友,你都听到了吧,交出佛魔宝藏的下落,我们就不杀这位姑娘,否则……”
  说着,梁临春剑刃轻轻一晃,便即在岳韵诗雪白的脖颈间划出一道血痕,渗出了几滴鲜红血水。
  岳韵诗似乎毫无知觉,只是怔怔望着张岩,轻声道:“不用管我,见你一面,死而无憾。”
  张岩眉头一皱,一字一字说道:“有我在,谁也杀不了你。”
  岳韵诗眸子一亮,嘴角泛起一抹温柔之意,“别等了,杀了他们,你赶快逃走吧,还有很多厉害的人在赶来呢。”
  张岩内心煎熬到极致,身上涌出暴戾之极的气息,他双瞳染血,缓缓道:“你们是北辰宗之人?”
  梁临春正欲答话,却被身旁的黄面中年抢先道:“道友,你若再拖延时间,我可就命小儿一剑杀了这位姑娘……”
  “好,我—答——应!”
  张岩的声音仿似从牙缝中挤出,一字一字,异常清晰地落入众人耳中,此时的他,神色冰冷如四人,眸子里却泛起骇人之极的冷幽之光。
  梁临春被盯得心中发毛,可听到张岩答应交出佛魔宝藏,依旧忍不住兴奋道:“父亲,他答应了!”
  他身旁的黄面中年嘴角也泛起一丝笑意,正欲说些什么,陡然脸色一变。
  便在这时,无数道暴喝仿似从空中落下的炸雷一般,隆隆传来。
  “我们可不答应!”
  “哼,老子也不答应!”
  “哪里来的小杂碎,想要独吞佛魔宝藏?”
  “滚蛋吧,敢跟老夫抢东西?”
  ……
  无数道遁光倏然而至,在小小的山坳之侧,形成了一个弧形而立,个个神色冷厉地盯着山坳中间的张岩,眼中一片贪婪之色。
  这副情景,就是张宝财和采空、楚禹三人来到时,看到的场面。
  万千敌人在一侧,张岩身边只有一个器灵、一头风翼兽……
  此情形,仿佛让张岩又回到了当年的梅溪村,回到了自己家的院落中。
  当年,也是有众多的修士围在四周,他们也是高高在上,视自己若任人宰杀的鱼肉……似乎自己成了天下的敌人啊!
  张岩的怒火仿似熔浆一般涌遍全身,刺激得他恨不得大声嘶吼一声,但他的脸色依旧冰冷平静如故。
  他告诉自己,自己再不是当年的蝼蚁!
  虽千万人——
  吾往矣!
  梁临春等人的脸色已变得难看之极,宝藏唾手可得,却被人硬生生地插手进来,让他们如何不愤恨?
  黄面中年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的儿子,早知道如此局面,干嘛刚才如此多废话?
  但现在,似乎都已晚了……
  黄面中年面色戾色一闪,大声道:“这宝藏,张岩道友已答应给我们北辰宗了,诸位道友,莫非你们欲要强抢我北辰宗之物?”
  人群中有人大骂道:“滚你个蛋,佛魔宝藏谁抢到就是谁的,谁他妈说是你北辰宗的了?”
  梁临春阴测测朝张岩一笑,紧了紧手中剑刃,说道:“张岩,你告诉他们,这宝藏是不是已交给我北辰宗了?”
  张岩没有理会他,因为岳韵诗正自在朝他传音。
  “张道友,你能从这么多修士手中逃走么?”
  “能,不但能逃走,也能带着你一起走。”
  沉默一阵之后,岳韵诗声音怅然道:“张道友,还记得韵诗当年提出的一个小小要求么?”
  张岩不知道她此时为何突然提及此时,他此时已被怒火充斥全身,心中杀意滚滚,哪里还笑得出来?
  但见岳韵诗眸子里的乞求之音,心中不禁一软,原本平静冷漠的脸颊上强自露出一丝笑意。
  岳韵诗似乎极为开心,像个小孩子一般无声笑了起来,她的眸子从来都没离开过张岩,现在她却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我要记住这个笑容,哪怕死了……也要记得……”
  说着,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岳韵诗螓首朝前一倾,被梁临春手中剑刃割破了雪白柔嫩的喉咙……
  鲜血飞溅于空,凄丽而朦胧。
  她自己把生命送离人世,只为解开张岩此时的——束缚。
  张岩的瞳孔一点点收缩,就像一只木偶一般,呆呆地望着眼前一幕,喉间鼓动,却没发出一丝声音。
  哗!
  人群突然鼓噪起来,似乎极为不理解眼前的一幕。
  梁临春被血水飞溅了一身,吓得一脚踢开岳韵诗的尸体,朝后连连退了几步。
  岳韵诗的尸体就这么躺在了碧绿的草丛里,鹅黄色的宫装、碧绿的草地、青丝掩盖了她紧闭的眸、嘴角却噙着一丝没有人能看懂的温柔。
  “老子要杀了他!”人群中的张宝财低声嘶吼一声,脸色扭曲,身上的杀意连采空和楚禹都感到一丝心惊。
  先天金灵之体,性主杀伐,岂能心中无杀意?
  张宝财正欲纵身而上,却被采空一手抓住,死死按在地上,喝斥道:“你出去,只有死!难道你也想成为你岩哥儿的累赘?”
  张宝财奋力挣扎一番,咬牙说道:“我要和岩哥儿并肩作战,哪怕死,我们兄弟俩也要死在一块!”
  啪!
  采空一巴掌狠狠打在张宝财脸颊上,眸子里寒光大盛,缓缓说道:“能全身而退的情况下,千万别提如何去送死!”
  张宝财一怔,随即闭口不言,不过此时的他倒想一头困兽一般,等待着将要来临的最后一搏!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张岩缓缓走至那片碧草之中,蹲下身体,轻轻把岳韵诗脸颊上覆盖的青丝拨开,随即脸颊上露出一个灿烂之极的笑容。
  “道友,若再见面,可否朝韵诗灿烂一笑?”
  张岩无声地笑了,笑得异常灿烂,只给岳韵诗一人看,可她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一颗泪水滴在岳韵诗脸颊,轰然碎裂。
  张岩把岳韵诗的尸体背了起来,紧紧地背在了背上,然后他就这么立在那里,目光从四周所有人脸颊扫过。
  这些人,有他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但这些都已无关紧要。
  他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