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仙路
也新奇,但细想之下并无奇处。这草木一类,或是石头,本是没有知觉,更非有情生命,没有灵识,灵智未开何谈感应天道一说。这等虚妄无用之语,万万不可用来论道误了修行。”
张翼轸脸上一红,这吴沛讥讽之意明显,显然便要是将他刚才的说法一棍打死,断绝辩论的可能。张翼轸少年心性,容不得吴沛这般否定他在道法上刚刚形成的认识,况且这木石成精化形,竹仙倾颍和杏仙戴婵儿便是真实实例。少年自恃有理,性格中的韧性上来,当即反驳道。
“吴道兄所言也是有理,不过只是据前人之理,依典籍所言。前辈高人虽有不世之才,也难免遗漏。我等生于世间,除去灵智高于鸟兽,吃喝睡觉与鸟兽无异,甚至五欲六尘更是多过鸟兽,所以大凡鸟兽若是灵智开化,修道之心远胜于我辈。这木石一类,虽说表面看来并无生命,但年深日久,下接地气上承日月之精华,再有机缘巧合之下,也自会有灵识产生,聚精成魄,精魄即成,灵智开化,化形成人,便可上承天道,修行道法。”
张翼轸侃侃而谈,将先前倾颍与他所讲的木石一类如何机缘巧合之下,得日蚀月蚀之精华,化形而出感悟天道而修行有成一一说出,其中又夹杂少年万物平等道法公正的些许想法,说到激昂之处,一时忘记身处高台之上而台下有百十道友,只将这番演说当成他入得道门以来,从灵空之处所学,从典籍之中所得,从倾颍之口所知的种种道法归纳在一起,经过他的理顺和理解,经由这个当众演说的机缘,总结成他的个人心得体会。
这般慷慨激昂之下,张翼轸竟一连不停说了一个时辰,仍然意犹未尽。
台下众人如闻天书,无不惊讶万分之下又被其中的奇妙之处震惊,都没想到,日蚀月蚀,日升月落,甚至于那乌云密布之中,犹如天开眼一般裂开一缝,那一道汇聚精华的日光所照之处,不知是哪株树木哪块顽石得了这莫大的机缘,从而从混沌无知中醒来,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真实。
或许是为了配合这少年的演说,方才还丽日当空的天气,不知何时从远处飘来几片云朵遮住了太阳。看似不大的几片好象无意经过的云朵竟在凝霞崖上空,慢慢地汇聚起来。不消多时,从远处飞来的云朵越聚越多,等众人从少年的演说之中惊醒过来,猛然发现,头顶上的天空已然被乌云遮了个严严实实,再也没有一丝光线。
蓦地,乌云正中忽然裂开一个圆洞,就像有人故意用手将乌云中间捅破一样。一道强烈而刺眼的阳光从圆洞中激射而出,房间大小的光线正好照射在凝霞崖上一棵千年的柏树之上。顿时这棵柏树熠熠生辉,浑似一棵燃烧的火树一般,光芒四溢,树身、树冠全部沐浴在无比璀璨的光辉之中,让人不敢逼视。
恰好一阵风吹过,树枝在光芒之中摇曳,叮咚作响,宛如天乐。仿佛就在这光照之下,这株柏树便要在众人的目光直视之下,就如那少年所说,几乎就要化形而出,变成一名笑容可掬的清瘦老者站立在众人面前。
饶是众人修道多年,在这般天降异象的震憾之下,都张大了嘴巴,一时,都看得痴了……
第一卷 少年游 第二十八章 天人感应
莫说台下众人心中的惊讶,便是真平也一时心中震惊不已,不仅是为少年那一番惊人的言论而心生敬佩,更为眼下这一天降异象而无比骇然。真平道法高深,道力浑厚,自是知道若是修为达到飞仙境界,便可一言一行合乎天心,若是论道到那微妙精微之处,自有人天感应,所谓天女散花、天乐齐鸣便是如此。这少年道力低微,便是修行不过刚刚入境且尚未巩固,以这般道力论道如何感得这天象相助?
台下的一众弟子个个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先前这台上少年所讲木石如何机缘巧合之下,汲取日蚀月蚀精华,其后化形而出,如是等等,这一众弟子俱是姑且听之,多数当作轶闻趣事来听,便是半信半疑者也没有几人。便是那少年说得天花乱坠,却与往常所学道门典籍有所出入,信奉典籍如圭臬的道门中人,哪里会轻信这十五六岁少年的信口开河?谁知这少年方才讲完,竟是人天感应,感得天降异象,那一道自天而降的光线也如同一击重锤,生生将一众弟子刚强牢固的内心信仰击出无数道缝隙,由不得让人顿时对少年所说心中生信。若是虚空之中再有那天乐齐鸣,怕是这一众弟子会全部伏在地上,诚惶诚恐地拜谢天恩。
即使那成心要看张翼轸出丑的吴沛,也愣愣地呆立不动,心中波涛翻滚,被这天降异象惊骇得屏住了呼吸。他万万没有料到这个年纪轻轻、道力低微的少年,演说这般虚妄之说,却能感得风云变色,一时竟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莫说他人惊诧万分,身为当事人的张翼轸,也是痴痴地望着眼前所真切发生的一切,揉揉眼睛,还暗中在他的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痛得咧了咧嘴,仍然感觉恍如梦中。怎么可能?真的这般机缘巧合,他刚刚讲到这木石之物是如何借得天地灵力化形聚魄,这便乌云密布间,就有一道醒目的光芒从天而降。这还不算,又偏偏无巧不巧地正好照射在这千年柏树上,这等难遇难逢之事,却是片刻之间发生在凝霞崖上,发生在一众弟子众目睽睽之下,怎不让这个心怀不安、底气不足的少年心中无比骇然的同时,又激起万丈惊涛骇浪!
正当这一干人等被这般情景震惊之时,这天上乌云忽然间风起云涌,只眨眼间,这匆匆而至的乌云竟四下消散,消失得一干二净,只余几朵棉花一般的云朵散乱地飘在空中。碧空如洗,娇阳当空,就如刚才的一幕丝毫未曾发生一般。这般风云变幻,直让场中台上台下一众人等再无半分怀疑少年木石化形之说的念头,齐齐将目光射向台上的少年。这目光充满了敬佩、热切、向往和一丝的妒嫉。
就在众人头顶上的半空之中,在一朵房间大小的白云上面,有一个绝美的少女正掩嘴暗笑,低头瞧见云朵之下凝霞崖上一众痴呆的表情,尤其是台上那个一脸惶恐不知如何应对眼前一切的少年,她脸上笑意更盛,得意地说道:“哼,这般小小手段也让你惊呆不已,若是你知道我根本不是那竹仙,而是这普天之下四海内外所有水族的公主,倒不知你是何等惊讶的表情!今日聚云助你一臂之力,也算是小小回报你当日仗棍救我之恩。”
原来这云中清风玉袖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竹仙”倾颍。这倾颍仔细看着台上张翼轸在震惊之后,又强自恢复平静,一脸谦和的笑容和台下一众弟子相谈甚欢,间或满脸肃然地讨论话题,又或是眉飞色舞地解释什么。倾颍那堪比云霞的面容灿然生光,暗道:这呆子,这木石化形聚魄之言是我泄露天机告诉他的,这乌云密布的异象又是我吞云吐雾所成,却全当成了你的功劳,哼,不知你以后要如何谢我才好。
说完,忽又想到这般想法倒与向他撒娇无异,不由得脸上绯红,恨恨地一跺脚,便驾云离开了此地。
此后两日的立而论道和争而论道,便只由极真观的几名弟子上台表演一番而匆匆作罢。众人对于那木石化形聚魄之说兴趣颇高,毕竟是初闻之下,在震惊之下更多了猜测和想象!试想,这华山不知已有几万年岁月,这山间草木山石数不胜数,得那日蚀月蚀精华者也不知几何,怕是华山之上便是这极真观之内,或许就有那木石之精也未可知。
众人的讨论不再是信不信木石之精可否修道,而是这木石之精化形而出,游走世间,到底是正是邪,修仙修魔?众人众说纷纭,最后分成两派观点,一是既然这木石得天地之精华,秉承的乃是天地元气,世间最冲和中正的力量,断然是正气凛然,生而为正道中人。另一派观点则是,这木石之形得天地之造化,本无善恶观念,便如它们本性一般,树木既可盖房建屋作栋梁之材,也可以引发大火为害人间。所以它们化形而出,若先遇到正道人士,从善入善,便是正道。若遇到魔道,种魔得魔,便入魔门。
两派观点互相争执,互不相让,一连争论了两日,谁也无法说服对方,最后便一齐请张翼轸作出结论。
张翼轸这两日间成为焦点中心,一时还不适应。那灵空自从前日不见后,这两日间也从未露面,除了真平淡淡问了一句之外,其他人都在热衷于讨论木石化形,早就忘记了灵空这个烧火道士。张翼轸没想到他的一番言论引发了这般声势浩大的讨论,颇有些意料不及。只想早早结束此事,回到小妙境中过那种参悟道法、清除杂草或是耕种农物的随心自在的生活,见众人问起,无数期待的目光交织成网向他网来,张翼轸经过这两日的锤炼,虽说已然心境稳固了许多,但还是难免有些忐忑。好在他这两日间也未曾闲着,和众人一起争论木石化形而出之后的善恶,将倾颍和戴婵儿前后综合对比,想了一想,便在心中有了结论。
“我倒更倾向于那遇善为善,从魔入魔之说。但木石之物化形之前虽无生命,亦有阴阳属性,比如说那竹子便有气节,瘦而娉婷。而杏树娇艳多姿,花枝招展,艳有妩媚。依我看来,这木石化形之后,也并非完全无善无恶,而是依据其本身特性,自有其天生的善恶取向。比如说松树若是化形而出,其性格应是秉直高洁。而藤蔓若是成形,想必性格中会多一些阴暗、偏激。但若是其后松树遇到邪魔外道,被他们诱惑引入歧途,便是那道貌岸然的魔人。藤蔓遇到正道人士,入我道门,虽然天性中的阴暗难以全部消除,便终究会是正人君子,哪怕是心狠手辣的正人君子。”
张翼轸说完,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山风阵阵,吹得凝霞崖上那棵柏树连连摇动,远远望去倒也像是随声附和少年所说。
第一卷 少年游 第二十九章 忽见仙女下凡尘
这两日来吴沛心情复杂,难以言表。
一来他也为张翼轸的木石之形的说法深感奇异,意动之下也用心参悟一番,夜间回到房中还查阅不少道门典籍,却难以找到只言片语的记载。二来此次论道,三元宫只派两人出面让他大为恼火,况且真明掌门有意让他在这次论道中力压三元宫一头,如若成功,身为二代弟子的吴沛则有望接替真平道长执掌极真观刑律。刑律一职至关重要,若是执掌得当,赏罚分明,或可成为下任掌门人选。而吴沛出身长安城中高门望族,自视甚高,道法修为也颇为浑厚,已然稳固在渐境境界,便是在三大道观所有的二代弟子中,也是个中翘楚。所以吴沛有意要在此次论道之中大出风头,赢得名声。
不料三元宫只派了两人前来,虽然这二人辈分不低。灵空身为三元宫掌门灵动平辈师弟,与真平身份相当,而其弟子张翼轸年纪不大,道力低微,但因其师灵空的缘故,也是三元宫二代弟子。但此二人,一人是“烧火道士”,一人是初入道门连入境也尚未稳固,便是极真观随便一个三代弟子也比他道力深厚。如此二人前来,让吴沛大失所望。
更让吴沛郁闷难安的是,这烧火道士灵空,不讲玄而又玄的道法,反而讲起烧火做饭,竟也颇有几份妙意。而那个道力低微的张翼轸更是让人大吃一惊,开口便说出惊世骇俗的木石化形之说,在他认定为虚妄之言之后,却引来天降异象,赢得满堂喝彩。这还不算,便是连真平道长也似乎认同他的片面之说,这数千年来以来道门典籍未曾记载的木石化形,被一个十五六岁少年随口说出,竟让极真观上下极为重视,一连讨论两天,便连立而论道和争而论道也忽视不理,这传将出来,岂不让天下修道之士耻笑名满天下的极真观这般轻易被一个初入道门的少年戏耍一番?
所以眼看三日论道行将结束,张翼轸在众人面前再一次侃侃而谈,将木石化形而出之后的善恶论证一番,吴沛眼见三日之间寸功未得,终于忍耐不住,上前一步,一脸冲淡的笑容,问道:“张道友,你这般言之凿凿说那木石化形之事,我遍翻道门典籍而没有丝毫发现,却不知张道友从何得知这番渺渺天机?若是以张道友的道法和道力修为,怕是不足以感悟天道,上窥天机所得吧?”
真平听出了吴沛的言外之意,知道他是心中不服这三日来张翼轸风头一时无两,不由得微眯双眼,不知心中想些什么。一众弟子自是知道吴沛为人高傲,向来自恃出身高贵,对多数出身贫寒之家的同门也多有轻视,所以对他言语之中的讥讽也习以为常,见多不怪了。但也有少许同情张翼轸的弟子,不知道这位语出惊人的少年会如何应对吴沛不怀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