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仙路
灵动捻须颔首,说:“如此也好,我就将这女子收为我的关门弟子,法号光声,暂随张翼轸住无烦居修习道法!”
灵性、灵悟、灵静和灵空一起施礼祝贺:“恭喜师兄收徒!”
张翼轸也是无比欣喜,略一沉吟,说道:“此后你便是我的师妹了,哈……师妹,你本体乃是画卷,从画而生,若是叫画中仙也恁的俗气了一些,不如就叫画儿……你意下如何?”
那女子一怔,忽然嫣然一笑,盈盈施了一礼,说道:“画儿谢过主人赐名!”
张翼轸双手虚扶,让画儿勿要多礼,说道:“莫要叫我主人,我们以后便以师兄妹相称。画儿,来,拜过你的师傅灵动掌门!”
画儿对张翼轸言听计从,当下冲灵动盈盈一拜,说道:“画儿拜见师傅!”
一拜之后,也不等灵动答话,自行起身目不转睛地看着灵动,嘻嘻一笑问道:“师傅,师傅是做什么用的?”
灵动堂堂一代三元宫掌门,被画儿无心之言一问,竟是一时语塞,愣了片刻,终于忍俊不禁,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画儿虽是娇美绝艳,但思维单纯便如初生幼子,无正无邪,无善无恶,正合无上天道之无为之意。灵动不但收得如此高徒,而且郁郁心中六十年的心结全然化解于无形,如此意外的重大收获怎不让灵动老怀大慰?灵动原本一直担心画儿化形之后会当面质问他当年为何突下狠手,不料画儿不但失去记忆,还犹如初生之儿纯净无诤,当面问他这位名动天下的三元宫掌门“师傅是什么用的”!
灵动心开意解,直觉心中如同春风吹拂,一颗稳固的道心竟渐渐松动,随即“啪”的一声,竟是突兀地生了一道裂痕!
灵动仍然大笑不止,画儿也咯咯地笑了起来,一把拉住张翼轸的手说:“主人,那个白胡子老头有什么喜事,为何笑个不停?”
张翼轸却觉察出灵动的异常之处,只见灵动脸上笑容突然凝固不动,人也站立当场一动不动,双眼紧闭,脸上再无半点活气。若非一脸诡异的笑容,灵动此刻便和死人一般无异!
张翼轸大骇,正要向前却被一脸肃然的灵静摇头制止。一时,现场一片寂静,几人都静立不动,一言不发地看着突生变故的灵动。
灵动此刻却是封闭了六识,稳固如山的道心开始接二连三地裂开无数道缝隙,紧接着,从这些缝隙之中如雨后春笋般长着无数花草。各色花草异彩纷呈,五颜六色美不胜收。不多时,原来如山般的道心竟是长满花草,遍地花香,生机勃勃。
灵动心有所悟,任凭各种异象自然生成,只在静中旁观不语。
忽然,灵动感觉一阵春风吹来,风吹草低,春风化雨。雨润大地,花香袭人,当真是一片欣欣向荣生机无限的景象。灵动脑中一片空明,进入不悲不喜的寂灭境界。
几人围在灵动身边,画儿调皮地想伸出手指摸摸灵动,被张翼轸眼睛一瞪,吓得立即缩手回去,低着头躲在他的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张翼轸哪里顾得上理会画儿的胡闹,心中担忧灵动,想要问问几位师伯,却见他们都一脸严肃,只好将话压了回去。
过不多时,张翼轸忽觉脸上似有湿气,回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不知何时大殿之内竟是充满了云雾!这云雾似有灵性一般,在大殿之中缓缓转动,慢慢汇聚成一朵硕大的云团,犹如被一股力量牵引,全部弥漫到灵动脚下。
蓦然,灵动脸上凝固的笑容消失不见,转为一脸的平和之相。紧接着,灵动的鼻子和嘴巴之中呼出凝重的紫气。紫气呼出之后,自行围绕灵动周身上下旋转不定。紫气缭绕间,隐隐可见其内的灵动身上紫光闪动,衬托灵动一脸的端庄肃穆之相,当真犹如仙人下凡。
云雾此时也似乎得到了命令,从灵动脚下缓缓升起,而灵动也轻若无物般被云雾托起,慢慢升到半空。升到离地三尺高时,云雾停住不动。灵动身上的紫气渐渐地凝聚成一股紫烟,被灵动又吸回了体内。待最后一缕紫气消失,灵动猛然睁开了眼睛,眼中紫光一闪便如朝阳初升,只一亮,随即恢复如初。
只听灵动哈哈一笑,便从云雾之上一跃而下,落到地上。
灵性、灵悟、灵静和灵空顿时一脸喜色,一起躬身施礼,说道:“恭喜掌门师兄成就仙道!”
灵动眨眨眼睛,掩饰不住一脸的兴奋之意,冲几人一拱手道:“同喜,同喜!今日一举突破化境,成就地仙之身,全拜翼轸和画儿所赐,请受我一拜!”
说着,灵动竟朝张翼轸和画儿深躬一礼,吓得张翼轸急忙跳到一边,连称“不敢”。画儿却呆呆站着不动,生生受了灵动一礼,画儿虽是无心,但毕竟当年灵动伤她,如今坦然受了灵动一拜,只怕也是一饮一啄。
愣了片刻,画儿歪着头看着灵动,说道:“你这白胡子老头和刚才好象不一样了!刚才能看清楚,现在站在面前,却又好象远在天边一样,看不分明。咦,真是怪事!”
一旦进入地仙境界,天人合一之境大为精通,似远还近,如真如幻,一步千里,端的是神通妙用无穷。画儿此话一出,张翼轸倒是不觉其中深意,灵性等人却是暗中惊叹这天地造化之人果然非凡一般,虽然看上去如同幼儿,但这般眼界和感应不比化境之人逊色多少,竟是一言道出了灵动的地仙之境的玄妙之处,怎不让人心生感慨!
灵动如今修为大涨,心性也更是坦然,眼见几位师弟修为也各有松动迹象,便准备将心得体会传给他们,以求共进大道。当下便让张翼轸带画儿回小妙境,同时吩咐灵空让他去执事房安排人手,在小妙境中再建几座竹屋以方便画儿起居。
张翼轸谢过掌门的关照,手持画卷领着画儿出得大殿,赶往小妙境。灵空见状也要尾随出去,却被灵动叫住:“我这里有些修道心得,灵空也你留下一同参详。”灵空点点头,却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似乎不去烧火听灵动说法吃了多大亏一样。
灵动也不理会他,待张翼轸二人走后,这才一脸凝重地说:“画儿虽是已然化形而出,此事已了,但六十年来除了自责当初不该对画儿痛下杀手之外,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思忖至今,也不得其解。”
“那藏经阁乃是我三元宫重地,寻常人等是不得入内的,那幅画卷究竟是何人挂在阁楼,而那画中女子又是何人?六十年间我翻遍三元宫前辈记载,均无此事。不过据我推测,此画卷应是三元宫某任掌门所留。此事虽是颇多疑问之处,但倒也并非当紧之事,我只是一提,以留待日后你等有了机缘再探究一二。”
“我已晋身地仙之境,人仙还可久居凡间,传言所说地仙却因上合天道,不可在人间停留太久,以免被上天责罚!虽此说未见道门典籍记载,不过万一是真,只怕不久便有十洲来人相邀,中土我已无法久留了,要去十洲之中的一洲居住,所以这掌门之位我便传给灵性!”
灵性一听,正要站起说些什么,被灵动伸手制止。
“我意已决,不必再说。方才张翼轸在此有些事情不便透露,听他所说路上遇到天媪子和魍魉,这魍魉虽是凶鬼,倒是不难对付,只是这天媪子来历不明,依我推测,恐怕是魔门中人……”
“什么?”灵性等人顿时大惊失色,若不是此话出自地仙灵动之口,他们几人断然不会相信魔门会重现于世。
第二卷 金错刀 第十六章 画儿心遂世人情
“应该不假!”
灵动言之凿凿地说,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魔门久未出世,积蓄千年之力,再次现形于世也不足为奇。不成想我成就地仙之身,却在同时听到魔门现世,正是福祸相依,事有两面。若是魔门大举现世,怕是十洲也非清净之地,难免也会波及。不过十洲毕竟地仙众多,飞仙也有不少,倒无须多虑。我只是担心翼轸,他既然与天媪子结仇,以魔门之人睚眦必报的性格,定会寻机置翼轸于死地!还有那青丘也不可小觑,夺舍之法凶险万分,且极难成功,竟被他成功数次,说明此人心性坚韧意志坚定非常人可比。灵空你日后要督促翼轸精进道法,提高自身修为,多一些自保之力总是好的。”
灵空点头应允,心思却早就跑到五脏阁中,在想九灵老儿到底用了何法竟让他吹不动棋子,真是咄咄怪事,对于灵性所言却没有听进半句。
灵性正色道:“师兄,魔门现世必大有所图,那天媪子既然连金翅鸟都敢捉拿,想来我中土道门他们必是不放在眼里。只是不知魔门到底有何所图,我等也不好主动挑衅对方,难道只能坐观其变?”
“呵呵,灵性,稍安勿躁!”灵动笑呵呵地安慰灵性。
“四时变化,大地如如不动。朝代兴亡,天地悠悠而过。以不变应万变,何尝不是一件聪明之举?魔门在未大举现世之时,我等又如何大肆出击,搅乱天下平静,令道门人心惶惶?是以静以修身才可动以济世,灵性,以后当了掌门,还是要学会世俗灵活一些,若不入世,又如何修得出世之道!”
灵性正容道:“谢过掌门教诲!”
“魔门现世非同小可,师兄大道初成可否感应上天,是否天庭压不住了天魔?”灵悟一脸憨厚,粗声粗气地问道。
“我只是一个区区的地仙,不是飞仙更非天仙,如何能感应到天庭?”灵性自嘲地笑笑,伸出一根手指,说道,“天之道,我等自是无法窥测天心,但这世间乃是天庭之根本,天地之间一呼一应自是不差,既然天威莫测,我等自是尽人事听天命,安心做好份内事便是最好。”
灵悟点头受教。
灵静缓缓打开山河扇,又慢慢合上,文雅地一笑,说道:“我不问天不求命,只是在想那个画儿生得这般眉眼如画,不知那个懵懂少年与如此美人常在一起,是否会心生邪念?”
“哧……”一直不发一言的灵空却是对灵静此言不以为然地讥笑了一声,“我对我那徒儿,倒是放心得很,不劳灵静师兄多虑!”
按下灵动师兄弟几人继续商议不提,话说张翼轸和画儿一先一后赶回小妙境。
一路上,画儿问东问西,如同一个对一切好奇的三岁孩童。开始时张翼轸还颇有兴趣解答一二,问得多了,让他不免头大起来,对于画儿的诸如“为什么树上不能长石头?”“山为什么是石头做的,不是木头做的?”“画儿会飞,为什么主人师兄不会飞?”等等问题,张翼轸一律不予作答,被画儿逼得急了,他只好胡乱答道:“等过些时日画儿自己就会明白了!”
“可是……过些时日是多久?刚才主人师兄说完,到现在是不是已经过了些时日了,可是为什么画儿还是不明白!”
“……”张翼轸落荒而逃。
张翼轸将无烦居收拾干净,让画儿入住,他且重新搬回原先的竹屋。
画儿用手指着无烦居几个大字,比划了几下,说道:“无烦居!定是主人师兄起的名字,画儿喜欢。那你的竹屋是叫无忧斋么?”
无忧斋?张翼轸闻言大喜,画儿虽是如同孩童,心思却是玲珑剔透,一直以来自己竟是忘了给竹屋命名,不料却被画儿一语道破!……等等,张翼轸忽然明白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着画儿。
“画儿,你识得上面的字?”
画儿歪着头想了一想,一脸不解地说:“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看就知道怎么读,是什么意思。这就叫识字么?”
是了,张翼轸心道,画儿乃是画卷所生,必定天生感染书卷之气,再加上所处阁楼正是藏书楼,日夜薰染之间识字解义也是正常。
“画儿,不许再叫我主人了,也不许叫主人师兄,记下没有?只叫师兄即可!”
“可是主人,为什么不能叫主人师兄,我就觉得主人最好听了!而且画儿觉得,主人身上有一道气息让人觉得格外亲切,仿佛天生就让人心生温暖和舒适。”
“不许就是不许,画儿听话,以后就叫我师兄。听话的话就有糖吃!”
“糖是什么东西?”
“糖是甜甜的东西,可好吃了。”
“可是……甜是什么东西?”
“……”
便在这般一问一答中,在张翼轸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画儿之后,一男一女二人已经收拾停当,就在这小妙境中一人一屋各自住下。
然而不管张翼轸如何循循善诱,画儿却总是改不了口,一口一个主人师兄地叫,让他颇为无奈。张翼轸甚至暗中请教玉成,奈何玉成又一次进入沉睡之中,没有作答。
这一日中午时分,灵空满脸堆笑出现在小妙境,手中竟然提了一个食盒。
张翼轸深感意外,自从他来小妙境后,灵空从未在吃饭时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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