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剑惊云
〃紫薇不加思索地回答。
〃为什么?〃宫燕秋的心头之火未消减。
〃就是因为不能!〃慧黠又回到了她脸上。
〃我要知道理由!〃〃浪子,我们象目前这样不是很好吗?〃紫薇笑了笑,笑得很苦涩,眸子里的火燃也突然消失:〃何必一定要问原因呢?有些原因是很伤感情的。〃〃我更不懂!〃〃将来有一天你会懂的。〃〃紫薇!〃宫燕秋按着的手变为抓,紧紧握住她的皓腕:〃听你的口气,你好象并不喜欢我?〃〃我很喜欢你,打从普慈庵外第一眼看到你时就已经喜欢上了你,前提只限于喜欢,不能要进一步。〃〃到底为什么?〃我已经说过不能两个字。〃人最想得到的,便是他想得到而得不到的东西,而一旦心里起了〃想得到〃的念头;就象柴薪被点燃,很快便成为熊熊烈火。
宫燕秋的一点心火,已变成了烈火,他的目光更使人心悸;紫薇现在的心已在悸动,脸更红,能助长烈火的红。
〃紫薇,我不喜欢听不能两个字……〃〃浪子,只怕你非听不可。〃〃紫薇,你可别误会,我没有什么歪念头,只是喜欢你;只是想……〃话锋顿了顿,他在想如何措词。
〃只想什么?〃紫薇在暗暗咬牙。
〃只是想我们之间应该距离更短些更亲近些。〃〃不能,这已经过份了。〃紫薇用力抽回手。
宫燕秋惊愕地望着她。
紫薇起身走到门边,向外望了望夜空,然后关上门; 回到桌边,没再坐下,眸子己恢复正常。
宫燕秋深吐了口气,把心火压低下去。
一个始终在心里的老问题又涌上脑海,籍着酒意,他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
〃紫薇,我只问这一次,以后绝不再提它……〃〃什么?〃〃你到底是不是复仇使女?〃宫燕秋的神情立变严肃。
〃在你是,在别人不是。〃〃什么意思?〃〃因为这外号是你替我起的。〃〃那就是说你不是真正的复仇使女?〃〃我已经回答的很清楚了。〃〃那……真正的复仇使女该是谁?〃宫燕秋两眼直盯着紫薇,似两把利刃,象要戳穿她的内心,看看她这句话可信的程度有多深。
〃真正的复仇使女就是复仇使女!〃回答的不是紫薇,而是另外一个似曾相识的女人声音,而声音就近在咫尺。
宫燕秋心头大震,但他仍坐着不动,急急捉摸声音的来源;两边是房间,一间是紫薇住的,她一直守着没离开过。
另一间是自己的,回来到现在没进去过,难道人藏在里面吗?再一个可能人在窗外,明间朝后开了两个窗子,窗外是院子。。。〃是谁呀?〃紫薇首先开口喝问。
〃复仇使女!〃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三个字,给人以极大的震撼。
宫燕秋望向那声音,这已证明了紫薇不是复仇使女,紫薇却瞪着左边那扇窗,因为声音来自窗外。
房里有灯火,无法外望。
宫燕秋站起身来,努力沉住气道:〃深夜光临,有什么指教?〃他全身抽紧了,这是完全估不到的意外。〃有几句话跟你谈!〃窗外声音回答。
〃有话要跟在下谈?〃〃不错!〃〃请进来谈好吗?〃〃用不着。〃宫燕秋明知这句话是多余,对方是绝对不会随便现身的。
一个强烈的意念,极想见一下这个可怖人物到底什么样子。
在鲁班庙,她现过身,但只是个模糊的影子,当时一直怀疑她是紫薇的化身。
〃芳驾有什么话要和在下谈?〃沉寂了片刻。
〃算了,另等机会谈吧!〃〃为什么?〃宫燕秋大感意外。
〃现在谈不大方便,而且你也可能不会回答我的问题,还是等待适当的时机和地点的好,我走了。〃声音顿沓。
宫燕秋却木住了,复仇使女要和自己谈的是什么问题?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主意?诡秘的人,行事总是诡秘的。
紫薇冲到窗边,推开向外张望了一阵,回过身来。
〃她真的走了!〃〃这可真是古怪,突然而来,又莫名其妙地走……〃宫燕秋微摇着头,想不透这当中究竟是什么文章。
〃她说要等适当的时机和地点跟你见面。〃〃现在的时间和地点有什么不适当呢?〃〃谁知道!浪子,你这三天一定很劳累,歇了吧!〃复仇使女这一搅,把原先那份微妙的气氛完全破坏无遗,双方都有意兴阑珊的感觉。
宫燕秋淡淡地道:〃好,歇着去吧。〃夜已深沉。
宫燕秋在床上翻来覆去就睡不着,连一丁点睡意都没有,他在想复仇使女,满脑子都是复仇使女模糊的影子。
只是个影子,鲁斑庙留下的神秘印象。
紫薇不是复仇使女已成定论。
复仇使女血洗南阳王府,在襄阳也有不少条人命案送在她的刀下。
但宫燕秋现在的意念很古怪,他并不感觉到她恐怖,只是觉得她神秘,复仇使女为他而杀人,两次解了他的围,到底为什么?他想不透。
现在复仇使女又自动找上门,目的又是什么?更加猜不透。
想心事,习惯上是闭眼的。
宫燕秋睡不着,但他的眼睛是闭着的,突地他感觉一双软软的手在脸颊上摸了一下;他大惊睁眼。
眼前漆黑,灯不知什么时候灭了。
这屋里除了紫薇没有别人。
陡然间,他的心狂跳起来,孤男寡女同住在一个屋顶下,是在酒后,又是这种时份,直觉上便会生出某种反应。
〃紫薇!〃他轻唤了一声。
没有反应。〃是紫薇么?〃他又叫了一声。
依然没有反应,但他自己有了反应,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不是紫薇身上的香味,但香味发自女人的身是无可置疑的事。
头一扬,双肘撑床,他想起身。。。。。。〃别动!〃是女人的声音,绝不陌生。
〃复仇使女!〃宫燕秋断然地叫了出声。
全身的细胞在这瞬间完全收紧,神秘而恐怖的复仇使女就站在床边,而他是躺着的,如果她有所图谋,他毫无反抗的余地。
她说另等适当的时间和地点,现在的时间地点适当么?〃浪子,你最好是不要大声。〃复仇使女提出了警告。
〃宫燕秋努力镇定了一下,这时,他已可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床边,两人之间的距离是两尺,也就是一伸手就可以要命的距离。
对方仍然蒙着面,与在鲁班庙所见没什么差别。
〃芳驾有什么指教?〃〃你曾经到一个神秘的地方看过一个病人?〃宫燕秋心头一震,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又为什么匆匆找上门来问这件事?〃不错,有这回事!〃宫燕秋无法否认,事实上也没否认的必要。郎中本来就是替病人看病,并非稀罕事。
〃病人是何许人物?〃〃不知道。〃〃你连医治的是谁都不知道?〃〃人家不说,在下便不方便强问,因为在下是江湖郎中,不是普通医生,江湖人应当尊重江湖规矩。〃〃好,算你有理,病人得的是什么病?〃宫燕秋心念电转,复仇使女追问得这么仔细,居心何在?如果自己说了实话,因而导致严重后果,至少要负道义上的责任。
想着,眼前又浮现出刺在病人前胸的红龙。
〃一般的老人病。〃〃你说谎。〃〃什么意思?芳驾凭什么说在下撒谎?〃宫燕秋心头又是一紧。
〃不凭什么,凭你的话不近情理!〃〃问以见得?〃〃非常简单,襄阳有的是歧黄名家,不会医不了一般的老人病,说什么也找不上你这江湖郎中。〃复仇使女够厉害,一语中的。
〃这很难说!〃宫燕秋力持镇定,〃医道有如武道,各有专精,又如百物互相生克,江湖郎中未必就逊于杏林高手。〃〃你在强辨!〃〃如果在下问芳驾为什么要探听这档事,芳驾肯坦白相告么?〃〃浪子,你弄明白,现在是我问你,如果我要你的命,不费吹灰之力,你最好是实话实说。〃〃我浪子不受威胁。〃宫燕秋的傲气已被激发。
〃你真的不怕死?〃〃人迟早总是要死的,尤其是刀头舐血的江湖人,随时随地都处在生死边缘,被杀或是杀人,无时无地不可发生。
就像是现在,芳驾只是举手之劳,没什么好怕的。〃宫燕秋说得很慷慨,但也很淡然,他真的不怕死么?他甘心死在复仇使女的刀下么?当然不是,人没有不怕死的,只是基于大丈夫男子汉置身在无可避免的情况下,不愿表现怯懦而已。
此刻,仿佛复仇使女冰凉的刀已刺入身体…〃浪子,我要看你多有种!〃左肋下起了尖刺的感觉,刀已对正了致命的部位,只消轻轻一送,生命之火便告殒灭。
宫燕秋呼吸窒住,血液也停止了运动,生与死的抉择,他一万个该活下,大任未了,将死不瞑目,可是能屈服么?他不是能屈能伸那一型的大丈夫,他是铁铮铮的男子汉,不能为了自己怕死而出卖了别人。
固然那胸刺红龙的神秘病人很可能不是善类,可是单凭想像而牺牲别人;并非武士之道,更何况复仇使女已明显地不是善类。
于此,他宁愿选择死。
至高至大的勇气和节操,将在此时表现。
〃芳驾尽管下手!〃〃你真的愿死。〃〃如果是公平决斗;在下有剑在手;那又当别论。〃〃可是现在你没反抗的余地?〃所以在下等芳驾下手。〃〃我杀的人太多,不在乎多你一个。〃〃当然,在下很明白这一点。〃宫燕秋已铁定了心宁死不屈。
复仇使女不知在考虑什么,没立即下手。
一阵可怕的沉默。宫燕秋什么也不去想;想多了便会决心动摇,他把思维保留在空白状态;静侍生命陨灭的那一瞬。
〃很好;你既然决心要死;我成全你!复仇使女打破沉默;声音冷得像冰锥。
宫燕秋牙关倏地咬紧;就像法汤上的死刑犯;听到了监斩官那一声大喝〃行刑!〃的感受完全一样。
复仇使女并没下手;不但没下手;还把刀收了回去。
宫燕秋大为意外;但没有死里逃生的感受;因为复仇使女随时可以再出刀,她之收刀必然又有什么打算。
〃浪子;我暂时不想杀你!
〃为什么?〃〃留你一张还能开的口,也许有用处。〃〃也许你会后悔失去这机会。〃〃后悔?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我要杀你,随时随地都可以,不争现在这一时,这可不是吹。〃〃很难说!〃宫燕秋坐起半身,右手已抓起横在床里的长剑,剑在手中便等于有了一笔可以一搏的本钱,不一定赢,但至少有了本钱。
〃浪子,你别认为抓到了剑,我说过不杀便不会再下手,否则你一样毫无机会〃。复仇使女分毫没动,还保持着刚才的距离。
〃可以试一试的。〃〃用不着试了,以后再说。〃〃在下可以告诉芳驾一句话……〃〃什么?〃〃来请在下看病的是谷府大公子的二先生,芳驾要想知道病人的身份,无妨去问他。〃宫燕秋并非感于复仇使女不下杀手;而是想到她曾替自己解过围,礼尚往来,所以提供了二先生这一条线索。
事实上他自己也极想打破这个谜团。
〃应该找谁是我自己的事。〃复仇使女冷冷回答。
宫燕秋为之一窒,自己好意提供她这条线索,她竟然不领情,这种秘而可怕的女人;到底是什么心态?人影一晃,复仇使女像鬼魅消失。
宫燕秋抓着剑下床,房门是半开的,他这才想起紫薇进房时忘了上栓,否则复仇使女不会如此来去自如,对过紫薇的房门关得很紧,这边谈话虽然是低声,但总还是有声的,竟然没惊动她,想来是喝多了酒的缘故。
判断时辰,距天亮已经不远,他又回到床上,经过了这大折腾;他反而很快地入睡了。
□ □ □ □一觉醒来,已是近午时分。
漱洗后出房,小二在明间里打转,桌子已收拾清楚,却不见紫薇的影子,宫燕秋稍感奇怪,女孩子通常是不睡懒觉的。
〃郎中先生,您起来了!〃小二立即哈腰。
〃有事么?〃〃二先生来访,已经等了好一阵子了。〃宫燕秋大喜过望,他正愁找不到二先生,想不到他会自己来;心里的疑问一股脑儿涌上心头。
这正是释疑的好机会,忙道:〃快请!〃小二期期地道:〃郎中先生,病家……全被挡了回去,您。。。。以后还看不看病?〃宫燕秋道:〃以后再说吧,快请二先生!〃〃不用请,区区已恭候多时了!〃随着话声,二先生已步了进来。
小二忙退了出去。
〃请坐!〃宫燕秋拉了拉椅子。
两人在桌边坐下。
〃二先生一早光临,有何指教?〃〃想请教一个问题。〃〃噢,请说!〃〃家主人得的是什么病?〃宫燕秋大感错愕,复仇使女问的问题,二先生也问同样的问题;这是为什么?既称家主人;那病人应该就是谷家的老主人无疑,自己是由他亲自随轿送去的,他为什么不问主人或管家而要问自己;当中有何蹊跷?心念数转之后道:〃二先生因何有此一问?〃〃出于对主人的关切。〃二先生勉强笑笑。
〃何不问随侍贵主人的那位管家。〃〃这……〃二先生沉默了片刻,〃恕我托大,要改称你老弟;老弟有所不知,家主人的脾气十分古怪,除了他亲信的管家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