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剑惊云
“是!”贾依人应了一声,转到隔壁。
他推门进去,一看,登时呆了一呆,房里一共三个人,地灵门门主江陵夫妇;另外是一个长了满脸黑麻子的少女。
黑麻子少女坐在床边,一见贾依人登时怒目圆睁,眸子里冒出了火花,忽地站起身,作势要扑向贾依人。她才一动,打个踉跄,江夫人忙伸手扶住,把她按回床上,柔声道:“宝贝,你身体不好不能动气。”
“啊!啊!”黑麻子少女张开嘴直叫。
贾依人立即就明白了,老浪子凭他奇特的易容术,把迷人的尤物野山花变成了人麻子。还使她成了个行动不便的哑巴。他直想笑,但笑不出来,因为这并非是可笑的事,而是个严肃的问题。
“贾少侠。”地灵门主江陵开了口,“你立刻赶江边码头去,有人在等你办一件事,分秒也不能耽搁。”
“哦!”贾依人怔了怔,“是谁在等?”
“你一去就知道了!”
“江门主可有浪子的消息?”贾依人忍不住追问。
“你到码头可能会碰到他。”
“啊!”贾依人啊了一声,转身便走。
贾依人到了门边,回头望了野山花一眼,这一眼,使他下意识地心头一刺,野山花的眼睛似乎要喷出血来。
那是愤极恨极的表示,由于野山花已变成了大麻子,神情近乎恐怖,原本属于野山花的那些特色半点也找不到。
她已是另一个女人,丑陋得使人恶心。
任何人也想不到她就是名扬江湖的尤物野山花。
□ □ □ □
江边码头。
太阳已经升起,照得江面银鳞闪闪,大乌蓬,小爪子,有的装载货物,有的正在扬帆,忙碌而热闹。
贾依人来到这里,他不知道谁在等他?正在张望之际,一个苦力模样的年轻人挨近身边。
“您是贾公子?”
“懊,不错……”贾依人并不认识这年轻人。
“小的已经等很久了有位公子要小的给您捎封信,嘻,那位公子说您一表人材,所以小的一眼就认出来了。”说着,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纸卷,双手递给贾依人,然后用手遥遥一指道:“喏!那位公子就在第三条乌蓬子上,看样子马上要启锚了。”
贾依人顺着年轻人手指瞄了一眼,口里道:“谢谢你!”随说随急急打开纸卷,上面写的字倒是不少。
年轻人深深望了贾依人一眼,吐一口水,走了开去,嘴里嘟嚷着道:“天底下真有这么俊的男人……”
贾依人可没理会年轻人嘟嚷些什么,匆匆看完纸卷,揉碎,抬头,那艘乌蓬子正在解缆他急急奔了过去。
乌蓬子已离开码头,缓缓移动,两名彪形大双收回竹杆。
贾依人扬声道:“船家,等一等,搭个便船。”
船头上的汉子连理都不理。
贾依人飞身射起,一式燕子抄水,朝船顶掠去,姿势相当美妙,引起了船上码头上一阵惊呼声。
“好小子!”大汉之一举起竹杆扫去。
贾依人凌空一折,避过杆子,平稳地落在舱板上。
男一名汉子迎着就是一掌。
贾依人伸手一捞,扣住那大汉的腕脉,五指微一用力,那大汉龇牙例嘴,蹲了下去,口里道:“你敢动……”
“住手!”轻喝声中,一个贵介公子装扮的年轻人从舱里钻了出来,又是一个俊品人物, 双方一对照,成了两株临风玉树。
这贵介公子正是林二少爷。
贾依人放开了手。
那大汉横眉竖目,连连揉搓被捏的手腕。
“朋友,你这是什么意思?”林二少爷开了口。
“对不起,想搭个便船过江!”抱了抱拳,又道:“在下贾依人,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他显得彬彬有礼。
“敝人姓林!”林二少爷寒着脸。
“懊!林兄恕小可失礼!”贾依人再次抱拳。
又一个人影挤出舱来,是个胖女人,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一眼望见贾依人,两个眼珠子就不动了。
“这位是……”
“小姑太!”林二少爷冷冷地道了一句。
“哦!小姑太。”贾依人作了个揖,“在下贾依人。”
小姑太看呆了,也不还礼,在她心目中,林二少爷已经够英俊,想不到还有比他更出色的男人。
她眸子里抖露出一种原始的贪婪,脸上的肥肉在急剧抽动,只差一点没流出口水,如果你看过饿猫瞪着鱼腥的样子,便差不多了。
林二少爷侧过脸道:“小姑太,请这位贾兄下船还是……”
他不敢作主,向小姑太请示。
“澳!”了一声,小姑太回过神来:“既然已经上了船,就顺便带过江吧!我们到舱里去,要他们开船。”
林二少爷吆喝了一声:“开船!”
两名大汉开始操作。
小姑太钻回舱里。
林二少爷朝贾依人使了个眼色,然后似乎很不情愿地道:“小姑太一向慈和,所以才允许搭便船,请到舱里去吧!”
贾依人微笑道:“不敢打扰,小弟就在外边……”
小姑太在舱里高声道:“进来吧!”林二少爷抬了抬手。
贾依人弓身钻进船舱,林二少爷却留在外面,船顺着水势,斜斜抄向江心,两名大汉奋力摇橹,人强力壮,船边激起了条条浪花。
舱里很干净,中间是张木桌,两边是固定的长板凳,小姑太坐了一边,靠进船尾方向摆了个大竹篓子。
“坐吧!”
“谢小姑太!”贾依人在对面坐下。
“贾少侠不是本地人,也不像乡下人,过江何为?”
“探亲!”贾依人欠了欠身,接着道:“在下有位远亲住在对岸村子里,己经三年不见面,特地赶来探望。”
“哦!”小姑太斜看着贾依人,像在欣赏一幅名画,逐渐,她眯成缝的细眼里,射出了异样的芒影,尽是肥肉的脸上也泛起了任何男人都能体会得到的光彩:“贾少侠,见面就是缘份,愿意到舍下作客么?”
“小姑太住在山里?”
“世居!”
“懊!看小姑太完全是养尊处优模样,怎会……”
“山里并不一定都是穷人。”
“是!是!”贾依人漫应着,目光移向那大竹篓,篓子盖得很密,外加草绳捆扎,一柄剑鞘在竹篓边。
当下有意无意地道:“小姑太是出山采购什物?”
“对,在山里就是买东西不便。”
一阵擦撞的声音,船身起了剧烈的晃荡。
小姑太瞪眼道:“怎么回事?”
船头传来操舟大汉的怒骂声:“瞎了眼,要把船撞翻么?老子要不把你们的鸟船全拆成木板才怪。”
另一个道:“找死么!”
接着是林二少爷的声音:“把船家抓过来!”
贾依人靠蓬窗紧贴在船边,他站起身。
小姑太起身准备出舱,贾依人挤到她身后,伸手揽往她那水桶道:“小姑太,您还是坐着 吧!”另只手并指疾点,连戳了三个部位。
小姑太登时像一堆烂泥般瘫回板凳上。
“啊!啊!”邻船传来两声闷哼。
〃 好哇!你们胆敢……“林二少爷的声音,紧接着是剑刀交击之声,船身晃个不停,双方 在船头交手。
小姑太的脸孔扭得变了形,但她不能动也开不了口。
贾依人拍拍小姑太的肩膀道:“小姑太,别担心,在下保证不会对你失礼。”说完,去解竹篓的绳索。
舱外的打叫声听起来十分激烈。
小姑太的眼珠子似乎要脱离眼眶。
草绳解完,贾依人揭开大竹篓的盖子,一个人冒了出来,赫然是宫燕秋。
就在此刻,一个人栽进舱里,无书不巧,正好栽横搁在小姑太的大腿上,外面的打叫声也立即消失。
栽进舱里的是林二少爷。
宫燕秋怔怔着脸道:“贾兄,小弟还真赶上了时候,让这位林兄也尝尝装在竹篓里的滋味如何?”说完做了个眼色。
林二少爷扭身站起,贾依人速疾地点出一指,林二少爷身躯一歪,宫燕秋接在手中,顺势便往竹篓里塞。
贾依人将盖子再用草绳依原样捆好,偏头看了看,然后拿起原先靠在篓边的剑道:“浪子兄,这是你的剑?我们该走了,到隔壁船上去。”然后又扭头朝小姑太道:“小姑太咱们回头山里见。”
宫燕秋接过剑。两人钻出舱,跨到紧傍着的船上,船立即开行,斜向下流,剩下小姑太的船在江心里打旋。
此际,远远两条船从对岸方向朝这里接近。
宫燕秋方面的船迅速驶离,他这才看出,操舟的赫然是地灵门门主江陵夫妇,不由大为惊诧。
贾依人道:“浪子兄,舱里有人等你。”
宫燕秋进人舱中,一看,两眼瞪时发了白,舱里坐两个女的,一个是紫薇,另一个大黑麻 子,他认不得。
紫薇拍了身边舱板道:“坐下来吧!你一定够累了,被装在竹篓子里,那滋味一定不好受。”
麻面女子直瞪着宫燕秋,面皮连连抽动,只没开口。
“她是谁?”宫燕秋皱了下眉头。
“你的红颜知己!”紫薇笑了一笑。
“紫薇,你……”
“我没骗你,莫非你着了凉,鼻子不灵了?”
宫燕秋心中一动,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昧,怪事,这分明是野山花的体香,难道这麻子,是魅力十足的野山花同胞姐妹?惊异地仔细端详,脸型体态依稀相识,心中陡地若有所悟,再看,参以刚才紫薇那句话,他明白了过 来。
原来,这丑得教人不愿再看第二眼的麻脸女子,就是野山花,她怎会变成这样子……?是谁有这种夺天地造化的易容之术,把一个人完全改变,而且毫无破绽,是谁?……
他望向紫薇。
“紫蔽,这是谁的杰作。”
“你认为普天之下有谁具有这等功力?”
“是我在问你?”
“浪子,我不会告诉你,天下具备这种奇迹的很多,但术可通玄的只有一个,你可以慢慢想,想到了也不必说出来。”
这是什么话,想到了不必说出来?愈是不知道的愈想知道,这是人的通病,宫燕秋立即开始想,普天之下,具备这等奇术异能的人不少,但出类拔苹的可并不多,他苦苦从记忆中搜索。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名震武林的异人。
“我想到了!”他脱口而出。
“想到就好,不必说出来。”
“我不说出来,怎能证明我想到的人是对的?”
“对不对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不能犯忌。”
宫燕秋想到的是,他曾听父亲提到过的一代奇人:“幻幻子”,也就是“蓬莱三怪”之首,此老化身无数,武林中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仅仅是闻其名。
他易容术之妙,堪称前无古人,他可以永久塑造一个形,也可以临时改变一个人,而经他施术的人,表情神态如常,不类于一般易容有木木然的表现,瞒不过明眼人。
三怪之末“铁头翁”已经现身,还插手了自己的事,“幻幻子”
的出现,便不算太突兀了。
“啊!啊!”野山花捏手瞪眼,看样子她行动无法自主。宫燕秋望着她,心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说实在的,野山花对他真的是动了情,只是手段不正当而已。
“花姑娘,这是没办法的事,你们对付我的手段,我们对待你的方法,只能说彼此彼此!
”
这话简直是多余,但他没别的话好说,顿了顿,又道:“这是无法化解的过节,非你父兄出面了断不可。”
野山花恨极地瞪着宫燕秋,似她此刻脸容,被她这样瞪着,夜里准做恶梦,美与丑所给人 的感受,差别是很大的。
但宫燕秋不同,因为他心里有她原来的影子,他绝不会喜欢她,但却有一份基于道德的同情。
“紫薇,为什么要替她易容?”
“为了行动方便,也便于保护。”
贾依人进到舱里,先扫了野山花一眼才开口。
“小姑太的船被他们自己的船接应走了。”
“我们的船呢?”紫薇问。
“我们已远离他们,准备顺流选个僻静的地方靠岸。”
贾依人朝外一望:“江门主夫妇是操舟能手,既快又稳,尤其对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
”
“这出戏是谁安排的?”宫燕秋问。
“林二少爷!”紫薇抢着回答。
“我明白了!”宫燕秋点点头,“早就该想到是他了,我被装篓时神态不清,但进篓之后不久便清醒了,禁制消除,还听到个小小的声音,嘱咐稍安毋躁,静待时机,他安排的的确够精彩,可是……”
他忽然住口不语,野山花的特异表情,使他必须有所保留,他本想问林二少爷的身份,觉得不妥便住了口。
“可是什么?”紫薇偏要追问。
“他……为什么这么做?”宫燕秋避重就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