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侠天娇魔女
辛弃疾舞动长枪,水泼不迸,倒没有受着箭伤,可是他护人难护马,坐骑却给射翻了。张定国喝道:“幼安,你悔已迟矣!”亲自掷出一支梭标,他腕力沉雄,梭标掷出,呼呼风响,眼看就要把辛弃疾钉在地上。
蓦地银光一闪,只听得“当”的一声,原来是耿照及时赶到,一剑将那支梭标打落。耿照换了匹马,将辛弃疾扶上马背,说道:“幼安,不必和这奸贼硬拼。柳女侠自有办法对付他。”辛弃疾见卫兵伤亡过半,情知自己不退,他的卫兵也绝不肯退,只有累他们更受伤亡,只好按下怒气,下令退回原来阵地。
耿照与辛弃疾并辔同行,低声说道:“幼安,你可听得秦浩的那句话么?他骂张定国花言巧语,看来已是知道他与金虏勾结的内情。”辛弃疾叹口气道:“可惜他来不及揭露那恶贼的奸谋,己是以身殉国了。”耿照道:“柳女侠已决意去查个水落石出,吾兄不必担忧。”辛弃疾听了一喜,但仍是不敢放心,说道:“柳女侠虽然武功卓绝,但对方千军万马,她却怎近得张定国身边,要冲过这条峡谷就很困难,莫要累她也送了性命!”
耿照沉吟道:“柳女侠这么说,想来一定是有她的办法。”话犹未了,忽听得对面山头喊声如雷,那是惊惶失措、诧异之极的一片喊声。辛、耿二人抬头看时,只见一团黑影,流星陨石一般,正自从对面山峰坠下,又俨如一头大鸟,突然张翅扑了下来!
原来这正是蓬莱魔女凭藉她的绝顶轻功,绕过一座山头,到了张定国那边山上,从一处峭壁上突然跃下,这么一来,就可以避免通过峡谷,正面冲锋,但却也是险到了极点!
张定国等人正在那峭壁之下,那层峭壁拔地而起,不下二二十丈,从顶至底,毫无借力攀援之处,莫说下面尖石如笋,又有敌人狙击,即算只是一片平坦的草地,从这样高处跳下来,只怕也要摔成肉饼。张定国做梦也想不到,蓬莱魔女竟有这么大胆,届然敢从这个猿猴也难攀授的峭壁上跳下来!
张定国那一营神箭手久经阵仗,虽惊不乱,在周围军士一片惊叫声中,那一营神箭手的三百枝弓箭是一齐射出。好个蓬莱魔女,在半空中施展绝技,左足在右足脚背上一踏,突然斜掠出去,避开了乱箭的攒射,十枝箭倒有九枝落在她的后面,但三百枝箭毕竟未能尽数避开,仍然有二三十枝射到她的身边,但也给她展开拂尘全部打落了!
神箭手的第二轮弓箭还未射出,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蓬莱魔女头下脚上一个筋斗将身形翻转过来,霎眼间已抓着了张定国那支二丈多高的帅旗旗杆,避免了从高处落下的反震之力。
那营禅箭手发一声喊,第二轮弓箭射出,但业已错过时机,迟了片刻,就在此时,只听得“咔嚓”一声,蓬莱魔女已腾出手来,拔出宝剑,将旗杆当中硕断,脚踏实地,就将那面大旗挥舞起来,经过她内功的运用,这面大旗,就似一面硕大无朋的盾牌,乱箭一碰到大旗,纷纷四下荡开,倒把张定国的随从亲军,伤了不少。
蓬莱魔女旋风似的扑到了张定国身边,大旗一卷,把他的卫士卷翻了十几个,忽地一条长鞭卷地扫来,蓬莱魔女将大旗一抛,腾身跳起,长鞭从她脚底扫过,她已到了那个军官身边,冷冷地“哼”了一声:“原来是你!”
这军官正是摔死秦浩的那个人,他这时已认出是蓬莱魔女,这一惊非同小可,但明知不敌,也要死里求生,他的长鞭急切之间,撤不回来,立即一个“魁星踢斗”,双足连环踢出,左掌又横掌如刀,一招“玄鸟划砂”,疾切下去,这双足一掌,具见功力,的确是上乘功夫。但碰上了蓬莱魔女,却比他更要高强,只是一飘一闪,他的连环飞腿已是仆空,蓬莱魔女一声喝道:“还想逃么?”只一抓就抓着了他的虎口,他那招“玄鸟划砂”还只使到一半!
就在此时,张定国的快刀正自劈来,他料不到那军官只是一个照面便已落在蓬莱魔女掌握之中,这一刀劈来,势捷力沉,收不住手,眼看就要斫在那军官身上。
蓬莱魔女好不容易才擒得一个活口,哪肯让这军官被他斫死,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蓦地将那军官一抛,拂尘一展,当的一声,将张定国的长刀卷出手中,倒转拂尘,尘杆一点,已是点中了张定国的麻穴。
这几招快如电光石火,蓬莱魔女抓着了张定国,被她抛起的那个军官还未落地上,蓬莱魔女抢上两步,恰好将那军官接住,周围虽有张走国的十来个卫士,都已吓得慌了,哪敢阻拦?
那一营神箭手散成扇形围着了蓬莱魔女,正自张弓搭箭,第三轮弓箭还未射出,蓬莱魔女已把张定国举了起来,冷笑说道:“你叫他们射吧!”张定国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叫道:“快快放下弓箭,退出十步!”
蓬莱魔女一手抓着一个,飞身一跃,足尖在一处凸出的石笋一点,再一跃飞上了一座三丈多高的石台之上,她一手提着一人,少说也有二百来斤,居然还能施展这等精炒绝伦的“登云纵”轻功,把张定国的部下看得目瞪口呆!张定国虽有几个心腹武士,但莫说他们投鼠忌器,即算他们毫无顾忌,要想救人,也是没有这样的本领了!
蓬莱魔女先把张定国放下,张定国叫道:“柳女侠,有话好说。”蓬莱魔女冷笑道:“等下自然要与你好好说的,现在还未轮到你呢。”她把张定国放在石台上,一足踏着他的胸口,教他丝毫也不能动弹。腾出手来,搜那军官,搜出了一面金光灿烂的腰牌,于是一手拿那金牌,一手提那军官,高高举起,朗声说道:“你们看,这是什么?这是在金国内廷可以通行无阻的金牌!这人是谁?这人是金国狗皇帝的御前侍卫北宫黝!”她内功深厚,将声音远远送出,两面山头的士兵都听得清清楚楚!
此言一出,全军沸腾,有的喝骂,有的议论,有的惊诧,有的还在表示怀疑。但一班比较高级的军官,都知道金国的御前侍卫,人人有这样的一面金牌,而且北宫黝是大名鼎鼎的“四霸天”之一,他们虽然没有见过,也曾听过他的名字。
蓬莱魔女把北宫黝高高举起,让兵士们都看清楚了,这才说道:“你们有谁以前可曾见过他么?他是不是你们的长官?”士兵们都不认得北宫黝,心里俱是想道:“奇怪,这人的确不是咱们的长官,他是怎么来的?他冒充军官,混到这儿,即使不是金国狗皇帝的御前侍卫,那也一定是敌人的奸细了!”这么一想,兵土们都停止喧哗,对蓬莱魔女的说话信了几分。
蓬莱魔女解开了北宫黝的穴道,将他推到石台前面,抓着他的背心,喝道:“北宫黝,你来这里做什么?快说!”北宫黝身为“四霸天”之一,自思必死,不想辱没了身份,硬起头皮充作好汉,傲然说道:“我落在你这魔女手中,早已不打算活着回去了。要杀要剐,随你欢喜,三刀六洞,俺绝不皱眉,大丈夫宁折不弯,你想套出我的话来,那是休想!”说罢,胸脯一挺,倒颇有点视死如归的气概。
蓬莱魔女冷笑道:“你当真绝不皱眉?好,我倒要试试你是怎么样一条好汉?”五指轻舒,在北宫黝的背心一拂,这是蓬莱魔女“罡气刺穴”的绝技,一拂之下,北宫黝只觉体内有如千万条小蛇乱窜乱啮,浑身穴道刺痛难当,四肢百骸,也似就要松散一般。这痛苦难以形容,惨不堪言,赛过任何一种酷刑!饶是北宫黝铜皮铁骨,也禁受不起,野兽般地曝叫起来:“你好狠毒,这样来折磨我?快,快一刀把我杀了吧!”他痛苦难熬,说到后来,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声音断断续续,蓬莱魔女笑道:“你说不说,你不说我还有比这更厉害的毒刑,叫你一套一套地消受!”北宫黝实在硬不下去,只得呻吟叫道:“柳女侠,你高抬贵手吧,我说,我说了!”
蓬莱魔女在他的背心拍了一下,稍稍减轻他的痛苦,喝道:“说!倘有半句虚言,管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北宫黝汗流满面,苦笑说道:“柳女侠,在你的面前,我还敢不说实话吗?”当下面向下面的士兵,说道:“实不相瞒,我是来这里做监军的。”蓬莱魔女道:“奉谁之命?”北宫黝道:“奉金主完颜亮之命。”蓬莱魔女道:“张定国如何与你们勾结?是谁替他接头,你这监军,完颜亮吩咐你如何做法,都给我详细说!”北宫黝道:“是谁接头,我委实不知。我只负责监视张定国的行动,要他遵守金主的命令,执行计划。”蓬莱魔女道:“什么计划?”北宫黝道:“我们要张定国刺杀耿京之后,仍然准许他打出抗金的旗号,号召各处与朝廷(指的是金国朝廷)作对的绿林前来归附,然后开到金国大军埋伏之地,一网打尽,愿意投降的可以收编,不愿投降的尽杀无赦。大功告成之后,金主答允封张定国做山东的藩玉!”
士兵们听了这一番话,个个都又惊又怒,骂声四起:“狗娘养的张定国,如此毒辣,竟想斩尽杀绝,用咱们的颈血染红你头上的乌纱!”“这狗贼不是人,一刀将他杀了吧!”蓬莱魔女道:“暂且留他的狗命,待祭了元帅,再开刀给元帅报仇!”放下了北宫黝,将张定国抓了起来,喝道:“张定国,你还有何话说?”
张定国惨然一笑,亢声说道:“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我是成则为王,败则为寇,如今落在你们手中,还有何话可说!”忽听得“勒”的一声,只见他嘴已张开,鲜血汩汩流出,竟已把舌头咬断了。原来他见北宫黝已和盘托出,无可置辩,自知犯了众怒,决计难逃一死,又怕蓬莱魔女也用酷刑来向他迫供,因此把心一横,咬断舌头,意图自尽,免得多受折磨。他被点了穴道,四肢无力,但牙齿的劲道却还是有的。
蓬莱魔女大怒,在他下颚一捏,张定国嘴巴大张,半截舌头吐了出来,嘴已再也不能合拢,蓬莱魔女冷笑道:“你想免了刑场上一刀之苦,哪有这样便宜?辛将军,请过来!”辛弃疾不带护从,单骑驰上山头,向原来的叛军高声说道:“如今已是水落石出,叛贼也受擒了,此次叛乱,罪在张定国一人。你们不愿意跟我的,可以散去。”叛军人人愧悔,齐声呼道:“我们愿意拥戴辛将军,请辛将军收容我们,将功赎罪。”一场眼看无可收拾的叛乱,就这样出乎意外轻易地平息了。
蓬莱魔女将张定国抛下石台,说道:“辛将军,这叛贼交给你看管。”有许多士兵跑过来,就要咬张定同,辛弃疾连忙阻止他们,说道:“他杀了主帅,叛国投敌,理该明正典刑,以告慰元帅在天之灵。”好不容易才把愤怒的士兵们劝阻下来,但张定国也已被咬了好几口了。辛弃疾冷笑道:“张定国,你现在知道了么,你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一条狗,你想遗臭万年,也还够不上呢!”当下唤来了一辆敞篷的粮车,权改作囚车,把张定国五花大绑,押上囚车。
蓬莱魔女冒险成功,当然高兴,但却也有点失望,因为她有几个疑团是想从张定国的口供中得到答案的,但现在张定国咬断舌头,已是不能说话了。蓬莱魔女心想:“好在还有一个北宫黝,可不能让他自尽了。”北宫黝受了她罡气刺穴的酷刑,气息奄奄,蓬莱魔女是个武学行家,见此情状,已知他即欲自尽,亦已无能为力,他是连咬断舌头的气力也没有了,但他内力深厚却也还不至于毙命。
这时两边山头的队伍已经会合,耿照、珊瑚、秦弄玉等人也已过来,秦弄玉见了北宫黝,大喜说道:“那日我离开天宁寺之后,在路上碰到的军官,正是此人。”蓬莱魔女笑道:“我正是要留着他让你审问。”她也招未一辆敞蓬的粮车当作囚车,将北宫黝提上囚车,耿照、珊瑚、秦弄玉等人也都坐在车上。
辛弃疾传下将令,大军开拔回城,蓬莱魔女迫不及待,在囚车上便抓起北宫黝问道:“连清波是什么人?快说!”
北宫黝翻着死鱼样的一对眼睛,显出惶惑的神情,半晌说道:“谁是连清波,我不知道这个人。”耿照怒道:“你还装什么蒜?那日你在三槐集将我打伤,正要捉我去领功的时候,有个女子到来,将你赶跑,这件事难道你就记不得了!”北宫黝道:“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女子。”耿照道:“我正要问你,你是不是和她串通了来玩这套把戏的?”秦弄玉也道:“你睁眼瞧瞧,你还认得我么?”北宫黝苦笑道:“认得。姑娘你莫怪我,我追捕你那是奉命而为,不得不然。”秦弄玉道:“我不是和你算这笔旧账,我只是问你,那日之事,是不是你和连清波串通了的。”北宫黝叫起撞天屈来,说道:“这么说连清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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