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妖
为她身有异样,却是连番运真力替其渡气,只逼的那娘子胸口一阵燥热,脸上才露出痛苦的神情。张入云并非是个不聪明的人,见她如此举动,细一思量之下,已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便忙其了身,以言语抚慰,再又紧接着出了门,以做回避。
等张入行到外室,却早见那官人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不停的沿着墙角走动。待见了张入云,却早忘了素日与人交接的礼仪,只焦急地问道:“怎么样?人可救活了!”见张入云微笑点头,却是一蹦三尺多高,连谢都忘了,只急身闯入内室。
一时间那内室里,却是传来一阵男女的哀哭声。张入云略在外等了一会儿,只为他心里还有疑惑,却是不再等待,一时敲了敲屋门,得里面人答应,便又进得屋内。
当下才一进屋,却见方才一双男女,已然双双向自己拜倒。张入云不喜这些俗礼,见此已然皱了眉。再见那花样的女子,不顾身体也下了床榻,心里更是一沉。
他方才察探那女子身体,已知她亏损甚重,此时体质实弱,纵是被自己救了,日后仍是不免要一场大病。现在再见她下了地,因感自己恩义,却是连鞋都未及穿,如今已是近十一月的天气,天气较冷,如此一番周折对病人的身体实是无益。
当下他却赶紧命那男子和丫环将病人扶上床,被救之人见此还一力不肯,张入云旋即变了脸色,众人这才知道他的脾性,却是不敢违逆,忙将那艳丽女子扶上床。
张入云一时便要开口,却未想身旁的丫环却已扶来一张太师椅请其坐下,而先时悲痛欲绝的年青男子,却是垂手恭身立在一旁不敢落坐。
张入云不想这几位,竟是如此多周张,但又怕自己拒绝的话,又得要一番纠缠,却只得坐下对着那女子开口道:“在下本有要事在身,理当即时就走,只是方才在救娘子之前,已听得众人一些耳报,因有一些不解之处,却是想问得娘子一番,还望娘子不要据实回答,莫要疑惧。”
那女子当真风情万种,闻言先是一惊,跟着略蹙了蹙眉,只这一瞬,即已显得佳人眉眼妩媚,秀色夺人,当下只得绵声说道:“不知恩人有何见教,贱妾断没有不说的道理。”说完已是在床上略欠了欠身,虽知微微一动,但那腰际竟如棉柳一样轻轻拂动。
张入云从未见得过这样风骚女子,当下一见也是为之失色,心中想道:“不知这女子若也练得功会,却是能得何等样境界。”一时也觉这样做想实是糊涂,赶忙正了色道:“你即称我恩人,那如此说来,自是不想再死的了!”这话一出口,那女子本是聪明绝顶,闻言却是满面羞红。
张入云怕与她在言语上纠缠,却又再直言道:“你此刻即能做此之想也省我一件心事,这且不去说它。我刚才已听人说了一些你自杀的理由,但到底是从别人口传当不得当真,今你已活转过来,我倒是想听听你自己说说这番事情的原尾。”
那女子闻言触动伤心时,却是改了羞色,眼中一红,一时止不住,流下两行清泪来。当下一五一十,却是将事情始末细细道来。
原来那女子本是江南名妓柳如烟,虽国色天香,娇柔妩媚,但生来奇秀,精于诗词绘画,一时色艺俱佳,却做了江南头牌名妓。
但她颇能自重,却是轻易不接客人。就如此,待过得二十岁后也已是集得万贯家私。至后管她的老鸨身死,如烟已是脱了管束。总想从良嫁人找个终身依托,但风尘之中岂有良人,且她又不愿做人的小老婆,至此到了二十多岁,却还是不曾找到归宿。
之后千挑万选,才得倾心一位穷书生钟五柳。那钟五柳本是才子,又生的风度翩翩,只是家中贫困,累次乡试却都未能中举。如烟自钟意于他起,日后一应起居饮食多由她周济。钟五柳这才在如烟多番打点,打通关节之下,中得举人。
二人之前本是山盟海誓,意欲得了功名,就结为夫妇,相伴终老。未想钟五柳功利之心甚重,即得中举,却又盼望能会试及第。
如烟闻言虽怕他殿试高中之后,得了显贵,却要忘了自己,但又不想误了他的前程,实指望日后能得香车花马,得封诰命,因此几番犹豫也只得勉强同意。
钟五柳行前赌咒发誓,直称宁死不会负心,如烟虽然担心,但见心上人如此,终是释了怀,还如先前一样打点好一切替其送行。
不想钟五柳赴京后,果然高中,如烟闻了喜报自是高兴,但在家中直等了一年时间,还不曾见钟五柳来迎接自己,至此,便已猜测心上人已然变了心。
她本是名妓,人情极广,只细一打听,竟得知钟五柳已在京拜了将相之女为妻。且得丈人之助已做了柳州太守,因奉了旨意,此时已携了妻子回原藉祭祖。
如烟闻此信,如遭五雷轰顶,愤恨之下,竟不远数千里的奔波,想赶到钟五柳四川原藉乐山质闻于他。却未想几千里路下来,到了这棉阳,竟被自己仆人将一身财物席卷而走,如烟奔波之下,身体已虚,又遭了这一番劫难,再也支持不住却是一病不起。
如此只一月功夫,已是将能变卖的贴身财物尽数折变,而病情却仍不见起色。乐山与棉阳相距仍有八百里的路程,如烟此时身无分文,又是一身的伤病。贫病不堪,急怒之下,终是在客栈后院马厩内悬梁自尽。
等她人上吊生死,被店家发现,众人哄闹之下,不想却引来店里另一位客人。名萧野峰,数年之前穷困潦倒时,也曾得如烟接济。当时得如烟大恩,本欲倾身相报,无奈其时如烟却无意于他,虽得如烟软语抚慰,心中感激,但其时他只是一介白丁,却是无意为报。
萧野峰本也是位才子,数年下来,中了进士,也已累官至了德阳郡司马,今时得空闲偶至棉阳游玩,下榻在此店中,未想到数年不曾见面,竟才得一见,如烟竟吊死在这客栈马厩里,一时佳人香消玉殒,已化做了冰冷的尸骨。萧野峰本一意想报答如烟的恩德,却苦于佳人无意,此番却见到她身死异乡,痛心疾首,伤心欲绝之下,却是抱着如烟的尸身哀哭。
至后张入云闻其声发自肺腑,不由勾动自己心事,叹息之下,方才引动的他来将如烟救下。
再说张入云听完如烟将前情后事交待完毕后,因恐他于人前再行扭捏,便直问道:“既然你现在已无死志,那今后却是昨何打算?我这位萧相公为人胜过那钟五柳百倍,如今你二人又在这异乡相遇,不如你曲就些,就下嫁于他如何?”
柳如烟闻言先是一阵羞红,待一番沉吟,却是摇了摇头道:“贱妾一时急怒失智,伤心欲绝之下才会做的如此糊涂事,如今大梦初醒,已然是隔世为人,却再不做那浮世春梦了。”说完又是害羞道:“不瞒恩人,贱妾祖居江南尚存有一女。至如今,只指望能回归故土,将幼女抚养成人,日后或僧或隐,再不为茫茫人世蹉跎了。”
柳如烟不知自己低头说的这番话时,张入云却是一双明目如灯火一般,自始至终仔细留意于她脸上的神色。后见她实已是心灰意冷后的肺腑之言,未想到倒是对了张入云的心思。当下只听他说道:“话也不可怎么说,你虽已心灰意懒有意遁世,但也当看一看这位萧相公的人情。我看他虽不及那位钟五柳的才貌,但为人至诚至信,却实是你一生的良配,你也终不该只为了遇上一个负心人,却将自己终生幸福也从此葬送了。”
柳如烟闻言红了脸,因是张入云这位恩人说合,却是只得低头锁眉略作思忖。
一旁的萧野峰见此却是激动不已。他虽只遇如烟只一面之缘,但却一见之下,即已情根深种。此番能在异乡于如烟临危之时相遇,虽不敢做乘人之危之想,但也极愿意借此成就一段良缘。只可惜方才听了如烟一番言辞,已知佳人无意,心里不由为之一苦。今又见张入云又恩人的身份为己说情,心上人儿又在低头思量,不由本已是冷了的一颗心重又热了起来。此时的他虽是外面装的矜持,但心里却早已是如被一团火在煎烤着。
无奈如烟思忖半日,仍是极果断的摇了摇头。一时间只闻得张入云轻叹,那萧野峰则更是如同丧了魂魄一般,虽是呆立在那儿,一坐身子却已然是摇摇欲坠了。
张入云见她如此,心里已然明白柳如烟的心迹,当下再不劝阻,只道:“你即如此作想,我也不加勉强,姻缘一事,纯在当事人自己作主,我若擅加干涉,反倒不是成全,而是加祸了。只是常言到日久见人心,你如今即已经见了真心,却又抛却,终是冷了这位萧相公的一颗热心了。”当下只见得那柳如烟闻言肩头一震,却是将低头将首埋了下去。
张入云至此已将事体俱都问的明白,当下只向萧野峰打听了去乐山最近的路程和钟五柳祖藉的所在。又向柳如烟问了钟五柳的形貌特征,及讨来一件当年二人定情的信物,便急忙向二人辞行。
此时的他因在先时,已然在如烟面前露了异术,便不再计较,又想自己一番做作,当可一抚世人世态炎凉的冷人心,却是临窗勾手一跃,已然上了室外三四丈高的屋顶,起身时只回首大声道:“我此一去至多两日必回,还请萧君与柳娘子在这店中等我一二日!”
他一身轻身功夫本已是捷如飞鸟,此时加意炫耀之下,于常人看来更是惊世奇技。一众店中老少,本都是存身在门廊外,探听屋内的动静,此时听到张入云的喝声,却是忙抬头看度其身影,谁知却都只看见一道极淡灰影自天空中划过。
当张入云起身时,其声还只在店内屋檐上,可到说的最后一个字时,声音竟已是从百丈之外传来。当下众人面面相觑,都已知这灰衣少年是尘世中的侠客,一时纷纷惊叹不已,唯店老板却是摇头担心,怪自己昨晚不该贪得,多收了他一钱银子的饭钱。
张入云此一去乐山,来回足有一千五百多里路程,先时累累算着自己连日急行,好不容易多了半日的路程,于今为这乐山一行,却要用的一丝外不剩外,还得耽搁上一二日的功夫,心下想着自己如此所为多少有些托大,当下再不敢偷懒,却是一味的加急赶路。
一时也不顾不得白日里官道疾行,过于直露,竟不怕惊世骇俗,连着急奔了近十个时辰未有丝毫停歇,直至夜里四更天时分,待到了乐山县城他才住了脚。
好在那钟家虽贫,但因历代都有为官出仕的,在当地也算的上是个大家,一时张入云在夜里与更夫问明白了所在。却是趁夜越墙而入。
此时钟五柳已然为官,气象不同,家里早已是粉饰一新,可到底原来家底空虚,院落却不大。张入云又是身轻如燕,一时只如一缕清烟一般,即是悄无声息的找到了钟五柳的卧室。当下免不得一番动作,硬生生将那尚还在睡梦中的贵人给从床榻之上提了下来。
一见之下,那钟五柳果然形相俊美,气宇不俗,虽是被张入云擒在手底,竟还略能与他做一番应对。一时间虽是满口无礼之辞,竟也被他狡赖的一丝一毫错不在已。
及至最后张入云取出当日柳如烟本赠于他的,二人俱在其上题了词句的折扇,方才将这位钟贵人惊了个张目结舌,虽还欲再行分辩,但已是言辞无力,再不敢与张入云据理力争了。
张入云本欲将他双腿打断,落个终身残废,又做他负心薄幸的现世报,但想不到尚在一旁惊的目瞪口呆的钟五柳新婚妻子已然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孕。一时张入云为了他这新婚妻子及那还未临世的孩子,却是饶了他这遭活罪。
当下只见张入云伸手过处,先用轻手法将其妻子点倒,再用室内女儿家制鞋用的锥子,在钟五柳的左面颊上刺了一个“负”字,后又用手运内劲在其脑门上一抹,却将他一头乌发悉数摘去。一时脚底运劲,再不停留,已然夺窗而走。
回程路上,为已将这貌似贤良的负心人做了教训,张入云一吐这一路上的郁闷。因自己这一来已用了大半日时间,当也他不敢再行耽搁,却是挣力再往回赶。
未想到自得自己出了这一口心头上的恶气之后,竟得灵台清明,虽是疲累之下,却又能清心静悟。一时脚底轻功,竟又得一层进境,倾力之下,虽说回程身体更加辛苦疲累,但却未想到,竟只有了七个时辰不到便已回到了棉阳客栈。
此时虽晚间,但不过才戌时二刻而已,众人都还未睡,那如烟手里自拿了钟五柳一头青丝,却是哭了个死去活来。及到最后,方唤了丫环取了火盆将其烧为灰烬。张入云见她悲痛莫名,却是不好劝阻,只唤了萧野峰在室外静候。
张入云见萧野峰为如烟留情钟五柳,一时神思不守,暗自不乐,却是心下他暗笑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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